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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西兰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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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拉硕大的行囊,飞越辽阔无边的太平洋,在蓝天碧海融为一体的梦幻背景映衬之下,我们来到了美丽的世界之角大洋洲岛国——新西兰。经过万分苛刻、几近疯狂的海关安检,终于得以一睹克莱什特彻奇这座著名花园城市的神秘姿容,十几个小时的枯燥飞行所带来的疲惫与困倦竟一扫而光。虽然只有四个多小时时差,但长时间的空中客车旅行和极具特色的异国景致,令我兴奋异常。早已在机场等候多时的新西兰房东,腼腆而淳朴地笑着,领我走到她的红色小轿车旁,将我的大行李箱小心地安放好,然后驱车七拐八绕地来到了她的家。

这是一个临街的清雅院落,翠绿绵软的草坪,环绕着红色屋顶的几间单层房屋,草坪旁边一人高的原木栅栏下,零星点缀着叫不出名字的小花,一阵微风袭过,淡雅的花草香沁人心脾,使人仿佛来到了梦境之中。

金发碧眼的女房东操着浓重的新西兰口音,向我介绍她可爱的家,言语中充满了自豪和谦恭。这所房子共有两间卧室,一大一小,一间与厨房相通的客厅,大得有些奢华,整洁明亮的盥洗室透露出房东的勤快,而卫生间里的一小盆鲜花,则显示出房间主人与众不同的高雅品位。看过房间,房东有意放慢语速轻柔地说:“你一定累了,请好好歇歇吧!”然后关上门出去。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疲乏,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也许是长途飞行加上时差的缘故,我只觉得大脑相当清晰,根本难以入睡。四周静得出奇,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索性起身,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然而白天的大街上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过了一会儿,房东来敲门说晚饭已经做好了。这是典型的新西兰晚餐:清水煮过后捞出又拌了沙拉酱的西兰花、青豆,黄油土豆泥外带一块奶油煎鸡块,摆在洁白的大平盘子里,五颜六色,极其好看。吃起来口味较为清淡,却营养齐备。

我的房东名叫乔安娜,是一个50岁的单身女士,她说自己祖籍荷兰,在幼年时期就随父母迁居新西兰直到今天。她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早在15年前就与丈夫离异,有个女儿如今也离了婚,带着个9岁的女孩在外租房单过(后来我发现,新西兰离婚率和独居率都很高)。让人不解的是,她拥有如此大的住房,宁可租给陌生的异国留学生,却不让自己的女儿、外孙来共享天伦,彼此照应。后来接触新西兰人多了,我才渐渐理解了她。跟所有的西方国家的习惯一样,父母与子女的关系就跟朋友一样,子女长大成人后,一定要有自己的生活,不再依靠父母。许多新西兰人对中国人的一些做法同样不能理解,他们曾好奇地问我:为什么中国的父母愿为他们的子女做任何事情?这是中国人的家庭传统,我很难跟他们解释清楚个中缘由,对于中西方的传统哪个更好些,同样难下断言。也许各有利弊:新西兰人的做法培养了孩子独立生活、自食其力的意识,但有时未免显得亲情太淡漠。我的房东曾风趣地说,你们中国的父母是在作风险投资,先为子女无私奉献一切,等年老的时候再通过子女对他们的付出和照顾来收回成本。我听了只是沉默,不置可否,心想今后都是独生子女,恐怕多数中国父母都很难收回成本了。说老实话,我有时也实在不习惯她对其女儿的冷淡态度,有时觉得简直是不近人情。记得一天晚饭后,房东和我边聊天边吃葡萄,过了一会,她女儿来了,开门前她特意将葡萄收走,竟不让一下她的女儿,理由竟是不满其太迟来接孩子回家。乔安娜还曾带我去探望过她的老父亲,一个78岁的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小老头,住在一个专门的老年医院里,乔安娜一般每隔两周去看望他一次,驾车带他在市区兜兜风,父女俩见面基本不大说话,乔安娜甚至不愿意搀扶他的父亲,好像怕父亲的老年痴呆会传染似的,我帮忙搀扶他坐到车上,老人家不停地说着谢谢。新西兰的人口老龄化非常严重,所以护士的需求缺口很大,一般经过专业培训的有经验的护士,年薪可以拿到5~6万纽币不等。这也吸引了许多亚裔学生在新西兰攻读护理专业,准备毕业后在新西兰就业。

不过新西兰也有许多老人是在家里独自生活的。有些几乎不能出门。乔安娜在一个大型苗圃里做工,每天只工作五个小时,休息时间很多,所以有机会带我到处探访兜风。她曾带我去拜访过她的一位老邻居,一位无儿无女86岁的孤老太太,其老伴在10年前就已去世,留下她一个人守着幢两层小洋楼孤寂度日。因为太寂寞,老太太整天看电视,再者就是跟她的宠物——一只雄性鹦鹉说话,见我和乔安娜去看她,高兴得唠唠叨叨说个不停,大意是夸我长得漂亮,感谢两位女士好心来看望她以及自己的鹦鹉如何乖巧可爱之类,老人家还热情地端出巧克力蛋糕款待我们,接下来便是与乔安娜叙旧,谈论一些过去的事情。从她家里出来,乔安娜满脸歉意地对我说:“你肯定觉得无聊了吧?”我说没有,为什么会感到无聊呢?乔安娜解释说自己每一次去看她,老太太都说几乎一模一样的话,我闻此大为惊讶,不由得想起了鲁迅笔下那位可怜的祥林嫂。

乔安娜极爱干净,整天擦擦洗洗忙个不停,浴室的地上只要看到一滴水,她会马上跪地擦个没完,有时我甚至怀疑她有洁癖,不然怎会那样夸张?毛巾只要用过一次,她准会扔到洗衣机里去,呼噜噜绞上一通,她家清雅的小院里,和小花一齐迎风飘扬的经常是各种衣服和彩色的毛巾。每个星期六她都要大扫除,几乎每寸地面角落都要用吸尘器吸到,每个空间表面都要用干毛巾擦到。但是,基督城实在太干净了,每次也没见她能扫出多少垃圾来。后来我惊奇地发现,她的吸尘器竟然还有另一种用途,就是用来吸苍蝇,有时开窗户通风,偶尔会进来一两只苍蝇,赶不出去,又没有苍蝇拍,房东于是就想出了用吸尘器吸的办法,虽然看起来滑稽,但是还真见效,尤其是在晚上,趴在洁白的天花板上的苍蝇,一动不动,用吸尘器一吸一个准。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遍布着河流、草坪和鲜花的基督城,竟然见不到一只蚊子,所以家家户户的窗户上只有遮阳用的百叶窗帘,却没有挡蚊子的纱窗。

房东屋后的小花园总被勤快的主人打理得清丽可人。不知为什么,每当周末的清晨,看到她跪在地上用心地拔除小花园里每一棵杂草时,我心中都不免生出莫名的感动,不仅为她的认真和勤快,也许更为她那如同雕塑一般的身体语言所显示出的对土地的虔诚与敬畏。

房东崇尚自然,同时表现在其室内布置上,在她家里除了一台18寸小电视和一台小录音机、一部电话,几乎再见不到别的电器,现代社会高度发达的科技与文明似乎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电视只用来了解新闻和天气预报,所以尺寸大小当然关系不大。录音机则是专门用来聆听《圣经》赞美诗的。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读一段《圣经》,另外,每逢周末(一般是星期天)都会去教堂做祷告,风雨无阻。

但乔安娜的确不能算是个好厨师,她甚至不会焖米饭,第一次见她做米饭,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她先将米和许多水放到锅里煮,到快熟的时候,将已经很稠的米汤倒掉,再加一些水继续煮,熟了以后,将米饭放到镂空锅里再用凉水冲洗。几经折腾之后,早已没有了米饭的香味。于是我示范焖米饭给她看,结果焖出的米饭被房东和她的小外孙女当成了中国点心——空嘴白吃就香甜,压根儿不需要佐料。

我的房东从不敢吃虾,据她解释是害怕虾的那份长相,对猪肉也不感兴趣,说是不习惯猪肉的脂肪含量,但她知道中国人爱吃,所以每次去超市,她都要买猪肉,并说:“This is just for you!”(这是为你买的)很是令人感动。有时我会给她露两手,做点中国饭与之共享,每次她都赞不绝口,并显然比平时的饭量大出许多。在几次见识了中国饭菜的美味之后,她对中国饭菜和调料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她解释自己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告知该如何烹调食物,用啥样的调料。她所做的所有食物都是自己长期摸索尝试出来的。随后请求详细记录我所做几样中国饭菜的烹饪过程及材料用量,在我点头同意之后,她竟像个孩子似的高兴不已。

乔安娜从不掩饰自己的政治见解,她说自己不明白政府为何同意一些疯狂的事情,诸如同性恋受法律保护还可以结婚,毛利人(当地土著)享受特权以及过分保护富人的利益等。我问:“既然这样,那你们为什么还要选举他们来执政呢?”谁知她马上语气坚决地说:“我从来不支持现任政府,都是些富人在支持。”她说:“在我们国家,有人从来不工作,却享受富裕的生活,老了生病了有政府为他们承担。而有的人辛苦劳碌一生,却在他们年老生病需要帮助的时候,将一生的积蓄送到医院,这太不公平了!但这就是新西兰的事实。”对于她这番见解的真实性,我一时很难判断,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存在着难以解决的实际问题,即便是举世公认的富裕国家,也不例外。所谓的世外桃源也有诸多丑恶和不公存在。我的一位来自北岛的朋友就曾愤愤不平地对我说起新西兰“古怪的法律”:如果毛利人和白人同时去医院看病,医生必须先给毛利人看,哪怕这个白人比毛利人病得重。新西兰的社会问题主要是酗酒和问题。虽然新国法律规定未满18岁的青少年不准去酒吧饮酒,但是经常有18岁以下少年饮酒惹事的新闻见诸媒体报道。另外,大街上偶尔也会看到个别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但是绝不会向人伸手讨要,只是默默地翻捡垃圾箱,有的则是出卖自己的音乐技艺。在基督城著名的卡西究广场边上,我曾见一位手拉老式风琴的老人在行乞,他面容平和安详,一点不像在行乞,倒像是在自娱自乐。有趣的是,我有一次竟在麦当劳快餐店遇见了他,老人那圆圆胖胖的脸上竟然挂着满意的微笑,根本看不到一丝愁苦,这让我感到困惑:难道行乞也快乐?有人说西方人血液里流淌着快乐的基因,我相信,是从小接受的人生教育与美好和谐的自然,或许还有宽松优裕的社会环境造就了他们快乐的性格。

由于房东喜爱有氧运动,所以常在晚饭后邀我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她先后带我去过四个大小不一的公园,每个都有不同的风雅景致,但共同的特点就是人极少。走在散发着幽香的灌木丛和小野花中,常常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偶尔过来一个人,一定会向你微笑着打招呼问好。我曾不无感叹地对乔安娜说:“新西兰人真热情,人们尽管彼此不认识,却都要友好地打招呼。” 谁知她马上问我:在中国,人们见面不打招呼吗?我回答说当然不是,但打招呼一般只对认识的人,因为中国的公园人太多,如果对每个人都打招呼的话,一定会把人累坏的。乔安娜听了哈哈大笑,也许她在人少的地方呆惯了,根本理解不了人挤人是怎样一番情景。不过,在新西兰我倒是真见识过一次人多的场面,记得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新闻报道一个澳大利亚的演唱团体将在海格利公园举行露天演唱会,据语言学院很多已在新西兰呆了一两年的学生说,每逢这样的机会,基督城居民差不多会全城出动。于是,吃过晚饭,我开始鼓动房东和我一起去看热闹,好心的房东欣然同意。我们在演出开始前到场,只见昔日冷冷清清的海格利公园果真人多,但远不是中国式的人山人海。人们大多席地而坐,带着各种快餐食品,与其说是来听音乐,倒不如说借此机会聊天会友更为恰当。不过,当演出正式开始以后,人们才显露出“粉丝”的本色,不仅随节奏大声哼唱,还旁若无人地扭动四肢,一副十分陶醉的样子。有一位女士,前挺后撅十分丰满,随音乐扭得甚是疯狂,引得旁边的人都在看她,而她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顾尽情地蹦跳。我相信她是在借机会减肥,直跳到大汗淋漓才离去,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我以为,大多数新西兰人还是多少承继了英格兰人正统与保守的性格,所以在大街上很难看到有情侣搂搂抱抱的场面。即使是机场候机大厅,也没有看到过一次,这令我颇感意外。新西兰人的生活习惯与文化传统主要承继自英国,时尚与潮流则受美国的影响较大,但是人们决不卑躬屈膝地向着美、英说话,而在很多问题上有着自己清醒独特的判断。对于美、英出兵伊拉克,新西兰人大都非常反感,对于美国人不远万里将“9·11”恐怖袭击后世贸大厦废墟上的一块巨大废铁残骸运到新西兰的做法,更是嗤之以鼻。他们认为美国人是想做整个世界的老板,他们为了石油才出兵伊拉克,完全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利益。通过房东我看到了许多新西兰人鲜明的正义感,他们痛恨恐怖组织伤害无辜,同时认为的所作所为实际上又给美国上了一课,并在一定程度上教育了所有的人:即使是超级大国也不能为所欲为、横行霸道!

有时,房东的多疑也着实让人匪夷所思。记得一次她试探似地谈到有的中国留学生在搬离时偷拿房东家的汤匙,我听了正色道:“我不相信会有这种事,而且我不是坏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本来嘛,有谁会相信几十万人民币留学费用都负担了的留学生会去偷一只非常便宜的勺子。也许是察觉出了我的不悦,乔安娜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默默开车出去买了几斤很贵的扇贝回来,而我清楚她是从来不敢吃的,原来,可爱率真的房东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表达歉意,真是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