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深情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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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挂脑袋的“杀人犯”
小夜小夜。
宁静的夜，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打乱，随之而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瑞年年从床上爬起，趴在窗户上使劲向外看。
很多人影晃来晃去，即使是身处二楼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瑞年年打开了窗户。一阵凉风席卷而入，她缩了缩脖子，却更加好奇地睁大眼睛搜索着。
窗户前突然出现一个放大的人影，瑞年年向后一倾，人没倒地，却把窗户边书桌角的墨水打翻在地，发出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
妈妈的声音随后传到：“年年，你怎么了？”
瑞年年看着地上一摊黑渍，惊慌地掩饰：“没，没什么。”
妈妈的声音没再继续，瑞年年摸了口，庆幸自己又逃过了一次责罚，准备蹲下身把碎玻璃碴收拾好。一个回头，却撞见一个倒吊着的脑袋。哎呀呀，忘了这件事了。
她正要惊呼，却被那人捂住嘴：“臭丫头，你最好乖点！”
她想，完了，该是遇到飞檐走壁的贼了，这可怎么办呢？
她思索的空当，那倒挂的脑袋已经正了过来，落在她的小屋里，这个贼，怎么看也不像贼啊，倒像一个风度翩翩的流氓大少。
瑞年年突然笑了一下，而这个贼凑近了她，表情是恶狠狠的：“敢有小动作，看我不弄死你！”
瑞年年心里咯噔一下，杀人犯啊！她战战兢兢地指着外面：“那……怎么了？”
杀人犯跳到她的床上，躺了个舒坦，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什么，刚杀了个人。”
瑞年年这一次可真是目瞪口呆，接着就没出息地晕倒了过去，闭眼前还看见杀人犯一个大步跨向她。
她想，这下真是小命呜呼了。
飞檐走壁的刘李一夜
瑞年年清晨醒来的时候心情很爽快，觉得这一晚枕头格外争气，赐了她一个美美的梦。她忍不住想伸个懒腰，手一打开，却听见一侧发出哼的一声。她扭头一看，顿时呆住。
那个贼……那个杀人犯……竟然躺在她的床上，躺在她的旁边。更离谱的，是他的胳膊被瑞年年枕在脑下，看来是一整晚没离开过。难怪，这枕头突然变得舒服了。
瑞年年心里告诉自己，那是个杀人犯，不要靠近，可手却忍不住抬了起来，去抚摩他的眉毛。粗粗的，好可爱啊。
眼睛突然张开，瑞年年哗啦向后倒，被那胳膊一拽，又掉了回来，落进一个近得能听清心跳的怀抱。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瑞年年决定掩护他逃走，这么年轻，有的是正途可走呢。
她正要张口劝解，却被他推开，而他也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回头对她做了挤眉弄眼的姿势，然后利落地跳出了窗户。瑞年年扑到窗边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这简直像是拍电影，瑞年年把奇特的经历告诉了最要好的朋友小米花，小米花嘴张了老大，半天才哼出来：“飞檐走壁的侠客啊，好神奇！”
瑞年年拿起手中的数学课本，啪地砸在她的小脑袋上：“想什么呢！”
放学后两个女孩子牵着手去看高年级的运动会，自然带了几小包零食，嘴上吃个不停。
在学校800米一圈的跑道上，有几个男生跑得正欢，小米花机灵地指着和一群人差距最大的那个：“哇，好快啊，你看，他把别人落了一大截！”
她们后面有人伸出胳膊拍了拍小米花的肩膀：“小妹妹，他是跑得最慢的一个，你看错了！”
瑞年年和小米花一起回头，对打扰她们的男生做了一个鬼脸，然后跑向跑道。3000米长跑，才跑了两圈，非给他加加油不可。
可是，当那个人影跑近，瑞年年却呆在那里，任凭小米花在旁边怎么咋呼，她都不说话。而那个跑得慢悠悠的人，赫然就是早晨才飞檐走壁溜走的那个男生……
瑞年年想完了完了，怎么又遇到了。而他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从她跟前跑远。
刚才那个多话的男生又跟了来，讨好地对小米花说：“他叫刘李一夜，除了长得不错，其他都是草包。”
小米花正变换了恶狠狠的表情，还没说话，瑞年年却说出她这辈子最恶毒的话：“我看你才是大草包！”
他像一只受伤的骆驼
瑞年年长了个心眼，吃饭的时候悄悄向爸爸打听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爸爸说，是六楼新搬来的那家，大人和小孩吵架，然后小孩跳楼跑了。
哦――瑞年年大大出了口气，原来他不是杀人犯啊，那还不错。不过，他今天会回家吗？会不会又跑到她的房间里去？
瑞年年快快地吃了饭，和爸爸说出去一会，不顾妈妈的阻拦就奔出了家。
她埋伏在从学校回家必经的路口，等了许久才等到他的背影。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紧张得说不出话，他却取笑她：“丫头，来请我回去休息的是吧？”
瑞年年咽了口唾沫，勇敢地挺了挺胸膛，她的个子好像还不到他的肩膀啊：“你不回家吗？”
他冷笑：“我没家。”
瑞年年怔了半晌，然后傻傻地问：“不回家回哪？”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瑞年年被突如其来的亲昵弄红了脸，听见他说：“继续给你做枕头。”
回到家，瑞年年就回了小房子，把门反锁好，窗户很及时地响了几声。她犹豫半天，还是打开了窗户，而那个人又动作麻利地跃了进来。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可能跑不快呢？你动作那么利索。”
他说：“那奖状对我没用。”
瑞年年趴在写字台上写作业，他就躺在床上，翻着瑞年年的书籍。过了一会，估计爸爸妈妈都睡着了，瑞年年蹑手蹑脚走出去，在冰箱里寻了些吃的，拿进来给他。
他吃得狼吞虎咽，瑞年年不得不经常竖个食指在嘴间，提醒他小声一点。他就笑了，这时的笑，善良而憨厚，瑞年年没来由就又红了脸。
作业写完了，他却把书本盖在脸上，进入睡眠状态。瑞年年想了半天，决定不去抢那一张床，便趴在写字台上。
月光照进来，刚好能看清床上躺着的他。想了半天，瑞年年才想到了一个形容――他多像一只受伤的骆驼啊。可是，骆驼不能总这样下去吧？
莫名其妙回家了
早晨，瑞年年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除了虚掩的窗子，没有其他任何陌生的痕迹。
他，走得真早。
在学校，瑞年年找小米花一起去寻找刘李一夜，小米花滔滔不绝地说着她对他的了解。他的父亲姓刘，母亲姓王，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姓了个刘李。他刚转学来的时候，很是红火了一把，女生们都变着法子贴近他，谁知他除了冷漠，还很不个性，平庸得不得了，所以就没人再纠缠了。
瑞年年听到这就笑，她问小米花：“你相信吗，他是故意装得很平庸。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飞檐走壁的那个，怎么可能跑不快啊。”
小米花的嘴张成了啊字，瑞年年也张了啊字，因为她看见刘李一夜了。
追在他的身边，她和小米花像约定好的那样，数落着家里的好，说大人都是为孩子好，结果他并不领情，两手往口袋一插：“好了，晚上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别里嗦的。”
瑞年年急了，拉着他的胳膊，正要争辩几句，却听见背后有人喊小夜。扭头，是一中年男子，身边还有一个面带欢喜的女人。回头再看一夜，却看见他僵硬苍白的脸色，瑞年年扑哧就笑了，然后乖巧地站在一边。
这两位，是刘李一夜的刘爸爸和王妈妈。显然，爸爸想训斥儿子的不逊，而妈妈却是见到放心的表情，只是夜的态度很僵硬，似乎在逃避妈妈。而那位妈妈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很自然就牵着他的手问寒问暖，爸爸在旁边叹气。
夜甩开了妈妈的手，爸爸正要发作，他却说：“接我的？回家吧！”
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瑞年年和米小花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唱的究竟是哪出？
曝光的感觉很糟糕
一连数日，瑞年年都忍不住去想夜的事情。他那么排斥妈妈，又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姓，那应该不是他的亲妈妈吧，也许是后妈。不过，后妈没什么不好的啊，比如瑞年年，她的妈妈也是后妈，对她就很不错。
瑞年年想到楼顶的平台，以夜的气质联系小说中的场景，他应该喜欢那里。瑞年年在一个傍晚，悄悄地想要越过父母的房间去那儿，却听见父母房子里的争吵。
“我就想要这个孩子，我一定要要！”是妈妈的声音。
爸爸的声音也有：“不行，当初说好，只要年年一个。”
“我对年年不好吗？我把她当亲生女儿疼，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能有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听我说……”
瑞年年觉得眼睛潮湿了一片，这是她没有想过的事，怎么办？该怎么办呢？她飞快地闪出了门，使劲地顺着楼梯往上爬。20多层的高楼，她爬得浑身汗津津，却不觉得累，是天台上的冷风吹醒了她。
冷，真冷。除了冷，还很冷清。厚厚的尘土，几块石，还有几根铁管子。没有人，没有夜，只有她。
瑞年年想着，就哭了。妈妈是在嫌弃她了吧，她一直很普通，不够漂亮，成绩也不够好，连朋友都不够多。
天一点点暗下来，瑞年年小心地趴在楼顶边缘向下看，看见豆粒大小的人影，想到爸爸妈妈发现她不见了时的焦急。她慌张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家里跑。
开门的时候小心翼翼，尽量不弄出声音。进了家，还是小心翼翼。很安静，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她趴在爸爸妈妈的房门上听了半天，只听见几声可疑的叹气声。在自己的房子里，才算是看到了惊喜。
夜，他竟然坐在她的写字台前。
瑞年年关上门，就扑进他的怀抱，小小声地啜泣。夜也不问什么，就摸摸她的头发，她觉得心里温暖起来，只是伤心更加明显。
门被打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呆掉了，而门口的爸爸妈妈更是目瞪口呆。
瑞年年擦擦脸上的泪水，指着夜说：“我朋友。”
夜无措地站着。两个人，感觉自己像被曝光的底片，难堪极了。
半天，夜反应过来，说：“我家在楼上，我回去了。”就往窗口走，走了一步，尴尬地停下，从正门离开。
爸爸妈妈是来找瑞年年谈关于是否再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事，瑞年年心里的难堪还没有解除，于是低着头使劲地说嗯嗯。妈妈高兴起来，摸摸她的脑袋，说了声乖女儿。爸爸叹口气，就走了。
半夜，瑞年年突然哭着醒来。她在心里说，我不要弟弟，不要妹妹，都不要。可是，只有远在天国的妈妈，才能听见她的声音。
如果有个保护神
与夜就这样亲密了起来。上学，他会在楼下等；放学，他在校门等。小米花倒是很自觉，不打扰瑞年年和夜的相处。
对于夜的家庭，瑞年年也有了了解。如她猜测，王妈妈确实是夜的后妈，夜还有一个弟弟，叫刘日。兄弟两，一个夜，一个日，是亲生母亲所取的名字，取完名字就抛弃了他们兄弟。
从小，他们就只有跟着爸爸，一直到爸爸结婚。有一天夜从学校回来，听邻居说弟弟从楼上摔下，已经送去医院。他扔了书包拼了命地赶去，却还是连弟弟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回到家，他从楼上往下跳，却被几根空中的线索拦住，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后来，总是忍不住去从窗户爬上爬下，倒练就了爬楼的本领。
瑞年年听到这，就笑，说他命大。夜却神色黯然，看着瑞年年，想念弟弟。
夜继续说。
他爬起来再回到家，看见爸爸在帮新娶的妈妈涂抹红药水，说是被窗台的铁丝所刮。他突然明白，他的弟弟不是自己掉下去的，弟弟从来不去窗户边。是她，是那个女人害死了弟弟。可是爸爸不信，说那女人是救弟弟是被刮伤的。但是夜肯定，一定是她，一定是的。
夜看着瑞年年，他说：“年年，弟弟死的前一天，我听见那个女人说她要生一个孩子。然后，弟弟死了，她可能内疚，才没有要孩子。”
瑞年年觉得心瞬间就急剧地疼了起来，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夜，问：“怎么办，夜，我的妈妈也要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了。我，我不是她亲生的。”
夜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抓紧了瑞年年的手。
晚上去超市买东西回家的瑞年年，在楼门口遇到了王妈妈。她别扭地把头转开，王妈妈却和气地和她打招呼，她只能礼貌地迎合她的笑。王妈妈进了电梯以后，瑞年年就开始发呆，她看起来，很和善的。
回到家，妈妈也准备好了饭菜，招呼她一起吃。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瑞年年看着给她夹菜的妈妈，突然想到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吃完晚饭，瑞年年习惯性地在阳台上开了窗户做简单的运动，妈妈从后面走来。她突然精神高度警惕，回头瞪着妈妈，才发现妈妈不过是来拿搭在旁边的小板凳。
后来，瑞年年从楼下走，经过自己家的阳台时，都要抬头看看，生怕会掉下来一个什么砸到她。
上课的时候，她悄悄传给小米花一个字条：如果有个保护神就好了。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瑞年年越是看着妈妈的肚子隆起一点点，再一点点，而爸爸却欢喜得像忘记了她的存在，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瑞年年在那些天里，最常做的事就是搂住夜的脖子，使劲地哭泣和颤抖。直到有一天，夜像下了重大决心一样，把一张字条递给她。她摊开，是她写给小米花的那张。
夜信誓旦旦地说：“瑞年年，让我做你的保护神吧。”
过了几日，瑞年年回到家却找不见爸爸妈妈，她满心悲凉地给自己弄了点热水，泡剩饭吃剩菜。到很晚，爸爸才搀扶着妈妈回来。
妈妈的脸色苍白，瑞年年主动端了杯茶递过去，妈妈却摇头拒绝。瑞年年眉头一皱，就要回房，爸爸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年年，弟弟没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个炸弹开放在瑞年年的心里，不是欢喜，却是惊惧。
那个未来和她争宠的小孩儿，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她看向妈妈的眼睛，投去询问，却看见妈妈伏进爸爸的怀里，发出隐隐的啜泣声。瑞年年呆在那，无数的痛苦都袭上了心。她排斥那个孩子，但是在心里已经预想了无数次相处的模式。例如她欺负他，例如她被他欺负。
她问：“怎么回事？”
爸爸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才语气缓慢地说：“她在门口被一个孩子撞了一下，小产了。”
不知怎么回事，瑞年年一下就想到了夜。她拉住爸爸的手，不停地问：“是他，对不对，是你们见过的那个男孩，对不对？”
爸爸腾出一只手，示意她走近，在她的胳膊上来回抚摸了几下：“别多想，那是一个意外。”
瑞年年站在夜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她和夜一起站在楼顶的平台上。
瑞年年证实了一件事，妈妈，是被夜撞倒的，夜，是故意的。甚至，夜的脸上还有隐忍的得意。他保护了他要保护的女孩，但是，他让她更加悲伤。
瑞年年看着他，笑了，是情深深意绵绵的笑。这一抹微笑，会让夜记忆深刻，因为从此以后，她瑞年年，会离刘李一夜远远的。是有多远，就多远的远。
她以为他是贼，以为他是杀人犯的时候，都一样想接近他，忍不住去喜欢他。可是现在，他让她成了杀人犯。即使，她希望能给他的不仅仅是一抹微笑，但也只能这样了。
回头，再见。
走下楼梯，我们将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