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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王维近体诗的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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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文探索王维近体诗承转问题。从诗歌章法的角度来看,王维的近体诗在“承”和“转”上都别具一格,“承”的部分重视制造延续和变化,而 “转”的部分则有“别开一境”和“丰富多样”这两个特点。

【关键词】王维 近体诗 承转 延续 变化 别开一境 丰富多样

【中图分类号】G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0-9889(2017)04C-0133-02

王维是唐诗大家,其诗章法值得研究。尤其是他的近体诗,在结构上时而严谨,时而灵动。笔者曾在拙作《论王维诗歌的“起”与“结”》一文中详细讨论过王诗的发端和结尾,在本文探讨王维近体诗的中间部分,也就是“承”和“转”。

一、王维近体诗的“承”

元代范德玑的《诗格》中写道:“作诗有四法:起要平直,承要舂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水。”就范氏的说法,近体诗中的承接自然以平直为宜。当然,旧诗章法千变万化,如纪昀批李商隐之《筹笔驿》:“起二句陡然抬起,三四句陡然抹倒……笔笔有龙跳虎卧之势。”这就是颔联下抑(抹倒)的情况。王维之诗冲雅典重,其律诗的颔联、绝句的次句并不喜标新立异,总体来说还是以顺承为主。但值得注意的是,在顺承当中,他非常重视制造延续和变化。

什么是延续?什么又是变化?不妨从王维的一首五律《送梓州李使君》说起,诗的前半写道:“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颔联两句顺承首联而来,是有延续性的。

首先,这种延续性体现在意义上。李瑛《诗法易简录》分析得在理:“三句承次句山字,四句承首句树字,一气相生相促,洵杰作也。”第二句本有“山”字,写出从山外看,山中杜鹃声声,而第三句复用“山”字,写出从山内看,山中雨水绵延;第一句本有“树”字,写出从远处看,巨壑中古木参天,第四句仍用“树”字,写出从近处看,树梢上流水潺潺。采取@样的办法,首联中的意蕴在颔联中得到了延续。

其次,此颔联在气势上也是有延续性的。王士祯《带经堂诗话》曾说:“律诗贵工于发端,承接二句尤贵得势,如懒残履衡岳之石,旋转而下……如‘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下即云‘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此皆转石万仞手也。”王士祯这段话中的“懒残履衡岳之石”典故出自唐代传奇小说集《甘泽谣》,书中说有懒残僧者,能将数百人推不动的巨石踩落,巨石“转盘而下,声若雷震”。显然,王士祯对“山中”两句诗的评价指其能够延续首联的气势,认为它如巨石坠落一般“声若雷震”。的确,“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的首联从视觉和听觉上都留出了很大空间,下两句如果孱弱,势必无法匹配。故作者从时间入手,利用“一夜雨”在时间上的持续很好地衔接了“万壑千山”的巨大空间,而“百重泉”也补足了雨的声势,这才与首联的气势相契合。

最后,“山中”这联本身在形式上也具有延续性,它采取了“流水对”的形式,联中上下两句的语法结构上不是相对,而是上下相承,语意贯通。所以沈德潜在《唐诗别裁集》中认为:“(山中二句)从上蝉联而下,而本句中复用流水对,古人中亦偶见。”周E《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亦引徐充语说道:“三、四句对而意连,极佳。陆放翁‘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用此体。”

再说变化。虽说“山中”这联对首联在很多方面有延续性,但变化的成分也很明显。其一,视角变了,首联是从空中俯瞰,故能将万壑千山尽收眼底,而颔联进入到“山中”,自下而上仰视树梢,故能看到“树杪百重泉”;其二,时空变了,首联是从空间的角度入手,描画静态的山、壑、鸟、木,颔联则是从时间的角度入手,描述一夜间持续不断的雨以及清晨雨停后的景象。

王维的这个手法具有普遍性,如《过香积寺》之颔联“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从“延续”角度看,两句纪登山之行,在意义上承“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第三句中的古木参天,罕无人迹由次句“云峰”二字而来。第四句中的钟声杳渺,不辨其源由首句“不知”二字而来。在气氛上,这一联则承接了首联的古拙幽旷,给人以森森之感;而在形式上,此联本身“似流水,一似双立,安句自然。”(王夫之《唐诗评选》)既像对仗,又像流水,在严整中给人一气呵成之感。从“变化”的角度来看,两联之间视角从外看转向内观,感官从视觉转向听觉,状态从静止转向移动,暗暗造成了许多不同元素的变化,给人以清新之感。另如《山居秋暝》《归嵩山作》《归辋川作》等名篇都有这个特点。

王维的“承”不仅有着自己的独到之处,它更超越范德玑《诗格》中“起要平直,承要舂容”的一般性理念。实际上,王维律诗中的颔联不仅可以延续首联的平直和缓,亦可以延续首联中的激烈紧迫。如《观猎》中前四句写道:“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黄生《唐诗摘抄》评此诗“起法雄警峭拔,三、四音复壮激”。的确,“风劲”两句倒戟而出,气势逼人。颔联若舂容下来,则易使首联没有着落。故颔联仍以刻画飞鹰的凌厉和奔马的迅捷为要,正所谓“猎之排场热闹处,所谓承也”(张谦宜《斋诗谈》)。这正体现出王维近体诗中的“承”是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变化的,平起则承得平,逆起则承得陡。它是延续诗意,开启变化的枢要,绝非平淡应景的几个字。

二、王维近体诗的“转”

相当一部分情况下,律诗的颈联或绝句的第三句起到的是转折的作用。至于怎么转,清人沈德潜在《说诗语》认为:“五六必耸热挺拔,别开一境。”笔者认为,对这个判断,可从两个方面来看待。从“转”的作用来考虑,它建设性地提出了“别开一境”的说法,非常精练地概括出了“转”的根本目的;从形式上来看,“五六必耸热挺拔”则未必如是,“转”的方式方法可以是丰富多样的。

第一,别开一境。这个概念大致同范德玑的“转要变化”(《诗格》)、杨载的“与前联之意相应避相,要变化”(《诗法家数》)意思相近。它指出“转”的根本目的在于变化。王维的近体诗中,这种变化比杜甫等诗人要平和得多。实际上,王维大部分近体诗中的“转”以景物和人事交错变化为主。

不妨先看王维的《山居秋暝》一诗,这首诗的颔联和颈联分别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和“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这两联都在做情景描写,似乎并没有什么起伏,沈德潜在《说诗啐语》中甚至引此诗为反例:“中二联不宜纯乎写景,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景象虽工,讵为楷模。”认为颔联颈联全都写景,其间缺乏变化。实际上,王维的这种写法亦是“别开一境”的表现,颈联虽与颔联一样在写景,但所写的内容发生了改变:“明月”两句以写景物为主,而“竹喧”两句则以写人事为要。在看罢雨后空山、松下月影、石上流泉之后,读者眼前出现了谈笑的洗衣妇女,还家的打渔汉子,整首诗一下子从世外转到世内,从自然转到人间。这不正是真正体现了“别开一境”的精髓么?另如《淇上田园即事》中由“日隐桑柘外,河明闾井间”的景物转到“牧童望村去,猎犬随人还”的人事;《积雨辋川庄作》中由“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的景物转到“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的人事;《辋川别业》中由“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然”的景物转到“娄比丘经论学,伛偻丈人乡里贤”的人事;《山居即事》中由“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的人事转到“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的景物……采取这样的转折技巧,从结果上说,达到了“别开一境”的目的;从过程上说,则又不露声色,无一丝着力痕迹。这也正是王维与杜甫这样好用急D突转制造巨大跌宕起伏的诗人大异其趣之处。

第二,丰富多样。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有一段论述:“起承转收,一法也。试取初盛唐律验之,谁必株守此法者?”诚然,对优秀的诗人来说,“转”是手段而非约束。王维的近体诗,正体现了章法的丰富多样性:“转”的上面并不一定要有“承”,“转”也不一定非要在律诗的颈联或绝句的第三句。如《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一诗:

寒更传晓箭,清镜览衰颜。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闲。借问袁安舍,然尚闭关。

此诗的颔联并没在首联后进行常规性的承接,而是直接从室内转到了室外。如刘学锴先生所说:“(颔联)诗人好像在没有思想感情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发现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美好世界,胸中霎时间充满了新鲜愉悦和神往之感。在全篇中,这是一个转关。”在这里,作者采取“不承而转”的方式,给读者在视觉上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另如《崔兴宗写真咏》:

画君年少时,如今君已老。今时新识人,知君旧时好。

这首绝句更不遵循“起承转合”之法,而是一句一转:第一句先写过去,绘像时君正年少;第二句则转到现在,画面仍在,人已老去;第三句仍写现在,但由旧人转到新人,看到了眼前的年轻人,仿佛令诗人又回到多年之前的情景;第四句再转到过去,回忆后发现还是旧人年轻时更有神韵,更有魅力。刘拜山先生在《千首唐人绝句》中认为此诗:“一句一转,愈转愈深,便味之无尽。”其理正在于此。

再如《终南山》一诗: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如果说《崔兴宗写真咏》是“一句一转”,那么这首诗则是“一联一转”:首联总写终南山地理位置,于空中建立视角进行俯瞰;颔联则转入山中,以移步换形之法写出游山所见;颈联再转入空中进行观察,以“分野”“阴晴”等语写出终南山绵延之广;尾联又一次转入山中,写出游山见闻。

类似的例证还有很多,从这些例证不难看出,王维近体诗中的“转”可以中规中矩,也可以无处不在,它体现出了诗人在构思上的灵活多变。

【参考文献】

[1]焦健.论王维诗歌的“起”与“结”[J].长江大学学报,2016(2)

[2]杨文生.王维诗集笺注[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177

【作者简介】焦 健(1980― ),男,广西桂林人,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古典文学的教学与研究。

(责编 黎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