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牛大岭的城市生活(连载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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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岭发现自己被姓韩的主管盯上了，他正在流水线上工作，身后就传来一阵怪味儿，掉头一看心里发毛，是老韩！她正用猎狗般的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看。牛大岭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本工作得好好的，现在有一双眼睛这么盯着自己，反而让他手忙脚乱。
胖大嫂对牛大岭说老韩主管八成是看上你了，牛大岭十分惶恐，被她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比较起来胖大嫂的侄女虽然肥硕，身上还没有“臭香”的气味，这个老韩的气味简直可以把牛大岭熏翻。
老韩最爱吃的东西除了牛杂汤之外就是虾酱，这东西发了酵发出一股酒味，臭烘烘的，十分难闻。老韩身上发出的就是这种烂虾酱的味道，可以把人熏死。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她长期食用这种食物早已闻不出来，便以为别人同自己的感受一样。
起初牛大岭对胖大嫂的判断还有些不信，胖大嫂说凭我几十年的经验一看便知，老韩的那种眼神已经如痴如醉，恨不得以身相许。胖大嫂越说越玄，情报很快就被她收罗了来，这老韩已经38岁，还是个老处女，把在江浙的一大家子都搬到广东来了。老韩年轻时也算是个美女，但全身上下的零件大多不是原装。老韩谈的恋爱不少，却无一成功，所以跑到了珠三角，指望能在广东完成她的婚姻大事。但像她这种女人根本不受男人青睐，倒是那个日本工头很喜欢她，成天追她，要请她吃饭，还给她送花，但老韩根本不理那日本人，打不上眼。
要说日本工头长得不丑，在日本人里也算高大的，刚刚30出头，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怪味，应该臭味相投，不料却合不上拍，人家老韩看上的居然是大帅哥牛大岭，她也真够勇敢的，比牛大岭大了18岁，可以当他的妈了。
工友李双强逗牛大岭说反正你也没妈了，这下找个女人又当老婆又当娘，多好。
牛大岭制止李双强说：“谁也别扯我的事，谁再说我跟谁急。”
牛大岭说这话时硬着脖子，语气很重，他心里只有雨虹，雨虹就是他的仙女，成天抱着一本外国名著，那形象已在他心里生了根。去它的老女人，还来请他吃饭，开着车，带他去广州的一家韩国料理，牛大岭不想去，李双强怂恿他，说开开洋荤呗，也可以趁此把话说清楚。牛大岭还是不去，老女人就哭了。这下可把牛大岭难住了，他最看不得女人流泪。
胖大嫂就抢白他，说人家老韩平常上班时也够威严的，抓住谁的错罚起来从不手软，现在为了你一个小工眼泪流得哗哗的，你就陪人家去吃顿饭又怎么了。听说韩国那个石锅拌饭很好吃，朝鲜冷面也不错，还有泡菜，一上一大桌，几十个小碗小碟，看着吓死你，以为有多少菜呢，其实全是泡菜……
牛大岭最终抹不开面子还是跟老韩去了。
他并不是听了胖大嫂的话，他是被老韩的眼泪打败的。老韩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韩金子，牛大岭心想这金子的含金量肯定不高，不是24K的，是镀金的也说不定。韩金子开的车是韩国现代，她还是个哈韩族。车子启动时牛大岭分明看见那个日本工头的身影，用很崇拜的眼光巴巴地望着老韩，牛大岭就感到好笑，这真是一个多角关系，他对老韩一点兴趣都没有，老韩对日本工头也是索然无味，3个人这么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怪圈。
牛大岭突然想起过去有一种说法：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在牛大岭身边发生的是另一个怪圈：日本工头怕老韩，老韩怕牛大岭，牛大岭怕日本工头。这么怕来怕去连牛大岭都认为不是个事，使本来简单的人际关系变得很复杂。牛大岭到广东来目的很简单：打工挣钱，不料却陷入了一场奇怪的爱情游戏之中，这使他有吃苍蝇的感觉。
那顿饭吃得很蹊跷，席间并没有上胖大嫂说的石锅拌饭和冷面之类的，连韩国泡菜都没有上，上的全是烤肉，烤熟了用生菜包着吃，吃得牛大岭眼睛都是绿的。
韩金子的普通话不好，说了半天才明白，她根本没有吃过正宗川菜，一想起那种又麻又辣的东西就出虚汗。牛大岭很同情她，说改天我做给你吃，这等于是发出了错误信号，把韩金子激动得想哭，牛大岭见状就开始贬低自己。
“我是一个农民。”
“我喜欢农民。”
“我的家很穷，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活，他们都在上学，全靠我供。”
“我喜欢弟弟妹妹，喜欢供养他们读书。”
韩金子什么都喜欢，只要是属于牛大岭的，这使牛大岭无所适从，不知说什么好。
牛大岭成了工厂里打工仔们的笑柄，他的事被传扬得很开，他一走出去就有人指指戳戳，说这崽儿同老韩拍拖，找的是一个老妈，弄得牛大岭不敢上街，连上菜市都戴着一个大口罩，还学电影明星弄一个黑眼镜戴着。
进工厂后，头两个月牛大岭的收入并不高，也就两千多一点，但从第3个月开始他的收入就翻了番，突然破了4千，不到半年他的收入已是前列，过了5千。这主要得益于牛大岭认真的态度和加班加点，牛大岭挣得多，加班也多，他年轻，身体好，不觉得累，他又不泡吧，没有夜生活。
因为收入比别人高，在工厂里牛大岭成了嫉妒的对象，连胖大嫂也不像以前那样跟他亲热。
胖大嫂一个月才挣两千元，比牛大岭少了一大半，胖大嫂加不了班，加了就睡不着觉，上班时又爱八卦，常常被老韩扣钱，每月还能领到两千元钱已经不错。但她不这么看，她特别爱打听，打听到谁的收入比她高心里就不平衡，打听到牛大岭的收入比自己高了那么多已气得浑身发抖。她以为这是老韩在使坏，追求牛大岭不成就变着方给他多发钱，以此贿赂他。这个女人也忒没有原则，完全以个人好恶来发工钱，自己没有长一张好脸蛋当然拿不上高薪，所以她非常生气，心里又装不下任何怨言，很快就将自己的想法散播开来，流水线上很多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牛大岭，认为他是一个凭脸蛋吃饭的人。
这一天牛大岭就被胖大嫂抓了现行，午饭时老韩给牛大岭带了牛尾汤，用保温瓶装着，放在休息室。胖大嫂的格子是51号，相邻牛大岭的号，所以以包打听出名的胖大嫂有事没事都要去翻一翻牛大岭的格子，然后大惊小怪的拿去广播。在同牛大岭关系好时顶多就是开开玩笑，现在不同了，抓的是罪证。这天的罪证就是牛尾汤，这是牛大岭同那个大龄娘们儿的证据。胖大嫂发挥着她的想象力，说得唾沫乱溅。
“你们想想！这说明什么？她为什么要给他送汤？这不正常，太不正常！这牛尾大补呀，我还说这小伙子老实，要死乞百赖地把侄女介绍给他，这才发现他老什么实，捞的是鹅卵石，天啦，这两人八成早就有了关系，可那女人还假正经，装正神，动不动扣我们的工钱，多说两句话都是她扣钱的理由，自己却干出这种事，啧啧。一个奔四的女人了与一个20出头的半截子幺爸勾搭，啧啧。”
胖大嫂的话招来一群围观的人，牛大岭成了众矢之的。
同牛大岭为敌的还不止这些同胞，包括那个日本工头，也将牛大岭当成敌人。他喜欢韩金子，韩金子不喜欢他，这并不是牛大岭的错，但牛大岭却是受害者，整天被日本工头盯牢了，那怕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也会被人暗算，多了许多不白之冤。
牛大岭实在受不了了，他找到金子，那种话实在说不出口，嗫嚅了半天也没有把话说清楚，却再次向韩金子发出了错误信号。韩金子激动地说：
“我知道你改变了主意，你爱上我了。”
牛大岭痛苦不堪，又找日本工头沟通，向他解释说自己有女朋友，在四川，是一个叫雨虹的小姑娘。那日本工头叫松田青冈，中国话不标准，但能表达，他对牛大岭说你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脚踏两只船？牛大岭连比带划说我连一只船都还没有踏牢哪里踏了两只船，我希望你去把那只叫老韩的船踏了，让我轻松一点。
松田青冈大喜过望，原来这个情敌这么容易就撤退了，他高兴得非拉牛大岭去喝酒。那一晚牛大岭喝得酩酊大醉，被松田青冈灌得不省人事。
牛大岭同日本工头喝过酒后工资又得到了提升，因为再没有人扣他的分，工资加上奖励，眼看就升了6千的大关。
胖大嫂在牛大岭领到工资后两天才打听到确切的数字，气得一声咆哮，这还了得，一个山里娃要翻天做主人啦！敢拿她3倍以上的钱！这是什么讲究？胖大嫂对工友们滔滔不觉地控诉着这些资本家，开一家破工厂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凭什么？凭什么？？”
牛大岭胆颤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