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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来听演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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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mmi是郑秀文的英文名字,我是她的一根粉丝。关于这,我只讲一次。

10月27日,想来也快入冬了。新闻里说北方的早晨,小水沟已开始结冰,还好我在上海,依靠着长江,还能穿着丝袜短裙,假装“冻感”美人。而此时大型商场里人来人往,如我一样打扮的女孩真不少,可是她们聚了堆儿在看什么呢?

下午13点10分,本市娱乐台播报,sammi演唱会所有门票都已售罄,音响重磅一般地传出这消息来,女孩们使劲地哇了一下,换来我一声尖叫,然后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挨着一刀似的奔向了安静的洗手间。

我要给周不云打电话!

关于Sammi的演唱会,我已经在淘宝网上买到了一张票。12月31日,正是跨年。但不幸的是,我买到的是最后一排,听说红馆的后排站起身来都会有滚落的感觉,至于Sammi的面目更是看不清。所以我耳朵听着电话未接通前的嘟嘟声,心里念着,周不云啊周不云,人民需要你的帮助了。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打了15通电话,留言出奇地一致,那就是我要480元的握手票,但通话了的唯有这一次。

接电话的并不是周不云,而是一个操着粤语的人,他乌拉乌拉地说了一堆,我也没去听,我只是说,周不云,你知道我最爱Sammi的,而我知道你会帮我的,所以别闹了!

那边听到了周不云的名字后,换了很难听的普通话,而且说得那叫一个离题,他一字一字地说,周不云去天堂听杰克逊唱歌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这还没飞雪呢,怎么就开起玩笑来了。我大声地叫,死周不云,如果你不想帮我,直说就好了,才去了香港两年,你凭什么说粤语来搪塞我,你以为我听不懂吗?

我挂了电话,走出商场,天空阴了起来,雪没有下,我倒看见两根鸡毛在半空中起舞,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

那时候我还有希望,我知道他是不会忘记我喜欢Sammi的,我还以为跟平常一样,他邮寄了礼物给我,那门票已经夹杂在礼物里面。但是,他寄出的礼物有点多,他收集了两年Sammi写的专栏文章,他收集了所有的影像并把它们刻录成盘,他买全了所有的珍藏光碟……东西多得就像他把圣诞礼物元旦礼物新年礼物一起邮寄来了一样。

可是我埋头翻了又翻,哪有门票的影子呢。这时候我看见了箱子旁边的邮寄日期。8月10日。哦,那时候还没开始售票。

2007年,Sammi来过。我也随着人们在浦东机场外等候,边等边想,浦东机场可真忙啊,每年都有一大半的时间观看粉丝们追星。而周不云呢,正坐在台阶上专心致志地啃面包。

听说周不云的父母在新西兰开发农场,家里请了一个佣人,可惜非常喜辣,做排骨放一把辣椒,炒青菜放一把辣椒,简直是不辣不舒服斯基。所以面包就成了周不云的正餐。全麦的,红豆的,起酥的,肉松的,蓝莓的……我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啃,样子像是我馋了,实际上我确信自己看到面包已经发生了质变,有些地方生出了白色斑点,但我懒得叫他。

那时候我跟周不云还不算熟,不过是同班同学。他问我是不是要接Sammi的机,我点头称是,于是他就跟着来了。后来人越聚越多,我才听说那天要来的明星还有rain和神话的某朵男子。

人群激动起来,是在周不云消灭了三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后,我看见我的Sammi从里面杀出来,场面就失控了,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明星来了,大家都跟抢钱似的往上冲。我也很想保持平静,拿出一流追星族的素质来,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化身为炮弹南不管北不顾一个劲地向前挤去。

我说曾经我和Sammi只有半米的距离,你一定要相信,但就在我将成功地抵达Sammi的身边时,一个保安瞬间把我拨开了。于是我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那天我记得,大雨滂沱,我退了两步,摔了一跤,等我不气馁地站起来再想追时,周不云叫我了,车小美,我坏肚子了……

话音刚落,周不云便跑进了机场大厅,他的书包落在地上,随即掉下来的是他的相机。因为涉及到贵重物品了,我不得不跑回来帮他保管,但却在这一瞬间,Sammi坐上了车呼啸而去,我傻了眼。

后来我听说Sammi上错了车,以至于让神话的那位男子没得车坐,Sammi中途在雨中转车,从拍的照片来看,有点狼狈。我虽然心疼,但也一笑,这总比一点收获都没有要好吧。想着,我白了周不云一眼,恨不得他立刻遁地消失,因为造成这悲剧的就是他。

可是周不云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说了半分钟又捂着肚子,表情痛苦,我还要去一下洗手间,你再帮我照看一会儿……

我KAO!

Sammi的演唱会,我是一定要去看的。07年上海,我记得那天我早早地就来到场外等待,买了荧光棒买了塑料手巴掌,又买了一盒盒饭,坐在路边就吃起来。吃着吃着,我又看见周不云这衰神了,他居然在玩推销。

周不云是有钱人,买了两张1280块钱的票,但现在他跟人家说他多买了一张,想把票卖出去,虽然黄牛价已经炒到了1680元,但他只收回成本就好了。不过现状足够令他失望,有心的人早就买好了,无力的人像我,有一张180块钱的票就美得跟什么似的。

周不云询问了几个人,见他们嫌贵,就转去找了老外,他努力用手比划着希望对方可以听懂。哦,对了,我忘了说了,他超爱国,26个字母都说不全,所以让他去说明票价那实在是太费力了。所以人家老外也皱皱眉毛闪了。

距离开场还有15分钟的时候,周不云终于放弃推销了,他坐在我身边放下书包,又开始啃面包。

是被女孩放鸽子了吧。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尴尬,索性拿他说笑起来。

周不云只好默认,就你聪明……

哼,我扬扬头,继续说,等我有了钱,我也要买两张演唱会门票,一定要是贵宾票,坐一个位置我空一个位置。尽显上海大亨本色!

周不云的面包被我惊掉了,他说要不我请你看吧,我不是要你记我的人情要你给我钱哦,你可以把它当作是我上次欠你的,好不好?难道你看着这票白白地浪费掉啊?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没有抵抗住Sammi的诱惑,近距离地看着Sammi的时候,我都快疯了。

那天Sammi表现得非常好,中间麦坏掉一次,那段激情热舞,她又重新演绎了一回,看得我每一个细胞都想分裂,直至缺氧。可正当我举着荧光棒又蹦又跳时,偶像都没累晕,周不云竟然晕了。他虚弱的脸庞显得胡子越发青葱,他失了神的大眼睛散满了灯光,他每次呼吸都很费劲,然后他被保安架走了。

可那保安真多事儿,他看出我们是一起的,非又回来把我也给拽走了。耳边还在唱着,爱心你不必一次都顷尽,情话宁愿你分批讲给我听听,可是我却放弃了反抗。都怪我拿人东西手短,就连假装理直气壮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真是成也周不云,败也周不云啊。

全班都知道我爱Sammi,爱得如魔如幻,爱得似雾似电。于是竟然也有因为这而想跟我成为关系亲密的人。

楚迅,本班体委,泡过很多女孩,成名绝技为投其所好,有弱点的人容易被电到。所以当他把Sammi的照片贴在桌子上时,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而且他还说他有Sammi96X空间演唱会的光盘。

我磨蹭了两天,只好在他意料中地去找他,把你的光盘借我欣赏几天好吗?

他说好啊,递光盘过来的时候企图摸我的手,可是我一下子闪掉了。于是他笑一下,虎背熊腰给吃定我增加了一份气势。

这时候周不云又生龙活虎了,他说自己先前是因为血糖低加上没吃饭所以才昏倒的,现在已经好了。可是好了他也不要又来烦人吧,他走到我的面前,把手中的光碟向我一现,如果你的那一张是正品,我的这张是什么?

周不云把光盘放入他的笔记本里,Sammi英姿勃发地出场了,然后我把手里这张放进去,出来的是经典小品,宋丹丹挺着大肚子演《超生游击队》。

我上当了,我受骗了,我双手捂着嘴巴生怕自己会说出脏话,但是我又想如果楚迅很趁人之危地问我要Sammi的光盘怎么办。于是我死死地抓住了周不云,帮我想个办法吧。

你想要我把光盘给他?这可是Sammi啊,正版要l千多块呢,而重点是给了他之后,你想买都买不来。周不云看着我的难过,憋了半天,爆发似的笑了,他说我这张就楚迅的盘啊,下课的时候我偷偷去他的桌箱给换掉了。

哇,你偷东西啊。真是太邪恶了!老师说游手好闲的不是好孩子!

你不要还给我啊。周不云取出另一张光盘,我已经刻录了一份,你快去把这张光盘还给他,省得他以为自己战略成功了。车小美。这是为了感谢你上次演唱会的时候抛弃了Sammi来照顾我而做的弥补。还有你不要有负罪感,我们这是以毒攻毒。再说坏事是我做的,你怕什么啊,要报应也是报应我嘛。周不云没有血色的脸染了一点英雄的风采,居然有变红的迹象呢。

当然,我没良心地点点头,上次你不是假晕的吧。周不云,你每次都这样先让我不开心,然后再给个甜枣就不好玩了。

说完这句话,我捧着到手光盘就往家跑,一路上不停地想,我找个什么地方把它供起来呢。

自光盘事件后,我有点把周不云当自己人了,也由此,他见识了专业级吐槽人士的功力。我可以花三天时间,不休不眠地看遍网络上所有Sammi的演唱会、图片、舞蹈、电影。我知道我的级别只算是小迷,但是我向周不云授教的功力可是不一般。

有一次,我自己说了两个小时,说到上海又下雨了,周不云晕了。周不云真的是晕了,开始我以为他睡了,可是我使劲掐他都没有反应,所以我只能跑去叫校医。周不云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回家,于是我又送他回家。

周不云的家相当壮阔,是一栋别墅,他跑到楼上取几片光盘下来的时间,我手里的咖啡就半凉了。而更夸张的是,他家那套组合电器,的确在家有如在现场的感觉。周不云还递给我麦克风,你喜欢唱哪首?

我哪首都不唱,其实我五音不全,我坐了一会儿就想离开了。七班有个女生摔折了一条腿,天天有个男生背她上下学,我知道周不云很羡慕她,可是我怕他说下次我晕了,你还会送我回来吗。但我想了半天,离开的当口却说你换个保姆吧,换个保姆就有饭吃了,就不晕了。

保姆就是克格勃,我的话音刚落,她就出现了,辣大婶开门见山地说,我哪做得不好,你们就要换保姆?看看这家具擦得多亮,看这园中花草种植得多好。再看看不云的衣服,哪件洗得不亮?

嗯哼。她有点居功自傲呢。我还没有想到反驳她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把我的书包丢了出去,俨然我是不受欢迎的人,也俨然她把这当作自己家了。

周不云愣了半天,拽着我就跑去了劳动局。谁的年少不捅点事出来?周不云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把保姆给告了。

但是家政公司跟劳动局打了招呼,毕竟人家有个班上不容易,所以劳动局真切地希望周不云给一次机会。但还好我细心,我端了两盘菜来,让主任试吃。如果他觉得口味刚刚好,那我也没话可讲。

那天小报上登了我的照片,我一下子成为了为民请命的带头人,甚至315协会还要请我当代言人。没想到我问了一句,可以去香港做宣传不?可以跟Sammi合影留念不?

周不云冲过来捂住我的嘴,但是小报记者的笔已经扭转了乾坤,他们写,18岁少女状告保姆求出名,只为见偶像……

真是娱人娱己啊!

当所有热火青春过去,上海终于冷了起来。Sammi去拍电影了,好久没有消息,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最无聊的事,不过就是坐在桥边看来来去去的野狗,猜测它们的性别。公的,我就给它取名叫周不云,母的,周不云就给它取名叫车小美。他太较真了,于是我就对着他叫,周不云周不云周不云……

可是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在桥边嬉戏引来了人家的注意。那天有人说,你不是那个勇辞保姆的女孩吗,愿不愿意做我们爱心行动的一份子?

所谓爱心行动,其实就是抓流浪狗,然后把狗送到救助中心等人领养。一是闲来无事,二是我要发扬点“公益精神”,所以我看着周不云,说我要去,你跟不跟我去?

不知道该说我们运气好还是不好,自我们把保护小狗当作己任后,半天才看见一条。我忙跑过去,顺手丢给它番肠。

但是你要相信,有保护流浪狗的人,自然就有捕杀流浪狗的人。这几天抓狗队到处抓野狗,宁可杀错不肯放过一只潜有狂犬症状的。所以当工人看见我们正和蔼可亲地蹲在那只狗的面前时,面目有点灰了,喂,你们两个这不是瞎捣乱吗,要是刚才把你咬伤怎么办?

没有啊。我上下看了看自己,哪都没伤,再转头发现周不云的手上多了两个洞,香肠吃到皮了,那狗等不急,所以就先下狗牙为先想要咬我,中途被周不云挡住了……

我陪周不云打了狂犬疫苗,出来却看见了楚迅。看来他找了我很久,捏着那光盘说,这是怎么回事,给我一个交代好不好?

大哥,你那张本来就是盗版的,人家正版的在光盘的正面上留有水印。周不云拉着我,很冷静地说这些话。可是楚迅能信吗?他笑了。你要挺她啊,你跟她什么关系啊。好啦好啦,如果你们能证明是情侣,我也愿意借花献佛了。如果什么都不是,拜托车小美,你立刻跟我走。

要不,我们接个吻证实一下吧,周不云一把把我抓过来,我心里想着不要千万不要,可是他的嘴唇还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我的,只是碰了一下子,我就感觉到些微的暖意。

我害羞地闭上眼睛,怀着忐忑的又默认的心情等待下面的剧情,可是一片雪花飘过,我凉醒了。周不云走远了,还很得意地冲我招手,车小美,今天一定很难忘吧。

我拣起一块砖头向他的背影丢去,周不云,原来你也戏弄我!

我决定不搭理周不云了,我每天听歌写日记看电影,不知道有多快活。周不云倒也不缠我,只是定时买好几本有Sammi新闻的杂志,偷偷地放进我的书桌。然后我也就心照不宣地翻开来看,边看边笑。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出了车祸。

我们跑去医院看他,那时候他还很清醒,还跟我们说下次班会他要唱歌。他如果不曾清醒过,如果就那么走 了,我们也不会很心痛。但是他的这些话将永远成为我们的梦靥,尤其是我这样的女孩子,感觉到恐慌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哭了两天,眼泪愣是没止过。

周不云坐在旁边看我哭得告了一个段落,才说如果我也离开了呢?

你说什么呢,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像你这样的祸害,还能活好久。

周不云笑了,说逗你玩的……其实……其实我想跟你说,我要去香港读大学了。

周不云说自己不是偶然有这个决定的,他有亲戚在香港事业发展得很好,他毕业后就可以直接进入公司,二来他臭美地说,走在香港街头会有50%的机会遇到明星呢。车小美,我去帮你要Sammi签名照去。

当时我没想到他走得这样急,第二天就要我去飞机场送他,临别时分,他说要不来个吻别吧,制造一出新的上海绝恋。结果他没想到我喊了非礼,然后警察跑过来,把他的身份证和家庭背景查了又查,害得他差点没登上机。

我不想周不云走,真的不想。或许再没有一个人能像他这样,对我这般好。我记得我们一起看电影,看《我左眼见到鬼》。女主角的老公早已死掉,女主角哭着阐述别人的议论,还不是爱他的钱嘛。我学了一句,还不是爱他的门票嘛。而周不云认真地看着我,其实我知道你不是。车小美,你的内心没有外表那么虚荣。

切。我哼了一声露出本来面目,说到就要做到哦,千万别忘了给我要签名和照片……

周不云不回来了,所有的人都说他走了。事实上在我拨通了那个电话之后的一星期里,同学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来找我,希望逗我快乐一点,我笑着点头,当然,这消息是假的嘛。我早就跟他约好了,一起去看Sammi的演唱会。你们听说过要离开世界的人会跟别人约定吗?

可是我又知道这消息不是假的。周不云第二次昏倒,我看见了书包中的他的病历,里面说他还有一两年的生命。我没有力气拯救他,实际上我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我只能劝说他换个保姆,好好地享用一餐饭,我还试图分给他一点快乐,但是那是杯水车薪啊。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只能表现出来一小下子不愿他离开,然后看着他注定离开。

而周不云也知道如果他跟我说,车小美,这张演唱会门票送给你,那我一定不会进去看:如果他跟我说,车小美,这张光盘送给你,那我一定不会接受。卖票是有意的,楚迅是刻意安排的。周不云布置了一出罗曼蒂克的轻喜剧,他知道了结局,他不想别人哭,所以他离开……

这就像世界上贵重的东西太多,有些是在物质上的,有些是在心灵上。我知道,周不云给予我的,都是他心灵中最美好的。

可是我无法还他。

2009年,Sammi跨年演唱会,唱了十场,我看了十场,一个人。我的粤语听力已有8级,就算不打字幕,跟着唱也完全没有问题。每个人心里都有Sammi的一首歌,我的那首歌唱着:有始至终,只有你一位,难以代替,爱得多仔细,静看着对方无言语,仍然是觉安慰……

但周不云没有来看Sammi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