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关心变得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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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前一晚吃火锅闹的，肚子―上午都没消停过，痛苦地在洗手间呆了很久。

曾有人说过，要想知道公司员工最真实的情况，最好的信息收集点就在洗手间。那是个集发泄抱怨八卦于一体的场所，所有人就像脱开了面具，赤条条的没有任何遮挡。

比如此时，我清楚地听见平时关系不错的两个同事在谈及我。

A说我假惺惺，B马上附和说：“对啊对啊，装老好人，其实心里嫌麻烦吧。”

声音渐渐远去，我仿佛感觉不到肚子一阵阵地抽痛，她们那番话的打击明显更甚。

我想不明白，那两个人，我都曾替她们解过围。

A在拟合同时多写了个零，惹恼了客户，他们质疑公司的专业性不说，还提出要终止合作。出了这个娄子，不用说，A在公司肯定难呆下去。

那几天，她天天躲在洗手间里擦眼泪。经济不景气的现在，要找一份和她现在薪水差不多的工作，说实话，挺难的。

我跟客户的高层有些交情，周旋几次送了些礼物后，总算不再追究。A最后只是在周会上被通报批评，但好歹工作保住了。

怎么不见她感激我，我却成了假惺惺？

每次聚会总会被灌倒的B，有多少次是我送她回家的我已经记不清了，结果在她看来，我是因为要装好人，才会帮她。

心里堵了一团气，索性休了年假。

平时总想，有了时间一定要睡到天昏地暗，但事实是，我睁着眼睛就是没有睡意，最后认命地爬起来，打算去外面转转，权当散心。

我住的地方离一所中学很近，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一群朝气蓬勃的学生结伴而行，也总会想起我的中学时期，攒了零用钱不舍得花，全捐了，收集的旧衣服也捐给贫困地区了。从小到大，我受的教育就是要尽能力去帮助别人。可公司里听到的那番话，让我很生气。

漫无目的地逛着，突然间听有人在喊：“李小曼，给我站住！”

身边飞快跑过一个瘦小的身影，跟着追过来的中年人气喘吁吁。让我意外的是，这位中年人是我的初中班主任，原来她调到这所中学了。

见了我，她也顾不得叙旧，指着跑远的那个学生说：“帮我，把她追回来。”

那个叫李小曼的学生今年读初二，很不听话，三天两头旷课，就算去了学校也只会搞破坏。班主任说她家庭情况复杂，不知拿她怎么办。过了几天，班主任打电话请我帮忙：“听说你毕业后在少管所当过义工，能不能教教小曼？”

班主任的请求我没法拒绝。

但李小曼的情况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她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小动物，对任何人的靠近都抱着防备。这不，我刚在街上逮着她想说几句，她撒腿就跑，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她才14岁，却已经学会抽烟，跟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有时看见不顺眼的路人就上前刁难，偷拿便利店里的东西不给钱……

我跟踪了小曼几天，将她的行踪全记在本子上。摸清她的动向之后，就可以先守在她要去的地方，让她没处躲。

被我捉到后她也不肯回学校，更不肯回家。无法，我将她带回我家。刚进屋，她肚子就发出“咕咕”的声音。

我在家极少开伙，一般吃碗泡面了事，但我还是做了米饭，虽然只有简单的西红柿炒蛋。

在饥饿面前，李小曼始终是个孩子，扛不住香味，吃了两大碗。

冲着这份进展，我借机问她为什么不肯去学校，她只说“不好玩”。

我讲了许多道理，又做了几顿饭，总算她肯去学校了，也不再捣乱。班主任很感激我，让我有空再跟李小曼多聊聊。我答应了，下班早时，便邀她一起吃晚饭。

就在我以为她已回到一个普通中学生的轨道上时，却发现她打扮成熟，挽着一个成年男人。我二话不说冲上前拉住小曼，她却极力甩开我。

把男人吓走之后，我拖着小曼往她家走。我不明白她的转变：“小曼，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了你？”

她突然扬起声音：“反正，你又不是因为关心我才这样做。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个编号！”说完便甩开我的手跑了。

我愣愣的，半天才明白过来，她看到了我的笔记本，那上面记满了我帮过的那些人，每个人都有编号，名字全用编号取代。而她，是本子上最新记录下的一个。

以前，我认为只要做了就行，至于因为什么而做并不是重点。就像我中学时期的捐款，并非我怀有多大的同情心想帮助他们，只是觉得那样做比较容易获得认同，能提高我在同学群中的威信。而帮李小曼，也不过是想继续博得班主任对我的赞美。

李小曼说得很对，我将他们的存在列成编号，那些感谢我的人看到，想必非常失望。他们对我的感激是真诚的，但是我却只是把他们当成我赢取赞美的手段。想必我的同事们就是因为看穿了我的这种心理，才对我的示好帮忙不待见的吧。

真诚的感谢唯有真诚的付出才配得到，这是我在小曼身上明白的，这会警醒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