诬蔑(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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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可以把这浑浊的生活说出口了

在冬日的公共浴池，在候车室的夜晚，在地下

录像室的人影中

在清晨公共厕所那肮脏的木门上

或者在市政府门卫停滞的脸上

终于可以把这浑浊的生活说出口了

在理发室的侧门里，在群众大会的口号中

在派出所的水泥房里，在牙医的废物箱里

在男生宿舍的窗台下

这浑浊的生活，温暖的生活

像是一床棉被下的生活，洗不净的斑点

揩不掉的胎记，做不完的梦

是癣，是母亲，是情人

是纯情诗人那肮脏的袖口

我终于可以把这浑浊的生活说出口了

或许是伟大生活的阴影，在立交桥下寄居的

瑟瑟发抖的阴影

或许是描摹，或许是回忆，或许就是诬蔑

终于可以把这浑浊的生活说出口了

异已

过去是《第二次握手》或者是《少女之心》

后来是邓丽君

再后来是五音不全的美国之音

在秘密的禁忌中他簌簌发抖

就像时的高潮

锤炼着他年轻的心脏

之后的虚妄令他陷入长长的失眠

――异端的黄金在天空中熊熊燃烧!

86年我是你的诗歌，后来你是他的社论

99年他已成了秃顶的中年人

迷上了上网，自称是小马驹――

哦，小马驹的心情总是不好

他糟糕的心情就像毕业生刚离校的学校

习惯性的仍在进行

量越来越少

牢骚话越来越多，衰老，口臭

许多人已把他当成了怪物

他依旧把自己当作大胡子布鲁诺

并把这坚硬的生活深深地诅咒。

暴亡者的年代

我曾见过他在年轻的清晨出门的样子

头发有点凌乱，如尚未竣工的居民楼

衣衫有点不整，如刚刚拓展的人民路

表情也尚未打开，如尚未打开电池不足的BP机

他匆匆地穿过我们

并把我们不断地抛在后面――

在暴力的中午就传来了他暴亡的消息

算上前天西环路上血淋淋的受害者

昨天晚报上的坠楼者，今日染上未知病毒的盗

墓者，再算上你，你已是第五位

就像股市行情，这么迅速，这么不容置换

死亡之书上就刻下了你年轻的名字

这真是一个暴亡者的年代

多少人物，多少词语，多少句子

来不及哭泣，来不及诅咒，也来不及怀念

黄昏的追悼会上那些来历不明的人们

迅速地出现，又迅速地消失

像一场梦，让我醒来，如一位算盘前的老会计

被慢性病折磨，缓慢地疼痛

计算着今日归来的人：

喏，又失算了，今天仍是一个歉收的日子。

庞余亮，现居江苏靖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