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楼藏画”中清代油画无一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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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油画创作在民国之前没有盛期，艺术市场如今出现成批流通清代油画，本身就是耐人寻味的怪事。鲜为人知的袁野先生以及“雨夜楼藏画”主人竟联手将藏有的13件佚名清代油画亮相世人，更是怪中之怪。
大清王朝1911年灭亡，生存276年。在这276年里，油画创作方虽然出现了固精画道的郎世宁、艾启蒙、王致诚、安德义、潘廷璋等传教士而被皇宫中人所赏识，成了康熙时代的宫廷画师（其中郎世宁画技最精，被皇上赐于五品官阶）；但油画此时在民间并不普及，偶尔有之也多是小幅的商业油画，即使在相对“发达”的广东，画油画者也是寥寥无几。到了乾隆时代，“乾隆晚年禁教，大批传教士被逐，西洋画通过传教士在中国传播这一长达数百年的传播方式受阻，传教士们由此结束了传播西洋美术的历史使命。”（阮荣春、胡光华著《中华民国美术史》第7-8页，四川美术出版社1992年6月版）由此可见，自乾隆至宣统期间是西洋油画在中国的萎缩期，这一时期不再有洋画家在宫廷画院作画师，不再有洋画家教中国人画油画，自然不会产生大量的油画家，不会产生大量的油画画作。而从袁野与李柏霖那里猛地出现所谓13件清代油画，当然存在来路不明的问题。
中国油画在乾隆之后至清王朝灭亡，实际上处于重新起步阶段，能够潜心于油画事业的人士极少，有据可查的清末出国学洋画的人仅李铁夫、周湘、李毅士、陈师曾、李叔同、曾延年、高剑父、冯钢百、高奇峰、何香凝、黎葛民、蔡元培。其中陈师曾、高剑父、高奇峰、何香凝、陈树人回国后转向国画，蔡元培从政，能坚持油画的仅李铁夫、周湘、李毅士、李叔同、冯钢百、曾延年等人。其中李铁夫在国外游学40年，周湘、李毅士、李叔同、曾延年、冯钢百回国时大清已灭亡，这批画家的画作不可能在清代产生。
因此，这批清代油画如果是原创，只能是乾隆时代以前的画作。但是，康熙时代的郎世宁等宫廷画家的画作都有具名，不会“佚名”于世，所以这批画作绝对不是洋画家的原创，它们只能由民间油画家出手。但这批画作又画得很专业，初学油画的清代民间画人不会有如此高级的画技水准，他们也绝对不能成为这批画作的作者。这样一来，这批画作的来源就是个疑问。经过仔细分析考证，我认为，冠于“清代”名下的这批画作，实际上都是冒充清代油画的伪作。
以下是本文作者二禾对这批“雨夜楼”藏所谓清代油画的分析评判
1、《洋人着官服肖像》（布面油画，48×109cm,《雨夜楼藏中国早期油画》画册，下称《画册》，第2页）
洋人做官在清代虽然有，但是被皇上赐官的洋人或在宫廷做事，或在海关任职，其数量相当少。他们都是要回国的人，即使有被画入画中的，其画像也会被他们自己携回祖国而不会留存华土，袁野等怎能把他们的传世肖像弄到自己手里呢？比照《大清会典图》，这个洋官服饰“补子”上的禽鸟是锦鸡，当是二品官阶（须知做到三品就将是封疆大吏了），翁同和做了二代帝师也只是一品大臣，郎世宁也只不过五品官阶，可见，洋人要做二品官绝无可能，显见其“补子”的锦鸡典图绘制不当。另外，文官“补子”典图应是鸟嘴方向向官人左腋下，此图的鸟嘴方向却向着官人的右手边，其中云纹和底下的石头也都描绘不对。本来，作为肖像，应该是面对官服模写，不该出错。据此破绽，可以认定此画并非原创，乃是后人绘制的伪作――作伪者缺乏标准资料，不明典图规矩，画时自然出了差错。
2、《红顶花翎官员及妻妾像》（布面油画，165×200cm,《画册》第3页）
男人做官，女人做官人内眷，女人与仕途无关为大清法律规定。男人做官都通过科举考试录用，女人从来不入场参试，违者会遭正法，所以大清王朝无女子做官。这件画作，中间官人穿着一件“补子”未见品级的官服就是破绽，此其一。画面两侧妻妾服装也有文官“补子”且有官带，乃破绽之二。男官“补子”的凤凰图像不是清代文官“补子”典图中的一种，对照文官“补子”自一品至九品的禽鸟典图，无一例与这件画作官服上的凤凰图像相吻，此乃画作破绽之三。此外，文官典图，无论一品之仙鹤，还是九品之练雀，底下都绘有一块石头和形同海浪的图案，画作在此却一无石头，二无海浪，却又在“补子”上部左右各出现了一个太阳，当是破绽之四。
存有如此四大破绽，不合肖像画肖似之情理，所以可以认定，此画也是假冒的“清代”画作。
3、《四品武官像》（布面油画，56×80cm,《画册》第4页上）
大清武官“补子”典图的云纹图案，都是出现在“补子”的上部，此画武官“补子”上却是上下满幅云纹，就是一大破绽。武官“补子”典图诸品级皆为走兽，四品武官的“补子”典图就应是老虎坐于山石之上，虎头朝向官人右手，尾朝左手方向。而此画“补子”典图，其兽如马，且头部在官人的左手方向，尾部则在右手方向。由此可以断定，此画就是作伪者不懂规矩制
作的伪作。
4、《着官服女子肖像》（布面油画，56×80cm,《画册》第4页下左）
如前所述，女子不能做官；其官服“补子”也违反大清文官“补子”的规定，将禽鸟头部画成向左手方，尾部向右手方，违反了一品至九品官服“补子”的禽鸟一律头部在右手方、尾部在左手方之定规，就成为致命的破绽。此画无疑当属假冒的清代油画。
上述文中所引“大清补子典图”图例，均据周锡保著《中国古代服饰史》（中国戏剧出版社1984年版第477页、478页）。它们作为真实的文献史料，历历在目，证据确凿，现出了这几幅画作在清代官服服饰上的破绽百出，印证了其作品的假冒伪劣品质。
5、《着青衣女子肖像》（布面油画，55×65cm,《画册》第4页下右）
清代谁着“青衣”？青衣者，民女也！民女岂能请油画家作油画肖像？观其脸部画功，清代民间油画家不能有此高级画技。比照“藏画”中李铁夫《青主先生像》、《青宁学生像》与《抽烟的老人》（均《画册》第17页），此画画技明显高于李铁夫。清代民间油画家顶多三脚猫，若说画功比游学40年的李铁夫还高级，显然水平过档。这也是伪作的破绽。
6、《少年站立肖像》（布面油画，20×108cm,《画册》第5页左）
清代的男女坎肩，女式自领颈至右腋开斜襟；男式自胸前直下开对胸，这是常识。这件画作却莫明其妙地使男褂开出了女式襟，显见其胡乱绘制的破绽。
7、《持雪茄老者肖像》（布面油画，56×80cm,《画册》第5页右上）
“老者”乃大清老人，康熙年间是否有了雪茄的引进，我不敢说，但是，中国百姓中的男人多抽旱烟或水烟却是不争事实。就画作上的老者而言，这位老者不是官界人物，简单的摆饰有清贫人家之嫌，因此，一个清贫人家的老人是不大有条件不抽国烟抽洋烟的。肖像写生中出现与情不合的情景，就是伪作的标志。8、《持兰花青年肖像》（布面油画，45×65cm,《画册》第5页右下）
穿的是织了兰花纹理的无领外套，颇有和尚模样的打扮。作肖像画是为自己留下存照传给后人看的，清代的官家几乎都有国画肖像，而这位和尚也来为自己立此存照，不过他手持兰花实有画蛇添足之嫌，这又是造假者在情景构思上出了破绽。
9、《风景A》
（纸本，35×45cm）（《画册》第6页）
10、《风景B》
（纸本，35×45cm）（《画册》第6页）
11、《风景C》（纸本，35×45cm）、（《画册》第7页）
12、《风景D》（纸本，35×45cm）（《画册》第7页）
9、10、11、12四幅风景油画有卡通画感觉。我不知道清代有否卡通画的市面，但是作为风景写生作品，四幅风景却是一个调子，《风景A》与《风景C》两画的主屋、主树均为一个式样，船的方向、人物位置，还有山头，也都是一个模样；《风景B》与《风景D》的大树树干姿势、岸头地形均一个样，主屋样式、人物姿势也一样。这种于情不合的特征，正是伪作、仿作的典型特征。
13、《珠江风景》（布面油画，65×90cm,外侨，《画册》第8页）
此画注明为“外侨”作品，存在地貌名不符实的问题：观其地平线，景观方位在江口江水入海处，除上潮时水流倒灌，退潮至上潮前都是江水入海，水流湍急，江面不会见出平波如镜的倒影。这一景观也绝非珠江的风景。称《珠江风景》，乃伪作无疑。
终上所述，袁野先生以及“雨夜楼藏画”主人的这批清代佚名油画，无一属于原创。它们当然不是真正的清代画作。我甚至敢说，凡在今日市场上见得着的所谓清代油画，其实都是今人伪造之后输送出去的伪作。
2003年10月21日于杭州
（作者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中国油画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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