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砂之女》之人物\主题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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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日本电影《砂之女》是由日本近现代知名作家安部公房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的，描写了一个去沙丘采集昆虫标本的男教师被骗住进了一个蚂蚁穴般的砂洞，与一名寡妇同居所发生的故事。影片表达了现代人虽面临着孤独、恐惧，却在不断进行自我生存的探索，寻求着突破现状。本文首先介绍电影的内容，随后对男女主人公进行分析，并浅析了沙石所表达的隐喻含义以及影片表达的主题和对现代社会的一些启示。

［关键词］ 《砂之女》；封闭；存在价值；隐喻

日本电影《砂之女》（1964年首映）是由日本近现代知名存在主义作家安部公房创作的小说《砂之女》改编而成的。原作小说被译成二十几种文字，曾获日本读卖文学奖和法国最优秀外国文学奖，是一部震惊世界的长篇佳作。而同名电影也获得了第17届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第37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是20世纪日本百佳电影之一。这部作品距今已快半个世纪，但是现在看，那贯彻始终的充满紧张感和悬念的配乐、女主人公独特而富有张力的美以及砂洞四周因为沙石一点点流下而引起的随时可能倾塌的光怪陆离的景象，还是令人感到一种震撼的美。

一、电影简介

一名前去沙丘地带采集昆虫标本的男教师，被当地村民诱骗住进了如同蚂蚁穴一般的砂洞里，与一名寡妇住了一夜。这个就像地狱一样的洞穴底部，有一座被沙石所侵蚀的破旧不堪的小屋，出入地面只能通过梯子。第二天早上，村民拿掉了梯子。原来为了不让这个破旧不堪的穴底的屋子被沙石吞噬，寡妇需要一个壮丁来帮忙。就这样，这个男人被迫过起了与寡妇的奇妙的穴下同居，每天的工作就是清理不断下落的沙石。而同时，他也开始了争取回到地面、回到原来的世界的努力。在一次又一次的逃亡失败后，他偶然发现可以利用沙石的“毛细管”来蓄水，解决在沙丘中的水荒问题。他逐渐意识到一种全新生活的可能性。所以当最后逃亡有可能成功时，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影片真实世界和虚幻世界相互交织，很好地反映了安部文学的主题：现代人面临孤独、恐惧的境地，又在反复无限地进行自我生存的探索，寻求着突破现状的可能。本文拟从电影的男女主人公的一些经典台词和沙石这一环境的隐喻意义入手，对电影进行分析。

二、男主人公及其象征意义

当时男主人公生活的年代，是二战刚刚结束，日本经济开始复苏的时期。伴随着当时的都市化进程和社会快速变革，传统社会文化的价值取向被质疑和颠覆，人与人的关系在组织化的社会里变得冷漠，而物质文明的过剩带来的精神空虚，都对当时的人们产生了巨大的冲击。男主人公就是其中的一个。

电影一开场，就是男主人公的一段独白：“为了确认彼此，人类发明了各种证书：合同、执照、身份证、使用许可证、权利证、认可证、注册书、检查证、 形态许可证、工会成员证、临时许可证……收入证明书、保管证，甚至血统证明。这些就够了么？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忘记证明了啊。”①这段独白，说明了男主人公在现代社会中孤独和不安的处境。如果没有这些各类证书，他就没法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和努力。但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些证书并无法真正证明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一直思考着存在的意义。这在影片后来男女主人公的对话中也能明白。女人很想要一个收音机，来知道外面世界的种种。而男人对她的这种想法表示不屑，说：“我正是觉得你想要的这些很无聊，才开始采集昆虫标本的……比起过着不知所谓的人生，我觉得还是将自己的名字留在昆虫图鉴上比较可靠。”

另外，男主人公觉得人们都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对他人毫不关心。从表面上看，科技的进步使得人与人联系得更频繁，但是内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电影中，男人对女人说：“不管谁，都只顾自己。我们被随便利用了……我们意识到的时候，人都不见了，只有我们被剩下了。”男人对于外部世界的这种不信任感，疏远感，正是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关心他。虽然他有着教师这个不错的工作，也有着自己的恋人，然而他失踪了以后，却没有任何人过来找他。甚至在这个沙丘中，村里的人也只把他当做一个劳动工具。女人也因为自己的需要，和村人合伙骗了他。这些情节无不反映了当时社会人际关系的冷漠，批判了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关爱。

另外，影片中关于男主人公的逃亡的描写，反映了他想要逃离封闭的环境，逃离毫无变化的日常的一种渴望。虽然经历了很多次的失败，男主人公却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即使是自我安慰也好，只要我心里还想着：明天肯定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只要我怀着这样的希望……”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他。

但是，颇为讽刺的是，当男主人公渴望的自由唾手可得时，他却困惑了。他不知道他出去以后，能够干什么，原来的那个世界，似乎不需要他。没有任何证书的他，在社会上，什么也不是。但是在这个沙丘地带，用他发现的“毛细管”蓄水装置，能够帮村里人的大忙。在这个原本糟糕的环境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积极的心态让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男主人公的这种变化，让影片透露着一种别样的乐观主义情怀。

三、女主人公及其象征意义

既然影片名为《砂之女》，那么女主人公也是极具象征意义的一个角色。与男主人公相对照，女主人公对自己所处的这个环境，毫无抵抗，她似乎从没想过要逃离这个地狱般的砂洞。面对男主人公的诘问：“你这样做，不觉得很空虚么？你到底是为了活下去而挖沙，还是为了挖沙而活着啊”，她平静地回答：“就算我回到地面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没事还在那里走来走去，不是更累么？”她认为砂洞就是她的居所。“如果没有了砂，就没有人会再保护我，你也不会”，失去了丈夫和女儿的女人比男人更早地懂得，出到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人需要她。

女主人公代表的是现实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村民为了保护整个村落不被吞噬，束缚了她的自由，让她夜以继日地挖沙。而男主人公，一度为了逃离沙丘，放弃了最基本的作为人的尊严，企图强迫女人在众人面前与他交欢。而女人自己，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自己惟一的居所，只有依附于社会上的强者，与村民联手，骗了很多男劳动力来到砂洞。男人所标榜的自由、人的存在价值，这些与她都无关。对她来说，只要能维持现状，守住她惟一的家就够了。甚至影片最后，女主人公因为宫外孕需要到外面去做治疗时，她拼命挣扎不想离开。她多么害怕离开这个让她有存在感的居所！

影片中女人沾满沙粒的肌肤，让人感到女人与沙，已经合二为一。如水波流动的沙粒与如水般温柔的女人是何等相呼应，而表面看似平静却拥有可以摧毁整个村庄的能量的沙石，又与女人柔弱外表下坚强不屈的心灵何等相似！即使是居住在这个随时有可能坍塌的房子里，即使男人一次一次为了逃跑而欺骗她，她依然平静地过着生活，外界的繁杂纷扰与她毫无相干，也不能影响到她。这显示了人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中个人意志的强大力量。

四、砂的隐喻含义

沙石的画面贯穿了整部电影，在这里，笔者想分析一下沙石的隐喻含义。

沙石在影片中是作为与现实世界相对立的空间而出现的。但同时，沙石却又是现代社会的一个缩影。沙丘地带有着井然的秩序，有着领导者（村里的老人），每个人有自己明确的分工。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得到食物和水，各种生理需要都能得到满足。沙丘虽然远离城市，却是世界的一部分。村民并没有因为远离社会就变得纯朴，而是和现代人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尔虞我诈，对别人的不幸毫不同情。

影片中好多次出现沙石汹涌流动，一会儿就把沙石表面的东西全都吞噬淹没的画面，这象征着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人们渴望抓住的自由，所谓的存在价值，不过就是手中的沙粒。而个人的成就、不幸，经过历史长河的冲刷，终究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外，沙石的恒常流动，预示了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所蕴含的无数转机，也暗喻了对未来和现实社会变革的一种期待和希冀。

五、影片主题

男主人公在现实社会中，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因为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冷漠，觉得非常抑郁和痛苦，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打破现状，而是在这个世界中随波逐流。然而当他开始了洞穴底的生活后，他开始积极地寻求变化，寻求可以离开这个环境的方法。当人类真正意识到自己陷入危机的时候，自救的本能，会迫使我们变化。而一旦我们开始努力，就会看到希望。这也是存在主义哲学所揭示的人的能动性，即影片表达的中心思想之一。

同时，影片的男女主人公也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男主人公向往有形的自由；而女主人公更懂得内心的真正自由。男主人公渴望通过成名来确定自己的存在价值，梦想却被现实毫不费力地一脚踩碎；而女主人公在非常有限的资源和环境中，坚强而执著地保护着自己惟一的居所，获得了她想要的幸福。影片中的男主人公，从反抗现状到接受现状，到最后在看似绝望的现状中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开始新的挑战，也开始逐渐领悟生存的本质。

原著作者安部公房在随笔《纽约与莫斯科》中谈到：在孤独之中，人所要做的不是逃脱，而是以积极的心态去主动接受，并在孤独中勇于探索未知。男女主人公的遭遇，正显示了人在孤独中的这种强大的意志力和被环境激发的巨大潜能。

六、结 语

回顾当今的日本社会，人与人的关系可能比影片所揭示的要更加淡漠和恶化。社会用很多头衔、标准来衡量人的存在价值。物质生活越丰富，人们的内心却越发不安。如果没有那些各样的证书，在别人的眼里，每个人也许都与男主人公一样，毫无是处。安部在半个世纪前所描绘的那个神秘、略带恐怖却又让人觉得安心的砂洞和男女主人公的困境，何尝不是物质丰富、心灵贫瘠的当代人的写照呢？电影《砂之女》是一部充满神秘色彩、超现实却又深刻反映现实的优秀影片，因篇幅和笔者的水平有限，关于影片的拍摄手法、配乐、故事中其他人物的作用、超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以及与其他同类电影的对比等，留待作为以后的课题进行研究。

注释：

① 本文中电影台词均由笔者从日文原版电影翻译而成。

［参考文献］

［1］ ［日］安部公房.砂の女［M］.新潮社，1962．

［2］ ［日］三田\.く前にiもう超明解文学史［M］.朝日ソノラマ，1996.

［3］ 王蔚.行走在麦比乌斯环上――论安部公房的《砂女》 ［J］.外国文学评论，2006(01).

［4］ 吴新兰.安部公房的《砂女》――一部独特的现代主义作┢ ［J］.日语知识，2002(06).

［5］ 庄苹.试论安部公房《砂女》的现代性文学主题 ［J］.漳州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01).

［6］ 邹波.“存在”与“异化”――安部公房作品之存在文学特鳎J］.外国语学院学报，2003(06).

［作者简介］ 姜海燕（1982― ），女，浙江温州人，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硕士，温州医学院外国语学院日语教师，主要研究方向：日本文学及日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