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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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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高中的时候,一位要好的同学突然得了大病死掉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这都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居然有那么多平时跟他毫不相干的人为此大为震动,他们悲痛不已,这令我大为惭愧,于是我马上把我的惋惜伪装成了悲痛。当我意识到这是一种欺骗自我的行为的时候,我感到了自我的沦陷。于是我开始对那些人产生了怀疑,并开始渐渐地有了一些自我意识。我怀疑虚伪是某种对自我的妥协,并意识到妥协是某种自我的沦陷。我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真心的,这一点我决不能怀疑。然而也有一些人挤出虚伪的泪水,一些人刻出呆板的悲伤,我总不相信这样的人是没有的。鲁迅先生说,满脸装出死相,说笑就是放肆。先生必是揣摩出了这些人的心理,当然,这些人也包括我。但把我也归于这些人,我是不甘心的。因为别人都不敢说笑,必是先有那么几个人装出了死相。这几个人的动机就很可疑。如果虚伪是自我沦陷的一种表现,或是说自我沦陷会导致虚伪成性,在不知动机的情况下,我很怀疑那几个人自我的完整性。然而那个“如果”我不确定,所以我不敢说他们虚伪成性或是自我沦陷。然而有一点我是确定的,一个孩子不小心打破了一个花瓶,这并不能说明她就是一个坏孩子;而一个好孩子打破了一个花瓶并就此说了谎,他就有可能从此变坏。所以,我敢断言,大部分情况下,自我的沦陷是从虚伪开始的。

相当长一段时间,我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在怎样一个状态下会执着的向自我沦陷的方向迈进。同样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认为人之所以会执着的向自我沦陷的方向迈进,是因为自我意识的极度缺乏。换言之,人会在不知道自己正是想自我沦陷的方向迈进的情况下执着的向自我沦陷的方向迈进。可是我后来发现这并不准确,因为对自我的无知大多数情况下并不会导致对事物的执着。有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当车轮向鸡靠近时,大多数情况下鸡并不是选择远离危险,而是接近危险。它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它没有意识到危险,而是因为它接近危险的举动在它看来其实是在远离危险。假如这只鸡换作一个人,那么我愿意把这种行为叫作偏执。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不假思索的否定自己,却有人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自己。罗素说,我绝不会为我的观点而献身,因为我有可能是错的。然而对于那些时刻怀有毫不犹豫的冲动的人们来说,这品质,太过高贵,偏执的人是没有时间来审视自我的,对于自我来说,没有审视就没有怀疑,没有怀疑就分不清对错。一旦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走到底,自我的沦陷就在所难免。任何劝说和纠正都是徒劳,因为他们对自己太有把握了,尽管这种把握有点莫名其妙,正是这种不容商榷的把握产生了不容置疑的语气。偏执会使人在自我沦陷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然而也有一些迷途知返的人们,他们有一种说法,“我也曾偏执过”。

所以自我的沦陷往往还具备最后一个因素,即无节制的优越感。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文章中作者说,每个人都有优越感和自卑感,对于每一个个体来讲,优越感和自卑感总是同时存在的。优越感会使人越飘越高,自卑感则把人越涮越紧。这是一种不断寻求平衡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会产生无数可能,但结果只有两种,自我救赎抑或是自我沦陷。作者又说,自卑感越强烈同时优越感也越强烈。我不相信这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说法,我甚至不愿意相信它对大多数人适用。在我看来,优越感和自卑感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博弈关系,自卑感会使人在意内心的纠葛,优越感会使人关注外物的变化。无节制的优越感会使人无限制地忽视内心忽视自我。风筝越飘越高固然是好事,但是,线总有不够牢不够长的时候,风筝总得为线担忧。

我们总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变成自己曾经鄙视的那种人,可是不幸得很,人总会改变,而且总免不了向坏的方向改变。我们会在时间的漩涡和世俗的迷雾中渐渐地沦陷自我,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幸变成了我们曾经被不屑的人,记住,要学会鄙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