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幕喜剧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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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上帝赐福

《图解》:冰兄者当今之漫画大师也。1979年有《自嘲》之作,瓮破人出,犹作寒瑟状。提曰:“四凶覆灭后写此自嘲并嘲与我相类者。”一时轰动,极受欢迎。余见而爱之,苦求不得。1986年元旦,鸿来天外,启封而视,拜受此幅。始而感激涕零,继则摇头叹气。素知冰兄乃君子,人赠一联有云:“皂白青红神犀妖镜,嬉怒笑骂苦口婆心。”奈何今番如此颠倒是非,混淆良莠!他那里趾高气扬,我这厢抱膝缩颈。严明何在,公正不存。夫温良恭顺者我老烈也,尖酸刻薄者你冰兄也。世人皆知,口碑可证,岂冰兄秃笔所可雌黄者耶!爱为图解,以张正义,而昭真理。

――老烈

老烈瓮中寄此图,

命我油打一壶。

鸡毛十万火燃眉,

代他堂下冤呼。

一阔脸儿就变,

世上无比功夫。

忘光自家瓮中苦,

竟将同类笔诛。

烈兄且休申辩,

两颗带刺头颅。

喜捉人家痛脚,

专对阿Q谈秃。

矛盾本属内部,

一时乱了亲疏。

颠之倒之有传统,

何必太认真乎!

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二位全都。

原是一对刺猬,

正人君子不逑。

泡制你们当药。

写入《本草纲目》书。

活血去瘀清热,

气顺痰化筋舒。

――汝伦

第二幕蚁民乞命

《跋》:冰兄又赠画,赏了乌纱一顶,不胜感激涕零。前者,汝伦打油相赠;今次,在下卖“醋”以答。“半瓶”不够,只馀残底。

词曰:

作官倘有瘾,画官也来神。

红袍乌纱帽,权钱两手伸。

哼哈脾气大,哪管故交深。

一阔脸就变,且把狼牙抡。

罪名莫须有,天生是坏人。

磕头又下跪,不饶半毫分。

金鸡报天晓,云开光景新。

惊起南柯梦,哀哀两蚁民。

――老烈

孙子曰:噫嘻妙哉!这边厢:一个神气十足,一个抱膝入瓮;那壁里:此公官高威大,伊人叩首请安。天理昭彰,人间何世?循环报应,明镜青天。颠而又倒,倒而又颠。上下其手,左右逢源。白云苍狗,升沉荣辱。朝秦暮楚,舍用凉炎,世上决无这般本领,人间哪得如许功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是耶非耶?不知所云。

――书敖 一九八八年三月

【选自陈国凯主编《老烈作品选萃》花城出版社版】

插图 / 廖冰兄

首如飞蓬点评:

两幅画,三首诗,两幕喜剧,构成了一篇独具特色的杂文。横看竖看,读文品图,妙趣横生。廖冰兄先生的《自嘲》系列漫画堪称典范之作,抱膝缩颈的瓮中人形象,将一段历史时期所造成的人们精神上的畸形变化展现得淋漓尽致。而在本文“第一幕剧”这幅漫画中,画家竟然高大威猛起来,恶作剧般地对老烈大加数落;至第二幕剧上演,那趾高气昂的画家忽又屈膝垂首,在手握狼牙棒的苏烈大人面前不胜惶恐。情势之急转,直令人摸不到头脑。待细读诗句,方解其妙:“颠之倒之有传统,何必太认真乎”、“哼哈脾气大,哪管故交深”、“循环报应,明镜青天。颠而又倒,倒而又颠”――故事背后的社会现实环境才是这出戏剧的真正主角儿,聪明的画家携作家共同客串了一出生动的世相活剧。故友间的书画往来嬉笑怒骂,暗含着对于现实的针砭嘲讽。

对于自己的作品,作家尝言:“萃”不敢言,“脆”则确实。因为它一碰在现实上,总是跌得粉碎。然而,面对“坚硬”的现实,仍有廖冰兄、老烈这样的拥有信仰和担当的人前仆后继地去碰撞,是我们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