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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舔犊挚爱,造就高墙内外儿孙两代“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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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进了监狱,媳妇离家出走,孙女尚且年幼,这个家眼看就要垮了,倒了,散了。幸好有一位坚强的老母亲在。老母亲用她瘦弱的身子支撑起了这个家。她直面苦难,领着服刑的儿子和上学的孙女奋发向上,把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带出泥潭,走向光明。她那执著而深沉的舔犊之爱,令人感动。

祸不单行:儿子坐牢儿媳出走!

大洪山崔家湾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山路崎岖难行、交通闭塞,十分贫穷。

黄桂菊一家便住在这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造三间房,为儿子娶个媳妇,然后安度晚年。

转眼之间,儿子金胜强过了24岁的门槛。一家人尽管奔波劳累,但依然挤在两间旧土坯房里。金胜强虽有一副强壮的身体,可四处托媒也找不到对象。人家理由很简单:“没有新房,别指望娶老婆。”

为了儿子的大事,黄桂菊和丈夫自己动手开山凿石建房。一年后,丈夫被累得吐血,黄桂菊也被压弯了腰身,但三间木石结构的房子终于建成。

终于,儿媳娶进门了,一年后生下孙女金媛媛。穷人家怕添人口,这一来,本来贫困的生活更加拮据。

一天,咳嗽多日的丈夫突然卧床不起,高烧不退,被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得了严重的肺病,要交1500元住院。别说1500元,就是500元,黄桂菊也拿不出来。她卖了家里唯一那头半大的猪和几只鸡,借遍了整个村,仍然没有凑够住院费。

儿子咬咬牙说去想办法。丈夫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儿子像变戏法一样支付了7000多元医药费,黄桂菊问儿子钱从哪弄的?儿子说是找朋友借的。尽管黄桂菊曾怀疑过儿子的钱来路不明,但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丈夫,也没多问。

一天中午,黄桂菊正和家人吃饭,突然来了很多警察,一名警察拿出手铐铐在了儿子手腕上。她拦住并质问警察:“我儿子没犯事,凭什么抓他?”没想到,儿子一下子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平静地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便跟着警察走了。

2000年夏天,金胜强因参与16起抢劫,被判处无期徒刑,送到襄樊监狱服刑改造。

此后,家庭中的不幸也接踵而至:丈夫见儿子被抓,一口气没有上来,栽倒在地,不久就去世了。儿媳见老公被判“无期”,回家无望,婆婆又体弱多病,就一狠心扔下9岁的女儿独自走了。

老公气死、儿子坐牢,儿媳也绝情离去。一连串的变故打击,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谓不可承受之重,黄桂菊终于抗不住病倒在床。

躺在床上,无依无靠的黄桂菊明白,再困难,我也不能倒下。儿子虽然犯了罪,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还需要家人支持,还有孙女需要人抚养、需要上学。否则,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怎么挽救这个濒临死亡的家,黄桂菊认为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去监狱见儿子。她要亲口叮嘱儿子:“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狱,这个家最终还要你来扛!”

要去监狱,首先要攒足路费。黄桂菊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2亩地的庄稼,她奢望田里能有个好收成。然而老天好像不眷顾这个可怜的母亲,一连两年遇到旱灾没赚到钱。

为了攒够探监路费,黄桂菊开始想办法,她上山挖蒲公英、捡地衣、拾野蘑……有时候,还捡点儿破烂,然后拿到镇上换钱。

毕竟黄桂菊年老体衰,等凑足探监路费,已是三年后了。那天,黄桂菊将路费小心翼翼地包好,带上已上小学六年级的孙女金媛媛和干粮,乘车去了儿子监狱所在地――襄樊。

母亲泪雨滂沱:在监狱里见证儿子和孙女贴手PK

当天下午,当黄桂菊和孙女金媛媛从襄樊汽车站出来时,却发现自己积攒了几年的钱被偷得一干二净。

站在陌生城市路口,黄桂菊和金媛媛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跟路人说自己儿子在监狱服刑,问别人去监狱的路怎么走,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不愿意搭理。

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好心的司机,问她儿子在哪里服刑,她说只知道在襄樊,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司机便顺路将黄桂菊带到地处襄樊黄集的襄北监狱。在当地人的指引下,黄桂菊走遍了附近几个监区,都没有找到儿子。后来,在襄北监狱民警的帮助下,才查询到金胜强不在襄北监狱,而是在襄樊监狱梁坡砖瓦厂服刑。

襄北监狱和襄樊监狱相距40多公里,身无分文的黄桂菊和孙女只好徒步到襄樊监狱。一路上,饿了,祖孙俩就啃自带的干粮,渴了就喝自来水,累了就靠在树下歇一会。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走到了襄樊监狱大门口。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苍老,黄桂菊伸开粗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稀疏花白的头发,整理自己破旧的衣衫。

然而,当黄桂菊告诉监狱干警来意时,却得知儿子因严重违反监狱规定,正在禁闭反省,按规定,黄桂菊不能会见儿子。

想起三年来的辛勤劳作和一路的艰辛,只为见到朝思暮想的儿子,如今又变成泡影,黄桂菊再也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号啕大哭。金媛媛的眼泪也扑簌而下。一个好心的过路民警看见这一幕后,上前仔细询问,在获悉黄桂菊的事后,向监狱领导请示。监狱领导破例特批他们母子会见。

当身着囚服的金胜强看见玻璃墙对面的母亲时,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一下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抓起通话器大喊一声:“妈……妈……”

儿子的一声“妈”,叫得黄桂菊泪水滚涌而出,嘴角剧烈地哆嗦着,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望着苍老不堪、衣衫褴褛的母亲,金胜强痛哭失声:“妈,儿子对不起您,儿糊涂啊……”

黄桂菊拿着通话器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咬破了嘴唇,她盯着光头的儿子,脱口而出“畜牲,你造孽啊。你害了一家人,害了你女儿……”随即掩面哭泣。

金胜强入狱后,因不断听到家中变故,人彻底地消沉下去。面对狱警苦口婆心的教导,金胜强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多次因打架、抗拒劳动被禁闭反省。母亲来探视的前几天,与金胜强一起来的无期徒刑人员都被减为有期徒刑,他却因违纪被监狱缓期呈报。金胜强大肆吵闹,辱骂民警,为此再次被关禁闭。

许久,黄桂菊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她责怪儿子:“儿啊,你为什么不听民警的话?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改造?家里有我在,用得着你操心吗?”

“妈……我……”面对白发苍苍的母亲的质问,金胜强陡然觉得惭愧万分。

黄桂菊没什么文化,也讲不出大道理,她告诉儿子:“胜强,我老了,随时就要去见阎王,但妈只要活着一天,我就要抚育你女儿,支撑这个家。但你要听干部的话,好好改造早日回家。我和媛媛每天做梦都盼你回家啊!”

黄桂菊说完,看了看金媛媛。从小饱尝人间冷暖的金媛媛明白奶奶的用心,她从奶奶手中接过电话筒,左手掌情不自禁地贴在厚厚的玻璃上。那一刻,媛媛多想亲手触摸一下爸爸那宽厚有力的大手啊!因为,此时此刻,玻璃对面那个人就是她日夜期盼和想念的爸爸啊!

已有三年多没见到女儿的金胜强,那一刻却不敢看自己的女儿。他闭上双眼,眼泪便顺颊而下,手却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当他和女儿的手掌隔着玻璃叠合在一起时,金胜强嗫嚅道:“媛媛,爸爸让你受苦了,爸爸对不起你啊!”

懂事的媛媛强带微笑,用稚嫩的口气说:“爸爸,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将来要考大学。爸爸也要好好改造,咱们一起比赛好吗?我和奶奶都盼您早日回家,合家团圆呢!”话没说完,原本坚强的媛媛已经泣不成声。面对懂事乖巧的女儿,金胜强的泪水也夺眶而出,说:“女儿,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减刑。”

临出监狱大门时,民警给了黄桂菊100元钱的路费,告诉她,有时间就来看看儿子,以便帮助儿子积极改造。黄桂菊千恩万谢地应承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监狱。

在回程的汽车上,已见到儿子的黄桂菊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她似乎看到了这个家的曙光。她默默地立下两个心愿,一个是争取每半年去监狱看望儿子,让儿子安心服刑,好好改造,早日回家;在一个就是再难也要供孙女上学,只要自己活一天,就绝不耽搁孙女的学业。

回到家里,黄桂菊卖了部分口粮,买了几十只猪仔、鸡仔和鸭仔,她要靠养殖,攒足探监路费和孙女的学费。

因为金胜强犯罪,村里很多人看到她们祖孙俩都会绕行。金媛媛不解,就问奶奶这是为什么。黄桂菊总是强忍着泪说:“媛媛,咱们穷了,别人看不起咱们!我们除了穷点,啥也不比别人差,你要好好读书,学习好了,别人就不会看不起咱们了。”

黄桂菊每天5点就起床,几乎摸黑到后山上采野果、割野草,给牲畜当饲料。机会好的话,她会采到一些野蘑菇和地衣,给孙女改善生活。她知道孙女读书幸苦,营养要跟上。晚上,她给孙女做好吃的菜,吃完饭后再陪着孙女做作业,温习功课。

黄桂菊经常对孙女说:“你成绩好,你爸爸就安心服刑,就会积极改造,就能早日回家。你说好了和你爸爸比赛,那我就看你们俩谁做得最好!”此时,金媛媛还反过来安慰奶奶:“奶奶,我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再不争气,那我们家不就没希望了吗?奶奶您就放心吧!”

带着微笑,领一家人走出泥淖

孙女要上初中了,要交300元的学杂费。黄桂菊才从监狱探视儿子回来,根本拿不出钱。

黄桂菊只好硬着头皮找到校长,见到校长后,她“扑通”一声跪在校长面前,希望校长能先收下孙女,晚一点儿她凑足了钱,再补交学费。校长仔细询问情况后,当即表示:“学费可以缓交,只要孩子学习成绩好,学校可以免收孩子读书的费用。”黄桂菊赶紧道谢。

小猪小鸡小鸭在黄桂菊的精心饲养下,逐渐长大。金媛媛也非常懂事,深知自己的学习机会来之不易,发奋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几乎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空闲下来,她就抢着帮奶奶做事。孙女的表现,再次点燃了黄桂菊的希望。

那以后,黄桂菊每年两次到监狱探视儿子,为儿子送去日常用品,鼓励儿子积极改造,每次还拿出20元的积蓄给儿子上账。

一面是浓浓的母爱,一面是狱警苦口婆心的教诲,感受着春风般的关怀,金胜强一度冰封的心终于解冻了!

一天,正在田地里劳作的黄桂菊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了一封信。她不识字,疑惑地问邮递员:这是谁给我的信啊!邮递员看了看信封,说是从监狱寄来的,她心里陡然一惊,莫非儿子又闯祸了?她忙打开信,让邮递员给她念念。邮递员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减刑裁定书,笑着说,是你儿子获得减刑了!黄桂菊一高兴,扔下锄头就回村子,一边走还一边对路人说:“我儿子表现好,减刑了!”

晚上,黄桂菊把信交给孙女,让媛媛给她足足念三遍。那一晚,她捧着儿子减刑裁定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她不失时机地鼓励孙女:“你爸爸有进步,你也要有好成绩向你爸爸汇报啊!”

这年,金媛媛中考成绩揭晓,她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被随州市重点高中录取。上高中那年,无钱交学费的黄桂菊又一次拄着拐杖找到学校领导,恳请能减免点学费。学校领导被黄桂菊的舔犊挚爱深深打动,当即免除了金媛媛高中三年的学费。

“解决”心头之忧,黄桂菊十分高兴。她卖了一只猪和一些鸡蛋、鸭蛋,带着孙女又踏上了探监报喜之路。

这次探视,正赶上金胜强过生日,民警安排他们亲情就餐,一家人快快乐乐过了一个团团圆圆的生日。临走前,女儿说:“爸爸,我们现在从零开始,继续比赛!真的好希望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出来为我庆贺,好吗?”

金胜强默默地点了点头,挥手之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第二年母亲节前夕,监狱举行“感恩母亲”活动。黄桂菊受邀参加活动,并作为母亲代表上台发言,她流着泪说:“……儿子犯了罪,我老太婆也有责任,我没有管好他。我老了,也撑不了多久了,但只要我活一天,我就要教他懂规矩,教他学好,出去后做个好人,别再给政府添麻烦……”

浓浓的母爱,成为金胜强奋发向上的最大动力。金胜强主动参加监狱举办的机械维修培训班,虽然每天劳动量大,但一想到母亲和女儿,他浑身是劲。分管金胜强的警官高兴地说:“从他母亲来探监起,金胜强的改造就有起色了。他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学习非常勤奋,现在是监区的技术多面手。”

这以后,金胜强连续三年被评为监狱改造积极分子。从减为有期徒刑18年后,他又获得了三次减刑的奖励。

从小山村走到监狱,又从监狱到小山村,这条探监路究竟有多长?黄桂菊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她就要在这条路上走多久。十二年来,黄桂菊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从随州到襄樊这条路六十余次,行程1万多公里。

黄桂菊的勇气、担当以及不离不弃的舔犊之爱,深深地感动着监狱每一个干警。金媛媛被襄樊监狱列为分散助养的对象,每年能获得500元的助学款。黄桂菊在当地民政部门的关心下,申领了低保,每月有400元钱。

2010年金秋,金媛媛不负众望,以608分的成绩成为地区状元,就读武汉大学。喜讯从随州传到襄樊监狱,金胜强久久跪在地上,向着家乡的方向,给母亲磕头。

如今,黄桂菊已是古稀之年,且重病缠身,但她想坚强地活下去,她要亲眼活着看到儿子回家。有时候她甚至想,她还要活着看到孙女金媛媛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