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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 :我不想永远跟在别人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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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锦添是我创作领域里的第一个外来人,无意间带来很多与我们的习惯思维和方法不同的东西,甚至生活方式、成长经历、语言系统和世界观。他给我的冲击不只是所谓唯美的服饰,也是一种欣赏习惯每一个开放的美学思想。因为他的思想是狂放的,无拘无束的。

有时候觉得他像一部制造奇迹的机器

叶锦添,第一个捧回奥斯卡“最佳美术设计奖”的中国人,作品涉足摄影、绘画、服装造型、电影美术、舞蹈戏剧、雕塑、建筑等多个领域的美术奇才。蔡康永曾形容叶锦添的才华如同七层宝塔,从不同的角度释放不同光芒。从1986年参与吴宇森执导的电影《英雄本色》以来,叶锦添参与的《卧虎藏龙》、《恋爱中的宝贝》、《胭脂扣》、《夜宴》、《大明宫词》、《橘子红了》、《风声》、《红楼梦》等电影电视美术、服装设计,给观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在影视剧创作中,叶锦添将电影、电视、戏曲、舞台剧等多种艺术形式相互杂糅,一方面用衣服帮助演员入戏,另一方面也将观众带入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美学境界。

《红楼梦》可以写实也可以虚幻

记者:给《红楼梦》中的人物做造型,你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什么?

叶锦添:我考虑演员的条件,有些人就特别好,我们找了一些京剧演员。像薛宝钗,因为她有昆剧的底,所以她很会用那身衣服,在戏里面呈现出很小心的感觉,林黛玉是学芭蕾舞的,后来就一直改她的动作,就呈现一种纯真。

记者:哪个人物造型做的时候最费神?

叶锦添:每个都费神,贾宝玉是开始的时候比较难。林黛玉是最有底气的。

记者:十二金钗的服装造型上的特点是什么?

叶锦添:十二金钗我有加入现代女孩子穿衣的元素,像洛丽塔很可爱的元素,投入古代的感觉,用了很多的蕾丝,不是古代颜色很硬的,用了很多粉色,整个风格有点像法国的颜色,粉金、粉蓝、粉红。我区分十二金钗就是用颜色来区分,同时间要表现很青春的感觉,同时又分得清哪个是谁,用颜色区分最容易。所以分完颜色之后,谁站在一起都构成粉色系物障对比,整个颜色很青春的感觉。一到后期他们每个人遭遇不好的时候颜色开始重起来。

记者:贴片的造型最先曝光的时候引起了很大讨论,你怎么想?

叶锦添:我觉得是一个悲哀,现在社会气氛的确就是这样,很快就想炒作,也不会尊重创作者,先拿去炒作再说,最好越多人骂越好。

我们很注重自己东西的呈现,但是在这里面大家好像有点乱,大家没有办法建造一些真正有期待值的东西给观众,比如说我们很想知道每一个观众对下一个作品的期待值,所以每次拿出来的东西都要很准确,但他们不会重视这个东西,能炒就炒。我已经很避免这种情况,很多人找我做,我嗅到这个味道就赶快走了。可能是价值观不一样,我宁可让观众知道哪些东西不能差,当发生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做有效的回应,就造成了一些话题,创作做成这样蛮悲哀的。

记者:你最初做《红楼梦》的创意是怎样的?

叶锦添:当初很多人和我一起做,很多红学家会来检视你所有的东西,那个气氛很不错,蛮认真。那时候我们很怕出错,问了很多细节的问题,跟他们一直讨论。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越是专家反而越希望我们不要完全按照一个老套的东西来做,他们觉得应该有新的东西。我们在这个组的整体体现就很想做一些新东西,所以我们在想,现在要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中国也要有非常独特的东西出来,我们从哪里开始?那么我开始想一个可能性是,我们真的要玩写实的,我玩《赤壁》,但是我玩完《赤壁》再玩《红楼梦》觉得更有深度,我连三国的所有细节都做出来了,但是这个根本做不了。连大观园都没法建,因为没有这个预算。起码真的重新做一个大观园了,才有可能写实嘛,否则叫什么写实。

我原来有个更大胆的构想,整个全部是虚化的,林黛玉进大观园整个景是一个模型,可以做得比较古典,音乐也可以随时进来,场景也会特别诗意。我们开始想到这个大家都很兴奋,但其实他们也做不出来。最后这个戏没法构成我想象中艺术的含量。因为我的版本的《红楼梦》是每个景都要想一个很特别的东西,连两个人讲话后面都要有很多东西,那种真真假假的东西都能拍出来是非常好看,像丝一样,一片一片,再加入现在的当代艺术,那种层次的表达,到后来变成光影,变成整个都在文字氛围里面。所以如果要做的话就做电影,不要做电视剧。

记者:所以最终采用了半写实,半写意的风格?

叶锦添:我们决定让大家演好这个东西,一个是写实主义另外一条路是倾向于意境,所有东西都带一点虚幻的风格,我们不知道古代人怎么走路,怎么呈现曹雪芹所谓虚的部分。我承认这个想法有点倾向于弗洛伊德。而他讲的是心理层面那种潜意识的东西。所以我想如果再拍《红楼梦》的话,在我们这样的条件,我们走另外一条路线就是更有现代意识的东西,等于一直在讲一个潜意识的状态,曹雪芹眼中的世界,所以他可以写实也可以虚幻。我看过很多版本的《红楼梦》只有戏曲的借的上来。所以我们讲的是写实中出现的诗意,有点舞台化。现在可能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些东西,但也应该是有意思的,他会留得下来。

二十年之后,观众会觉得这个东西非常棒

记者:你对《红楼梦》的解读是什么?

叶锦添:我觉得曹雪芹写的时候自己是分裂的,他其实有一个私人的特质,但是他又把私人的特质融入到很讨厌的现实生活里面去,所以他整个是带着恨来写这些东西的,心情非常之愤怒,所以宝黛钗都是他的“王”,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他们身上,每个都有不同的性格,林黛玉的缺憾和贾宝玉的无能是他自己最不舒服的地方,但是他这两个描写得最完美。他这个完美是要死亡的,要推到牺牲那个点的美感是最纯最真的东西。

现在等于说他把自己相信最纯最真的东西在他的手上毁灭,所以到最后十二金钗都惨得不得了。写得很尖锐而且还转弯抹角,另外像古代的情怀,黛玉葬花等又是最原始、最单纯、最美好的东西。当时不能直接骂,所以他变成转弯抹角地骂,他也是一个胆小鬼。《红楼梦》好看的地方是他的文字真的好,中国人的劣根性都被他写出来了。

很可惜的是中国还没有一部完整的小说,如果我们不用一个正确的方法去看《红楼梦》,我们会抵消我们创作的底气,他每一个都完整,我每一次看《红楼梦》都觉得他有一点像《莎士比亚》,因为他讲那个东西跟人物的刻化本身有可能是另外一个《莎士比亚》。如果曹雪芹生活的那个时代是文采很丰富很开放的时代,那么他可能不得了了。现在等于曹雪芹是被那个时代闷死的,所以用现代艺术来看他反而比较精准。就像一个装置,放一个镜子在中间,一边不透明一边透明,宝黛玉跟十二金钗的玻璃是镜子,他们都在里面,另外一边看得透他们。

记者:你的这些构想在某种意义上可能也要求观众有相当的欣赏水平?

叶锦添:我现在要找一种诗意变成画面的过程,我们做那个都是用诗意的做法而不是用通俗的做法,来跟观众交流。你要知道中国的动作、哲学、音乐、意境怎么来,你才知道我讲的东西是什么,他怎么能那么美。我觉得我们做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你把东西做出来,现在观众看不懂,以后会看懂,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但是这个东西是现在这个时间需要的。可能过二十年之后观众会觉得这个东西是非常棒的。

记者:你在《红楼梦》创作前后有什么不同感受?

叶锦添:《红楼梦》对我来讲还是一个创新的过程,让我也开始接触到非常多不同的东西,很多东西都在开拓我语言的掌握,《红楼梦》归根究底就是希望他语言能突破,在新的沟通模式下产生新的语言。这个过程在我的人生里面是必须存在的,我已经决定我要做这个东西的时候就必须会遇到很多问题,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有遇到就等于你根本没有做到。

叶锦添Vs李少红

他是我创作领域里的第一个外来人,无意间带来很多与我们的习惯思维和方法不同的东西,甚至生活方式、成长经历、语言系统和世界观。他给我的冲击不只是所谓唯美的服饰,也是一种欣赏习惯每一个开放的美学思想。因为他的思想是狂放的,无拘无束的。

有时候觉得他像一部制造奇迹的机器,或者矿藏,在不停地喷发。而这也让我害怕,使我忍不住会体恤地提醒他说,他不可能不休息,不可能没有生活,他永远在讲他的很多计划、歌剧、电影、小说,还有摄影展、美术展、唱片。我羡慕他的创造力,惭愧于我的勇气和想象力的贫乏。

――李少红

我真的觉得她(李少红)是一个军人,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时候就要贯彻到底,她真的是在诚恳地尽力做一个东西,并且坚持到底。她是个老实人,这是她很好的本质。

――叶锦添

后记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辈子经常是给人家‘救火’的,很多戏都是开拍前临时找我的。”眼前的叶锦添身穿一件整洁的白衬衫,头戴棕色贝雷帽,严谨中带着随性。电影《风声》开拍前十天找到叶锦添,而电视剧《大明宫词》更是在导演李少红和制片李小婉在找遍内地、香港之后,距离开拍还有六天时间在最后一站台湾找到了叶锦添。

“我有自信我的东西懂得很多,所以他们一找到我我就做得出来,好像别人做一年都不够做。”叶锦添乐呵呵地说。这次新版《红楼梦》找到叶锦添是在街上,李小婉与叶锦添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次偶遇促成了又一次合作。“李少红那个时候有很多想法,我感觉她之前没有做到她要的东西,刚好我拍完《赤壁》有四个月时间,我就答应帮她做一个开头。”

新版《红楼梦》的创作工作踏上正轨,整个创作班底都异常激动和兴奋,想拍一个很不一样的东西出来,期望值很高。但后来发生的一些问题,整个组做了调整,叶锦添也突然变成了美术顾问,连叶锦添的助手都全部来做《红楼梦》。开始的四个月最后变成半年才得以完成。

而今新版《红楼梦》已经正式登陆地方电视台,9月亦将上星。从前期叶锦添借鉴京剧贴片大胆的造型设计,到开播后观众和网友在情节上的诟病,质疑声此消彼长。叶锦添则直言不讳地说:“我觉得电视剧本身的画面语言已经给我们打开了可能性,使得以后的东西有路可循。我们不打开这扇门,那么再过二十年大家还是在拍这个东西。现在中国开始有新的想法和旧的想法碰撞是必然的,但是如果我们不做大家就永远领悟不到,永远跟在别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