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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漂亮惹了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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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夏天,18岁的我师范毕业回到家乡九江。不久,上庄镇教办把我分到竹坑小学去任教。竹坑地处赣北深山坳,是上庄最偏远的一个小学,12里山路全是坎坷不平的。我知道镇里的教师谁也不愿去竹坑,我还打听到与我一同毕业的男生邱小兵,却分到了镇中心小学!在师范,我的成绩门门优秀,又是学生会文艺部长,而邱小兵却在差生之列。真不明白这分配的依据是什么?难道就因为邱的老爸是镇里的领导,而我父母不过是下岗后靠种菜活命的一介平民?!父母气不过,要找教办论理,我说,现在谁还对“理”感兴趣?我认命了!

三个月后,镇里举办青年教师教学比武,我夺得了第一名。发奖会上,我发现一双眼睛始终盯着我,他是掌握教师生杀大权的教办主任冯学宜。会后,这冯主任热情邀我去他办公室坐坐。他说,想不到你的课讲得这么出色!又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一定会想办法调回来!我说谢谢主任关心,冯学宜满面笑容:爱惜人才,应该应该!

1997年初,教办的一纸调令,我终于回到了镇上。小学满员了,我被安排到幼儿园上班。面对一群鲜花般的孩子,我教得十分投入。幼儿园离教办不远,冯学宜时不时就往园里钻,看我上课,找我聊天。其实跟他聊天我毫无兴趣,但出于礼貌又不得不应付。那天,他通知我下班后去他办公室填表,他要推荐我参加市里的通讯员培训班。我一去,他却喋喋不休地谈他婚姻的不幸,妻子的刁蛮。我感到可笑,昨天我还看见他们夫妻在河边散步哩。我要他快把表给我,他递给我表的同时突然攥住我的手:“可心,我爱你,你的美貌和才华,无不让我倾心!”这场面让我好不吃惊,我说:“主任,别这样,你是有妇之夫,我不做第三者!”我挣脱他冲出门去。

第二天,我去交表,冯学宜趁机死死抱住我,扬言得不到我他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我死劲挣扎也无效,情急中给了他一个耳光。他捂着脸斥道:“你打我?你知道我把你调回来容易吗?”我不想听他教训,一阵小跑回到家,把这事向父母说了。他们听后半晌不言。我问怎么啦?他们说:这几天镇长和银行主任都派人来提亲,说他们的儿子看上了你,你若在他们中选择一个,那姓冯的就不敢再纠缠你了。我说,我才19岁呀,我不想嫁人,坚决不!

我的拒绝无疑惹怒了不少人。没几天,外面就传说我凭色相勾引教办主任,同事投给我异样的目光,我的自行车被人扎破轮胎,我家赖以寄身的破房子也被人砸碎了瓦……看来在上庄是无法生存了,我不顾父母的阻拦,留下一份辞职报告,开始了漫无目的的闯荡生涯……

原来好梦一场空

来到省城南昌,我找到了初中同学谢希燕。她是经人介绍到恒安装潢公司打工的,而今已是门市部经理。见她BP机、手机俱全,出门还有车接送,好不羡慕。我问能否在她手下谋份工作,她说工作我可以帮你找,可在本公司不行,一山容不下二“虎”啊。我不解其意,她直言不讳地说,我是老总的情人,所以才稳坐着这把交椅,你比我优秀,你来了对我有威胁。原来如此!我又问应该怎样去谋职。希燕说,像你这样有才有貌的女孩,还用得着谋职?抱棵大树,一切问题都解决了……说实话,希燕的“高见”我不敢苟同,我不想做借着太阳发光的月亮。

我每天都到劳务市场去逛,每次都失望而归。

第四天上午,一个招聘演员的广告吸引了很多人。我凑近一看,是《戏说康熙》剧组招聘女主角。对照条件,我都符合,花十元钱买表填上。第二天下午,剧组通知我面试。在文化路一间小旅店,一个小青年引我走进一间客房,指着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说,这是著名导演乔林,我是北京电影学院实习生小罗,你演个失恋的小品吧。我调整情绪,马上进入角色……五分钟后,乔林点着头说,好,你通过了!

当时,我高兴得简直要蹦跳起来!能做一部大型电视连续剧的女主角,意味着我已步入影视圈,而入了这个圈子,荣誉、地位、金钱……一切好处都将接踵而来。我感激地握住乔导演的手,请他多多关照。他说,祝贺你,你是江西惟一有机会入选的。你先回去准备五千元钱,明天我送你上北京。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谢希燕,请她借我一笔钱。她同意了,只因手头没这么多现金,她先给了我一千元,另外四千元说好过几天寄上。翌日,我和乔林、小罗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毕竟第一次出远门,很多事我都不懂。我按乔导演的要求把钱交给他保管。他像大哥一样为我张罗:找座位,放行李,讲旅行知识,继而又谈北京,谈剧组。他说这次去北京先到北影学习一个月,而后随剧组到全国各地风景区拍戏。我庆幸自己遇上了乔导演,我觉得自己很快要成影视明星了……

抵达北京,乔林带我来到一家小旅馆,开了两个房间,都是地下室。见我有些疑惑,乔说,你住过地下室吗?我摇头。他说,好,今天体验一下,戏里就有这个情节,一个演员,应该经常感受生活,懂吗?我点点头,我想乔导演也许确是为我着想的。

吃过午饭我想休息,可乔林坐在我房里没有要走的意思。我不好催他走,只得坐在床上陪他聊。谁知他忽然扑上来亲我吻我,我紧紧护着自己求他别这样,他一改平时正人君子的模样,色迷迷地说:我喜欢你,给我吧,我能帮助你成为巩俐那样的红星!看来劝说、拒绝都不会有效,情急中我使出缓兵之计,我说白天不好,晚上吧。总算把他哄走。

那个下午,我一直在想,绝不可让他得手!可怎样才能有效地保护好自己?我想到了兵法上的一个招术。

晚上,乔林急急地过来了,要我履行诺言。我说:乔导,为了事业我什么都可奉献,不过,正因我感激你尊敬你,才不忍心害了你!乔林瞪着惊异的目光。我又说:半个月前我在发廊做事,不小心染上了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至今没完全康复。我感到乔林搂着我的手无力地松开了,继续说,如果你一定要……乔林悻悻地退出我的房间:不要了,你好好休息……

我为自己的顺利脱险欢欣不已。

第二天,我去找他,服务员说他很早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只好傻等。但等了一天也不见人影。

第三天,焦急万分的我找到北影,一问才知道我受骗了!北影根本没有《戏说康熙》剧组,更没有叫乔林的导演!他们是骗子。

虽然被那坏蛋骗走了一千元,但我宝贵的东西完好无损,这不能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救美“英雄”是个无赖

这时,老同学谢希燕劝我;你别逞能了,生活是残酷的,当初听了我的,抱棵大树靠靠,多省心多滋润!见我无言,又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吧,他是铝材老板,英俊潇洒,有钱有车……我打断她的话,说:你若真想帮我,就再借我一千元,我到南方谋生去!

希燕嗔我不到黄河不死心,借给我钱又送我上火车。我的目标是南国特区城市厦门。

到达厦门,因无人引路,我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后来总算找到劳务市场,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招工广告。最引人注目的是私营企业老板招聘秘书的广告,三四千元的月薪不可谓不诱人,但我不敢挨边,我选择了月薪800元的酒店服务员。那是一家私营酒店,老板叫黎东苑,店名为东苑酒店。

干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黎老板是我老乡九江人,在店里打工的也多半是同乡。我有了在“家”的安全感,心里踏实多了,文艺才华也很快显露。有不少客人在喝酒时往往要听我唱歌助兴,在给酒店带来生意、给客人带来快乐的同时,也给自己挣了一笔笔数额不菲的小费。

黎老板对我的活泼开朗颇为欣赏,认为我是他店里素质最高的服务小组,端了六个月盘子后,我被提升为大堂领班,工资升至1600元。

1998年初,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引起我的注意。她每次跟大人来吃饭都不上桌,坐在大厅小凳上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发呆。见她忧悒的样子,我问她为什么不吃饭?她说她不喜欢爸爸喝酒,他每次喝多了都要骂我打我。我问她妈妈呢?女孩马上泪水盈盈:我妈妈不要我和爸爸了,她跟别人去了台湾……我对小女孩产生了同情。我给她盛来饭菜,看着她甜甜地吃下去。一会儿,一个男人找她吃饭,见她正在吃,感激地朝我“谢谢”,而后与我交谈起来。他说他是孩子的父亲,是附近轧钢商行老板,叫江一平,女儿叫江小米。由于妻子离开了,附近又没有幼儿园,他只能带着孩子工作、生活。

此后,江老板到酒店吃饭的次数就多了,小米一见我远远就喊:林阿姨,我又来了!

那个中午,我正在小厅招呼一伙客人,江老板他们来了,我将他们迎进大厅就餐。由于给小米盛饭耽误了几分钟,小厅的客人不满了,喊我快过去斟酒,慌乱中我把一瓶人头马碰碎,这可是一千多元的洋酒啊。一个老板模样的客人见我紧张的样子,说:不用赔,不过你得唱一支歌,喝两杯酒,行吗?我同意了。我唱了一支《真的好想你》,博得一阵喝彩。接着喝酒。我从不喝白酒,可老板已斟满两杯,我抿了一口,呛得大咳。但这老板不放过,硬逼我喝下去。这时邻桌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走过来:“老板,别为难人家小姐,我替她喝好吗?”“你想怜香惜玉呀?你是谁?”“我是她的顾客!”“有种你喝了这瓶!”青年接过酒瓶,不顾这是五十多度的白酒,咕噜咕噜全喝下了。见他踉跄着脚步走向大厅,我赶紧追上去扶他坐下。

青年酒量不错,但还是呕吐了。我劝他上医院,他说没事,走时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才知道他叫李丰,“爱心”演出公司经理。

此后,他不断给我打电话,多次约我吃夜宵。他说,他是因为我才经常出入东苑的,他注意我很久了,他喜欢我的歌声。我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甜蜜,他的救助,他的痴心,他的温文尔雅,都让我感动,我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悄悄吸引了。

一个周日,他邀我上鼓浪屿玩,回来已很晚了,他留我去他租住的旅店过夜,我婉言拒绝。他又说有一件重要礼物赠给我,我答应只呆十分钟。一进屋,他给我戴上一枚戒指,他说这枚钻戒价值五千元,算是定情礼物。我正为自己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而激动,他突然搂住我,说他苦苦寻找了十年的女友终于找到了,他现在事业、爱情相得益彰。说着慌乱地解我的衣扣,我本能地推开他。他咚的一声跪下了:“可心,我真的爱你,求你了!”望着他乞求的目光,我犹豫片刻,还是说:“今天不方便,过几天好吗?”见他愣着,我脱门而逃。

晚风吹拂着我的秀发,糊涂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好险啊!我对自己说,你对李丰了解多少?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面究竟藏着一颗什么心?我为自己刚才险些出轨后怕不已。我告诫自己,奉献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神圣的事情,在没得到真爱之前,任何人也休想攫取它!

好几天没有李丰的电话,我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是不是因为我的拒绝而生气呢?我按名片上的号码打电话找他,电话里说这个号码并不存在,我又查询“爱心”公司,结果这个公司也不存在。莫非他也是骗子?我赶紧到他住处去找,旅店老板说,他是街头无赖,最近涉嫌诈骗已进了拘留所!

我悻悻而回,路过一家金店时走了进去,我要鉴定那枚钻戒,工作人员一看便说,这是一枚玩具钻戒,价值五元左右。我哭笑不得,将它狠狠砸进了垃圾桶。

爱在灯火阑珊处

虽然人没落入李丰的圈套,但感情确是被他骗了,好长一段的间,我的情绪很低落,好在黎老板和众多姐妹的不断劝导,才让我渐渐走出了那段情感沼泽地。

1999年春,与东苑酒店比邻的一家商场遭遇火灾,大火殃及东苑,店内大部分设施被烧毁,酒店不得不停业。黎老板是哭着送我们姐妹各奔东西的。

又得去劳务市场碰运气了。这一天,我从市场上失望而归,正遇上江一平父女。小米一见我,死死缠我陪他们上公园。反正没事,我同意了。闲聊中,江一平得知我的近况,极力要我去他商行做文员,待遇可以与东苑相同。我答应考虑考虑。来到公园,小米一手牵我,一手牵着她爸爸,蹦蹦跳跳,我从没看到她这么快乐过。我们看动物,坐碰碰车,划船……从上午玩到下午。晚上,江一平邀我去他家吃饭,小米怕我不去一直攥着我的手不放。我去了。见他宽敞的三居室显得凌乱,我同小米一起收拾,等我们收拾好屋子,江一平也把饭菜做好了。饭桌上,小米突然问:“林阿姨,你真好,你可不可以做我们家的人呀?”虽说童言无忌,这话还是让我耳热心跳了好半天。

我决定去轧钢商行工作。

商行不大,三十多号人,商行文员平时由江一平自己兼做,我去了成了专职。文员事不多,仅起草报告、合同,参与洽谈业务,往往一星期的事一天就能完成,我的大部分时间是带小米,教她识字,读书,好让江老板全心投入工作。

不久,江一平去福州出差,他平时出远门就把孩子“寄存”下属家中,如今理应由我负责。我在他家吃住了五天。当江一平返家时,见家里井井有条,小米快快乐乐,非常满意。他说:“可心,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你看,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了!”我说没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又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搬到我家来住,反正我有房子空着。”见他一脸的诚恳,我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这样有利于我工作,也可为我省去每月好几百元的房租。

从此,我们便朝夕相处了。在厂里,他是个讲原则的管理者,回到家中就显出了忠厚随和的本性。我们无话不谈。他像兄长教导小妹似的,讲他小时候的顽皮,讲他办企业的艰辛,也讲前妻与台湾商人私奔。我也把家庭情况和这些年的经历和盘托出。我们就像找到了相互倾诉、相互欣赏的知己。说真的,他在我心里已经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可是,当他一次酒后向我求爱时,我居然没点头,被人欺骗的阴影在我心里总也挥之不去。

2001年1月,江一平去了一趟江西,前后半个多月,说是考察市场。家里和厂里的很多事情都委托我打理,我仿佛成了他的妻子。

2月初,江一平回来了,他说这次江西之行给我捎了件特殊礼物。我启开那个薄薄的信封,竟是他与我父母的合影!他们站在一栋两层新房前开怀地笑着!我惊问其故,江一平卖了半天的关子才坦白他的“阴谋”。

原来,去年7月的一场龙卷风,把我家的破房吹倒一半,父亲打电话要我寄点钱修房子。江一平接了电话没告诉我,以我的名义寄去6万元嘱咐他们拆旧建新。今年1月,他直接去了我家,见房子已造起来了,装修也搞好了,就对我父母说,林可心工作忙,她委托我利用出差的机会来看看新房。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江一平又说,为庆祝你父母乔迁,我给他们装了一部电话,你可以马上跟他们通话了。他拨了一串号码,我娘的声音迅即传了过来。她说:可心,你外出才三年怎么挣了那么多钱,可别累坏了身体啊!啥时候回来看我们?我说下个月吧。我娘又说:那位江老板真是个大好人啊,来看望我们还给我们装了电话,你得听他的话好好工作!我真想说,娘,你知道这个大好人是谁呀?他就是偷走你独生女儿心的那个人!可话到嘴边,说出来却变成:“我会努力工作的,娘你放心吧!”

放下电话,望着一直憨憨笑着的江一平,我泪雨滂沱,为他真诚的“阴谋”,也为自己跃过道道陷阱后的甜蜜爱情……

婚后,我不想再干文员了,决定办一家私立幼儿园,方便小米这样的孩子入学。一平知道我不是甘愿做月亮的那种女人,支持自己的事业。蜜月中,他给我办好了手续,租好了场所,张贴了广告。望着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又开始续做四年前的教师梦了。不管明天会怎样,我相信,读者一定会为我的今天而祝福,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