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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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　卡译

纳西曼先生住在波兰的一个小镇上。为了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每一天，他都要披星戴月，从早忙到晚。可是，即使他再努力，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看到在小镇上实在找不到出路，纳西曼先生思考再三，终于决定到海外闯闯，或许那里会有新的机会。他一直听人说在靠近非洲大陆的地方有一个小岛，小岛上盛产钻石。人们都说，在那里，钻石多的不得了，甚至在大街上，都可以随手捡到钻石。那个小岛离波兰非常远，坐船到那个地方，大概要走一年多的时间。而且，如此漫长的旅程，会有许多危险，稍不注意，就会丢掉性命。纳西曼先庄反复斟酌，权衡利弊，还是觉得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码头上，纳西曼和前来送行的家人及朋友告别，他向他们保证，几年后，他会满载而归，为大家带来财富。航船起锚了，纳西曼先生满怀信心向着梦想前进。

一直以来，很少有船经过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岛，纳西曼先生被告知，到小岛后，至少要等上一年，才可能有返程的航船经过。带着期待，纳西曼先生看着船一点点地靠近目的地，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街道上遍布钻石的画面。

船靠岸了，纳西曼先生迫不及待地上了岛。走在小岛的街道上的时候，纳西曼先生发现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街道上，钻石的确随处可见。让纳西曼先生目瞪口呆的是，来来往往的当地百姓似乎根本不知道地上那闪闪发光的漂亮东西就是昂贵的钻石。他们毫不在意地从钻石上面走过，连看都不看一眼。看到满眼的钻石，纳西曼先生顾不得多想，马上扔下行李，弯下腰，开始捡钻石。大的，小的，完美的，有瑕疵的，他都不会放过，只要是钻石，他就会捡起来，小心翼冀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不过，就在纳西曼先生捡钻石的空隙，偶尔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几步开外的地方，有几个人，一边对他指指点点，一边笑个不停。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笑他，他捡的可是最值钱的钻石。“你忙忙碌碌地在做什么？”

一个人看到纳西曼注视着他，就好奇地问他：

“你在这里要呆上一年呢，急什么？”

“是啊。”

另一个人说：

“看看这里的其他人，他们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抱着和你一样的目的，整天忙个不停，但是现在，你也可以看见，没有人像起初那样忙个不停了，大家都在从容不迫地享受生活。”

“嗯。”

纳西曼想了想，心里暗暗点头。

于是，纳西曼先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不过，他可顾不上享受生活，第二天，他早早就来到满是钻石的街道，继续捡钻石了。

不过，很快，纳西曼先生就注意到，根本没有人像他那样捡钻石。满大街的人，都对钻石视而不见，而他却这样忙忙碌碌地捡钻石，看起来好像很可笑。他找到一个当地人，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果真不出所料，在这个小岛上，钻石因为随处可见，根本没有人在意它，在岛上居民的眼里，钻石也根本没有任何经济价值。这里的老百姓认为最有价值的是油。因为条件限制，在小岛上，油总是供不应求，通常很难买到。在岛上居民的思想里，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够生产油，或者只要手上有一定数量的食用油储备，或者仅仅是卖油，都能变得非常富有。

纳西曼先生是个果断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纳西曼先生意识到商机来了。没有犹豫，他马上动手开始寻找可以提炼出油的植物。接下来几周的时间，他几乎踏遍了小岛的每个角落，终于找到了适合的植物。凭借着自己的经验，纳西曼先生很快就生产出了可以食用的油，不仅如此，他还找到储藏这些油的方法。开始做起了卖油的生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纳西曼先生天天忙忙碌碌，只顾着卖油生意的发展，至于当初为什么来到这个小岛，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每天，在街道上经过的时候，他也和路过的行人一样，不再会去注意随处可见的钻石。他总是对自己说：

“时间还早着呢，我有的是时间捡钻石，现在我的当务之急是把卖油的生意做大，多赚点钱。”

又过了一段时间，有消息传来，两周后，会有船过来，到时候，会把所有不属于这里的“外国人“接走。纳西曼先生高兴极了，他想自己最好赶快把珍贵的油收好带回去，这可是一大笔钱。有了这些油，他和他的家人就衣食无忧了。

但是，当兴冲冲地把所有的油运上船的时候，纳西曼先生突然意识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些油，他本来是来找钻石的，不是来找油的。可是已经太晚了，现在，船就要启航了，已经没有时间改正错误了。不过，纳西曼先生又想到自己的油值很多钱，虽然没有钻石值钱，但是不管怎样，他也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了。想到这里，纳西曼先生不再去想自己的错误。到码头去的路上，他随手捡了一些钻石，作为纪念，然后，就充满希望地踏上了回家的漫长旅程。

几周后，纳西曼先生的油开始变质。强烈的味道让船上的乘客难以忍受，他们开始向船长抱怨。他请求船员不要把油扔到海里，这是他一年来辛辛苦苦赚来的，他要靠这些油让他的家人过上好日子。可变质的油的怪味越来越重，几乎让人窒息，没有办法，纳西曼先生只好同意把油扔掉。

看着最后一只罐子被扔进了大海，纳西曼先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年珍贵的时间，他都用来追求这种根本没有多少价值的东西，而对真正有价值的钻石，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终于，纳西曼先生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祖国。船靠岸了，纳西曼先生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想想妻子儿女的期待，几乎连走下船的勇气都没有。等到船上的人都下完了，他才无可奈何地下了船，满脸沮丧。

纳西曼先生的妻子和孩子兴高采烈地欢迎他的归来，但是纳西曼先生自己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只想一个人呆着。朋友和亲戚都聚在他家，想听他说说海外这一年的生活，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里面。几个小时后，他妻子进屋来到纳西曼先生的床前，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他脱下来的衣服。在纳西曼先生衣服的口袋里，她找到了两颗大钻石。她高兴极了，马上拿着钻石跑到当地的珠宝商那里，希望他们帮她看看这两颗钻石的价值。珠宝商仔细检查过钻石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夫人，”

他说：

“您真是一个幸运的女人，这两颗钻石成色非常好，可以卖很多钱。有这两颗钻石，您一辈子都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听到这话，女人一路飞奔，跑回家，这时候，他的丈夫已经醒了。她紧紧抱着他，感谢他这一年的努力，给她和孩子带回来了这么值钱的东西。不过，纳西曼先生依旧很沮丧，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这么不高兴？”

她很奇怪地看着丈夫的反应。

纳西曼先生伤心地说：

“如果我足够聪明，我就会一直记着我要到岛上干什么，我就会不管别人怎样想，不管别人的眼里什么最重要，都只是一心一意关注我认为重要的东西。是的，我是带回来了两颗钻石，但是本来我可以带回来更多的钻石，不仅够我们一家子用，还够我们的孙子孙女和朋友们用。几辈子都用不完。可是，都怪我，我忘了自己到那里去的目的，结果糊里糊涂地忙了一年，只得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只好扔掉。”

选自《译林・文摘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