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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用“快乐大餐”燃烧最后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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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离开

半年生命必须撑到两年

吴树梁1975年9月出生,河南省信阳市罗山县人。2001年,在打工的吴树梁经家人介绍,认识了在深圳打工的姑娘丁维清。丁维清比他小两岁,两人是同乡。2003年年底,趁着年假,吴树梁和丁维清回到罗山县老家,办了场简单的婚礼。几个月后,吴树梁辞去了的工作,来到深圳进入了妻子所在的鞋厂,做了一名采购员。2004年,儿子吴同出生。夫妻俩带着孩子,在深圳租房生活。

2008年,吴树梁和妻子所在的鞋厂破产,夫妻双双下岗。没多久,吴树梁被龙岗保安公司录用,被分到龙新派出所做辅警。妻子丁维清也找到了新的工作,成为了深圳市龙岗长途汽车客运站的一名售票员。由于工作态度勤恳认真,2012年,吴树梁被评为“深圳优秀保安员”,并获得了入户深圳的指标。这个消息让一家人无比振奋,在这个城市辛苦打拼多年,他们一直是外乡人的身份,有了入户指标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这里安家落户了。根据当时的户籍规定,在吴树梁拿到深圳户口之后,儿子的户口可以随迁,妻子的户口在两年后也可以迁过来。就在一家人欢呼雀跃时,噩耗来临。

2012年12月15日,就在办理入户手续的时候,吴树梁肩膀疼、全身关节痛,妻子陪着他到深圳市龙岗中心医院检查。检查结果让他如遭霹雳:肺癌四期,全身多发骨转移,双肺内转移,无手术指征。医生告诉吴树梁,他的生存期可能只有3到6个月,并建议他到广州的专业肿瘤医院碰碰运气。

从痛苦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后,吴树梁决定坚强面对现实,他知道病这么严重活下去很难,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妻子和儿子。自己刚刚获得入户深圳的资格,如果他走了,没有户籍的妻子带着8岁的儿子在深圳要怎样才能生存?自己必须撑到妻子拿到深圳户口的那一天,他才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2013年6月,在历经7次化疗、数次放射性治疗,花费近20万元后,吴树梁终于拿到了大红的深圳市户口。为了妻子,意味着他必须得活到2015年6月,等两年期限满了,妻子才能拿到深圳户口。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这个原本精壮的汉子被折磨得无比虚弱,癌症带来的痛苦让他绝望,不时发作的癌痛比死亡更让人难以忍受,然而吴树梁却不敢死,他必须要挣扎着活下去。

每次看到妻儿的眼神,吴树梁都感到心碎。如果他就这样走了,那将是这个家永远的伤疤。生命走到这一段,剩下的时间对他来说就像是在奔赴一场已被预知的死亡,然而在这一段赴死之路上,他多想做点什么,让这个家在密布的阴云下也能有一丝阳光照进来,也为他自己的心寻找一个寄托。思来想去,吴树梁决定为自己余下的时间拟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以一个月为一个阶段,每个月带着家人去一个地方,一家人一起走一走。每去一个地方,时间便过去一个月,生命每减少一段,他就向着死亡又近了一步,可也是向着最后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生病之后,吴树梁的身体大不如前,他的骨组织遭到了癌症的破坏,有一根肋骨病理性骨折。医生告诫他要多休息,不能负重,不能运动,甚至连睡觉翻身都要注意。吴树梁不能带家人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他订下的地点大多是在市内,有些是离家不远的公园或者广场。怕影响儿子的学习,吴树梁一直对吴同瞒着自己的病情。然而聪明的吴同从父母间的对话里似乎猜到了什么,从前学习上遇到了什么难题,他都会找爸爸解决,生活上遇到了困难,也会向妈妈倾诉。可是在吴树梁生病之后,儿子一下子沉默了许多,话变得少了,脸上也没了笑容。

眷恋妻儿

一月一顿“快乐大餐

吴树梁明显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他把第一个月的“生命地标”定在了儿子学校附近的一处广场。周五的傍晚,吴树梁让妻子扶着自己去学校门口接儿子回家。妻子担心他的身体不同意,然而吴树梁却执意要去。从丈夫坚定的眼神中,妻子似乎看懂了什么,没有再阻拦。

从前因为工作很忙,吴树梁很少自己接送孩子。放学铃响起之后,背着书包的孩子蜂拥而出,吴树梁很快寻找到了儿子的身影。在同龄的孩子中间,吴同看起来有些瘦弱,和其他放学后出笼鸟儿一样欢呼雀跃的孩子不同,他背着书包垂着头,似乎有无尽的心事。吴树梁远远地喊了一声:“吴同,爸爸来接你啦。”看到等在门外的爸爸,吴同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欢喜地跑了过来,一把扑到他的怀里。吴树梁抚摸着他的头发,“明天是周末,今天爸爸妈妈带你去玩好不好?”吴同用力地点点头。

一路上,吴同紧紧牵着爸爸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学校里发生的事。一家三口在路上慢慢地走着,在学校边的小广场上逛了一会,吴树梁还带吴同吃了他最喜欢的肯德基。回家的路上,一家人在晚风中手牵着手,享受着难得的平静而幸福的时光。这一次的美好回忆,成为灰色日子里难得的暖色调,那之后的几天,妻子和儿子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癌痛再次发作的时候,吴树梁就在心里默默想着下个月的要去玩的地方,用这个信念支撑他度过难捱的痛苦。

吴树梁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儿子因为他的离去会有多伤心欲绝,妻子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又会是多么难过。他有了新的盘算。吴树梁很疼妻子,家务活从来都是他包揽,妻子丁维清从前甚至不会做饭。一家人再次外出时,吴树梁便拉着妻子的手,跟她约定:“以后我教你做饭吧,等我老的时候,想吃你给我做的饭。”妻子看着他,有些心酸地点点头。平时在家里,吴树梁也会有意无意地交代一些琐事,家里的银行卡放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要交水电燃气费,他都耐心地讲给妻子听。丁维清明白他的用心,丈夫是在把这个家交给自己,他是怕走了以后自己和孩子过不好。吴树梁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丁维清却总是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

吴同生日的那天,吴树梁按照一早定下的计划,和妻子带他去附近的一处游乐场。那时吴树梁刚刚结束第一阶段的化疗,身体十分虚弱,妻子很担心,劝他:“还是别去了吧,你身体受不了。”吴树梁却说:“没关系,儿子生日我想陪陪他。”吴同知道生日时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一早就盼着这一天。平时腼腆文静的吴同特别兴奋,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像只欢快的小鸟。吴树梁强撑着身体,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妻子不时劝他歇一歇。吴树梁故意对儿子说:“爸爸走累了,同同来扶着爸爸好吗?”吴同马上小心地搀扶起爸爸:“爸爸你扶着我,我来做你的拐杖。”

一家人停停走走,不远的游乐场却走了很久,然而吴同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不时指着路边的风景给爸爸看。吴树梁扶着儿子还有些稚嫩的肩膀,感受到了他小小身体里蓬勃旺盛的力量。游乐场里有很多孩子喜欢玩的项目,碰碰车、过山车、旋转木马,这些前面都有很多人排队,然而吴同却拉着父母绕开了这些项目,只挑一些免费的设施玩。吴树梁知道儿子是想省钱,对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不用怕花钱。”吴同却摇摇头,一双眼睛看着吴树梁,认真地说:“只要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玩什么都高兴。”吴树梁内心一阵酸涩,儿子真的长大了,他欣慰的同时却又感到愧疚。

2013年,吴同放暑假,吴树梁选择了一个比较远的城市――开封。他想带儿子回一趟老家。儿子从小在深圳长大,很少回河南,他想带儿子回去看看他曾经生长的地方。趁着身体情况还不错,吴树梁带着妻儿坐上了火车,一路上,吴树梁都在和吴同讲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这一路,成了一家人的追忆之旅,吴树梁特意带吴同去了他曾经的母校,开玩笑说:“这是爸爸曾经读书的地方,你现在的成绩比爸爸好多了,以后肯定会比爸爸有出息。你要快点长成男子汉,以后保护妈妈。”吴同认真地摇摇头说:“爸爸病得那么痛,还那么乐观,那么坚强,你才是我心里真正的男子汉。”

儿子坚定的眼神里已经有了超出年龄的成熟,这种难得的温暖让吴树梁在直面生死时变得更加坦然。2013年10月,儿子的户口通过审批,吴树梁终于等到了儿子落户深圳的那一天,下一个目标就是活到妻子随迁。然而谁都没有想到,2014年4月,深圳市入户政策忽然调整为3年。这意味着,吴树梁必须要多忍受一年的痛苦,坚持到2016年6月。这一年的长度,再一次在吴树梁和妻子的户口间划下了一道鸿沟。然而此时的吴树梁面对生死已然坦荡无惧。妻子的户口是他的生存目标,却不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他微笑着说:“老天爷这么安排,是想让我再多活一年。”

最后的礼物

一个男人心的重量

为了妻子和儿子,曾经被医生判定只有3到6个月生命的吴树梁,艰难地和晚期肺癌搏斗了30个月。从2013年8月开始,吴树梁获得了在深圳市人民医院宁养院免费领取镇痛药品的资格,成为了深圳市人民医院宁养院6000多个晚期癌症病人里活的时间最长的人。就连宁养院的医生也感到十分诧异,获得免费赠药资格的人,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被认定仅有3到6个月的存活期限,为了让这个阶段的癌症患者能够避免临终剧痛,宁养院每10天会向他们发放止痛药。无数和吴树梁同批来领药的病患渐渐再也没有了消息,只有吴树梁每次都会准时来领药。

靠着这些止痛药片,吴树梁要一次次忍受难捱的癌痛。为了不让家人担心,痛得厉害的时候,他就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或者一个人躲在厕所。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吴树梁也曾有过放弃的念头,然而想到妻子和儿子,吴树梁又一次次咬牙坚持了下去。因为长期大量服用吗啡镇痛,吴树梁患上了肠梗阻,经常十几天无法排便,小腹胀得就像皮球一样。本来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的吴树梁很快又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2015年4月,吴树梁因为肠梗阻再次住进医院。经历过无数次的放疗和化疗,痛苦却依然那样难以习惯。不能排便的痛苦加上身体上的疼痛,躺在病床上,他最大的遗憾是不能实现自己的下个人生地标。在吴树梁的计划标里,这个月他本来想带着儿子去动物园。去动物园一直是儿子的一个愿望,然而从前因为工作太忙,吴树梁和妻子都没有时间带着儿子去玩一次。这次他定好了目标,却可能没有办法实现了。看着病床上眼神黯然的吴树梁,妻子丁维清看穿了他的心事。每个月一次的合家外出已经是一家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聊天里,丁维清知道了他的下一个计划。从前都是患病的丈夫支撑着身体给他们爱和温暖,这一次,她决定要帮助丈夫走过这次生命地标。

吴树梁顽强的抗癌经历引起了媒体关注,很多人都在一直默默关心着这个家庭。丁维清向医生仔细询问丈夫的身体情况能不能外出,如果去动物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一位一直关注他们的媒体记者在得知吴树梁的愿望后,热心地帮她联系了深圳市野生动物园。深圳市野生动物园的负责人为了帮助他们一家实现梦想,特意为他们制定了一场“圆梦之旅”,邀请他们一家到深圳市野生动物园参观游玩。深圳市野生动物园的负责人特意抽调出一位动物专家做陪同讲解员,深圳市龙岗区的一些社会义工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主动前来帮助吴树梁。一位义工把自己家里的车开了过来,从医院把吴树梁一家送到了动物园。身体虚弱的吴树梁坐着轮椅,然而他的精神却很好。吴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动物,格外的开心,不时向陪同的工作人员提问各种问题。吴树梁由妻子推着,坐在轮椅上举起手机,笑呵呵的一路为儿子拍照留念。一家人亲密无间,那一刻,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

一天的快乐时光结束,吴树梁又完成了一个生命地标。深圳野生动物园的负责人为吴树粱一家特别颁发了“圆梦证书”,在吴同18岁之前,他们一家人可以凭“圆梦证书”无限次免费游玩深圳野生动物园。吴树梁知道,剩下的日子越来越难走。与癌症抗争的每一秒都那么难熬,然而和家人相守的每一天又都那么值得珍惜。生命的荆棘已经在吴树梁的身上划下了太多的伤口,他却带着疮疤一路前行,给家人最温暖的怀抱。纵然前路越来越难走,他依然为自己制定着一个又一个生命地标。一家人互相依偎,吴树梁用足够的坦然和勇气,直面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