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示正邪、善恶背后更复杂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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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调查类报道引起广泛关注，大家今天在这里热烈地讨论它，其实与中国的社会发展变化相关联，因为它基本上清晰地建构出一个正义与邪恶、对与错的事实世界，它把社会变化中普遍的迷茫呈现在我们面前，因为在今天中国社会的不少地方和情景中，这些问题普遍存在。在这样的时代，新闻调查类节目能够为这些基本的常识、为弱势群体的基本权利而工作，应该向他们致敬。

但是，作为新闻从业人员或对这样一个节目的定位，我们还应该有另外的认识。这些新闻媒体是以吸纳和运用国家或体制赋予他的权力，是从观众或阅听人那里收集的公信力来工作。因此它需要我们反省的是，作为这样的节目的制作者或主持人，同样是从自己的价值利益、文化观念、意识形态来组织、采写新闻，传递信息的。这就带来后面的两个问题：在这样一种话语中间说话，如何避免过于明晰的正义与邪恶的划分？因为事情恐怕比调查中揭示的简单正邪、善恶之分要复杂，即使是简单的正邪、善恶里，背后还是有很复杂的内涵。那么，为什么我们看到的这么多新闻调查片里，这种正义与邪恶的划分如此清楚？我觉得毛病在于故事讲得太圆润，作品做得太光滑。故事开始的时候提出问题，然后观众跟叙述者一起把故事讲下去。包括刚才张洁也讲到“我们要讲一个故事”。这样看故事的人可以把故事看下去。但那些复杂的意识，那些被打磨掉的有意味的东西或者说事件所应该拥有的更丰富的东西，被故事的需要裁减掉了。

更深刻更麻烦的恐怕还在于，过于明晰的作品内涵与采访者或主持人本人怎么看自己在新闻调查中的位置密切相关。虽然我们来讨论这些问题都是以道德理想、社会良知作为支撑，但有没有可能对自己的立场或身份作一个反省，并把这种反省放到作品的制作中间来？《双城的创伤》中有一个细节，主持人把鞋子脱下来，跟小孩子一起爬上土坡。在这样一些细节里面，你都有一个外来的身份，你是“高文化”的，他是“低文化”的，你是对他“帮助”的，自上而下的。我的意思是说，在真正的平等的观念里，我们本来就应该跟那些小孩子交朋友，你想跟他们谈心，你的赤脚走上去不应该被赋予特别的意义。我觉得特写赤脚的镜头以及这样的动机应当在节目中去除掉。这有利于与作品对立的语境消失以后重新找到新闻事件本身的主体性，也只有这样，新闻的独立性或调查的丰富性才有可能产生。

（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传播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