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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毫如意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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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代人是从小就练过毛笔字的,小学一年级起,老师的日课之一就是写仿,顾名思义就是写字模仿之意。一张麻纸叠成六格,内写大楷字。边上写小楷字,每天写一幅,写得好的,可以“贴堂”,就是贴在课堂上供全校参观。

那时用的毛笔,是在乡间供销社买的,几毛钱一支,笔杆子上常有“如意”二字,老师说,那是叫文人挥毫如意。有了好的笔,写文章也会文思泉涌,出口成章了。念初中时不写仿了,但乡村教师都重视写毛笔字,母亲就说过“字是出马枪”,意思是不论哪个回合,都是要先考验你的字。初中老师的笔筒里,都有几支笔,大小不一,有一种大的,称之为“庄笔”,也许是笔庄出的好笔吧。老师们用旧报纸练字,也舍不得用好笔,好笔是写对联或出墙报时才用的。有一位老师很钻研,村里杀猪时他收了许多猪鬃毛,做成一支大笔,公社写大标语,他就用那支大笔一挥,如同张飞在使唤他的丈八蛇矛,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了。

上高中时,我获了“红五月征文”奖,学校奖我一支毛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种笔,有锦制笔盒。我舍不得用,后来竟丢失了。到电影队当放映员,经常要画幻灯片,公家给买笔,县里公司常从外地购一些好笔,买来也常舍不得使用,“大兰竹”“小兰竹”“精品鹤头”“四号条幅”等名称,至今留在记忆里。我用毛笔写字,也画几笔国画,我画的“老虎”,老百姓都拿来当镇物。有一朋友住在古寺中,夜夜梦神鬼。老年人让他求我画只虎挂于墙上,从此安然无事。因为家里有一幅“老虎”,主人就睡梦也不惊了。

再后来年纪大了,更喜欢好笔,磨墨如病夫,执笔如壮士,手中有一支好笔,连写的字也有了神采。我写的字也开始参展、获奖、入编。也还有知音见赏,一位天津读者还千里迢迢寄来“纸墨费”让我写条幅,他说津门大书法家不少,但他就喜欢我的“漫画体”,他求我写字是送给女儿作生日礼物的。我用新买的湖笔铺纸濡墨,写出的字如碗大的墨牡丹绽放纸上,连自己也感到得意了。好像手中拿的是马良的“神笔”,画山就是山,画水就是水了。

浙江湖州是名笔产地,我买过几本费在山先生的小书,他以名笔为媒,交往了许多文人名士,收藏了许多当世墨宝,成为笔坛佳话。也常读到江西农耕先生寄的笔文化研究《农耕笔庄鱼素》,读后深受教益,毛笔作为文房之宝,确实是一种文化了。

因为爱笔,我对笔筒也情有独钟,小时在山村,以根雕作笔筒,参加工作后,买了景德镇产的瓷笔筒,买了雕花笔筒。在一朋友家里,见他用脸盆粗的一个树墩雕作笔筒,里面的笔如刀枪剑棒,插得满登登的,他不像文人,倒像是纠纠武夫了。前年到贵州采风,在一竹林里捡到一截一尺多长,碗口粗的青竹,我千里迢迢抱回来,自己做了一只笔筒,上面刻了一个古代佳人,大有“佳人翠袖薄,日暮依修竹”之意。也便想起一位老师赠我的咏竹对联:“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仍虚心。”想好笔也是这样的,它那竹制的笔杆永远是虚心直节、威武不屈、百折不挠、一尘不染的。

它警示我不仅仅要“挥毫如意”,也要像竹笔那样能作刚正不阿书于竹帛之文,写不媚不绮传于万代之字,作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作品。这样,才能笔下走雷霆,才能使手中的笔成为传承民族文化的“御史铁笔”。

(选自作者博客)

解读:

我对用毛笔书写的人总是心怀敬意。觉得他们是有规矩、有功底,特有范儿的人。而他们的文章里才真正有翰墨之香。

老一辈人从小接触的是毛笔。他们不仅学写毛笔字,而且从小培养对毛笔的感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感情。

爱笔几十年,作者不仅体验到了“挥毫如意”的快乐,更觉悟到了做人,尤其是做一个文化人的操守:“要像竹笔那样能作刚正不阿书于竹帛之文,写不媚不绮传于万代之字,作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