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到驼城来看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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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客:本名王刚,1981年生于陕西清涧。小说、诗歌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西湖》、《黄河文学》、《诗选刊》、《星星诗刊》、《诗潮》、《新大陆》(美国)等,另有部分作品入选《年度最佳大学生诗歌》、《被遗忘的经典诗歌》、《80后诗歌档案》、《旗.八十后精品文丛》、《年度中国最佳诗歌》等各种选本。现居陕西,自由写作。

国庆节的前半个月我接到小青给我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打算在国庆节的假期里一个人到我居住的驼城来看沙漠,问我欢不欢迎她。我说当然欢迎,我这里吃住都很方便,离沙漠非常近,还可以免费给你当向导作陪,也算一举多得。我听见电话那头小青爽快地说那好,说定了,你可要做好准备。我说你尽管来,没问题!

刚说完没问题挂断小青来自北京的长途电话后,郭华便走进了房子。郭华一进门第一句话便问什么没问题啊?我说是二飞打来的电话,让我和他一起出去喝酒我说没问题。然后我又问郭华怎么了。郭华说她们公司国庆节组织出去游玩……没等郭华把话说完我便脱口而出地说那就去,刚好也放松一下。郭华盯着我说,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地出去就我孤身一人,你这次一定要陪我去玩一次,这次公司还是全包开销。我说你是知道我有不爱外出游玩的习惯,国庆节的时候我还有一篇稿子要改,人家编辑都催了好多次,国庆节我必须完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郭华撒谎且没有丝毫的考虑,大概是因为小青说她想一个人来看沙漠那句话的缘故。

事实上,那天就是在我接到小青电话的那一刻,我已经做好了等待和欢迎小青的准备,所以我就没有答应与郭华一起外出的要求。现在,我不妨告诉大家我们之间的关系。小青是我大学的同学,也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郭华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我和郭华同居三年了,她打过三次胎并提出过至少三十次想结婚的要求,当然现在我们还没有结婚,依然过着你来我往同居关系的日子。不是我不想和郭华结婚,实在是为结婚找不到任何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我生活懒散不好好上班,把一份在别人看起来非常清闲的工作也辞掉了。对于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来说还算潇洒自在,但是对于一个即将到达三十岁的女人来说,她最想拥有的恰恰是一纸婚书,而这些我目前都给予不了郭华。有时候,我想也确实是有点对不住郭华了,可这个念头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一样,在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

国庆节很快来临了,在小青登上飞机前的一刻我收到“两个小时后抵达驼城”的短信,那刻,我完成了和郭华一个的过程之后把郭华送到了旅途即将开始的火车上。临别的时候,郭华抓住我的手有点依依不舍,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郭华的眼里滚出来几滴泪并打在我的手背上,然后说了一句:“等我回来!”送走郭华,我朝着机场的方向出发。按照时间推算,再过半小时小青就要到达机场,脚踩驼城这块干旱的土地了。

在机场接站口,我远远地看见了小青拖着一个行李箱,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一点变化的痕迹,她看起来依然是六年前青春靓丽的小青。当初,如果我选择不回老家驼城和小青一道去北京,也许现在我和小青仍然在一起或已经结婚了!当然,如果我不回驼城,小青也不会来看沙漠或许还会发生更多的事情。在小青还没有到达出口的时候,我这样想着。我是一个充满奇思异想的人,在这一点上我很清楚自己。我甚至还想小青在出站口见到我的那一刻会不会像六年前分别时一样拥抱然后热吻。没有。在机场的出站口,小青见到我的那一刻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说这次来访给你添麻烦了。

之前我和小青在电话里沟通好了,这次来不住宾馆,也就是说这几天活动安排除不回来的时候其他时间都住在我的住所。吃饭的话小青说除了本地特色小吃以外也就打算听我的安排,这一点小青非常信任我,她知道我能做一手好的川菜。我怕来自南方的小青吃不惯北方驼城的饭菜,所以在小青来之前我在冰箱里添置了大量她喜好的菜和调味品,毕竟小青的饮食喜好我是熟悉的。

从机场到达我的住所以后,小青第一句话便是房子看起来比以前整洁多了,看来你家那位贤内助很不错。我说,你肯定累了先洗个澡休息一会,吃饭后我们好好计划下这几天的行程安排。饭后,小青再一次说这住所真不错,烧的川菜也越来越正宗了,总之比她来之前想象的要好多了。前一句话的意思是现在生活比以前有了一定的规律并暗示地提到了外出旅行的郭华,后一句说的是没有想到我还记得她喜好的口味。我说郭华随他们单位集体出去旅游了。接下来,我打开从报刊亭买来的驼城地图给小青看,我说驼城并不大,城里也没有可去之处,沙漠就在驼城的边上,当然这里已经是沙漠的边缘地带了,必须进入到沙漠的腹地才能领略到真正的大漠风光。凭我对小青的了解,这次她来看沙漠肯定要看到真正的沙漠,也就是说她一定会进入沙漠的腹地,否则不但不能尽兴反而还会留下遗憾。小青说,今天休息,明天一大早向沙漠腹地进军。我的判断正确,说明我对小青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也说明这些年小青没有多大的改变。

晚上,我们在客厅几乎没有说几句话一个劲地看无聊的肥皂泡沫剧,中间夹杂着没完没了的丰乳和补肾的广告,我知道我和小青谁都没有认真地看电视。二十二点的时候,小青犯着困打着哈欠,我说你累了就先休息,我找出干净的床单和被罩给小青换上。之后,小青说她先睡了,然后叫我也早点休息。我和小青各睡一间房间,小青睡卧室的大床,我睡书房的小床。在我向小青说完晚安之后的很长时间我并没有很快入睡。我这人有认床的习惯,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一样,从大床挪到小床从卧室挪到书房便不能很快入睡。大概在二十三点多钟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我走到客厅的时候看见小青睡的卧室门虚掩着并亮着小灯。电话是郭华打来的,郭华告诉我她在火车的卧铺上睡不着想我了。我对郭华说慢慢就会睡着,还告诉郭华要好好地休息,外出游玩很累要注意休息,多喝矿泉水别喝火车上加的本地水,小心水土不服。安顿好郭华以后我去卫生间小便了一次,在穿过客厅回房子的时候,我听见小青也在打电话,声音放得很低,电话里小青好像埋怨地说忙什么怎么一整天不给她打个电话,之后又听见小青说她现在很好住在朋友家,明天就去看沙漠,然后小青就挂断了电话,把亮着的灯灭了,门依旧虚掩着。

第二天一大早在小青没有起床的时候我已经买回了早点。吃过早点后,我们收拾好了行囊背起足够在野外生活两天的用品出发了。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驼城的北面西面和沙漠接壤,所以我们就按计划一直向北。一路的大漠风光对自小生长在南方的小青来说显得格外的惊奇。车行三个小时我们到达了第一站目的地后开始步行向沙漠中心前行,这条道路是被当地人开发出来的,所以一路上陆陆续续看到不少外来的游客。这些游客大多是像郭华说的一样成双成对的,偶尔也能看见一个背着大大的登山包独自前行的人。在前行的途中小青很兴奋,沙漠的广袤、荒凉和宁静让小青一路应接不暇耳目一新。她走走停停一会呼喊一会拍照,一会躺在炙热的沙上一会奔跑着前进。这一次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并不是这漫无边际的沙漠,当然我没有告诉小青我们在太阳落下之前会赶到一个叫海子湖的地方。

中午,我们吃掉了一些带来的食物之后又开始了行走。下午不知是气温高还是疲劳的缘故,小青突然没有了上午的兴致。路上我尽量和小青说说笑笑地前进。但是,后来一阵小青明显有点失落,她不停地拿出手机来看,我说在这地方早就没有信号了,小青脸上明显地闪过了一丝失望,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装作拿出手机拍照,当然我知道小青拿出手机的目的并非真的为了拍照,随着每次的失望小青的情绪也越来越差,有几次我明显地感觉到小青对我的问话不知所云。后来,我还是告诉小青前面有一块好去处,不到那里就等于没有来到沙漠,当然如果觉得无聊我们可以再原路返回。小青犹豫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行,她说既然来了不看多少会有点不能尽兴,之后我发现小青再没有把手机拿出,而是强打起了兴致。

还好,在太阳落下之前我们还是赶到了那个叫海子湖的地方。海子湖是沙漠中一个很大的咸水湖,三面环沙,周围环境优美,防沙林如绿色长城蜿蜒起伏,当地人美其名曰“翠拢吞沙”。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余晖照在湖面,有一些游客已经在湖边搭起了烤鱼和全羊的架子。傍晚的沙漠没有一点风显得格外宁静,升起的炊烟直指天空,真是一幅“大漠孤烟直”的景象。大概是终于抵达目的地或是换了新的景色,小青看起来比下午的状态好多了,忙着拿相机抓拍太阳即将落下湖水彤红的动人景致。在这中间,我租借到了一条船和鱼竿,来这里的游客大多要体验下“海子垂钓”的感觉。小青是南方人不怕水也会划船,倒是我这个北方旱鸭子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唯唯诺诺地上了船之后很笨拙地拿着桨划船,期间引来小青不少的笑声,看来小青的情绪已经完全转移过来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我们钓到了两尾一大一小的鲤鱼。随后我们就上岸,我搭架子生火,小青忙着把带来的其他食品一一铺排在地上的桌布上。可以说,下来的时刻我和小青都是很愉快的。我一边忙着烤鱼,小青一边把打开的啤酒送到我的嘴边。后来,在我们准备食用烤好的鱼的时候,旁边一伙青年男女从他们烤好的全羊身上分给我们一条羊大腿。喝着啤酒,就着烤鱼和羊腿,不远处有人燃起篝火开始了跳舞和歌唱。

夜晚来临的时候,沙漠有阵阵的凉风吹来。小青先是围着篝火跳了起来,我去租借夜晚睡觉的帐篷。由于游客多,小帐篷不够多最后只租借到一个睡篷。后来小青过来和我一起把睡篷撑在了沙地上,然后我对小青说看来今晚我们要在一起将就了。小青笑着说,你要老实一点,不准乱来。我说,不会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也不会跑这么远来看沙漠。

十月的沙漠夜晚已经很凉了,我们把所带的衣物全加在身上,然后,我们和衣而躺像两条平行互不侵犯的线一样保持着不变的睡姿。躺在睡篷里,我给小青讲了有关海子湖的传说。传说这里原叫小东村,当年蒙军血洗小东村时,有匹枣红马冲踏蒙军,救了一羌民,之后跳入海子湖荡中再未浮起。后来据说在海子湖边的三更天时,能听见湖里“哗啦哗啦”的响声。小青笑着看我有点不信,我说小青,人家考古学家考证过,明代时海子湖边还有金马驹的塑像,后来被湖水淹没。半夜的时候,我们没有听见湖里“哗啦哗啦”的响声,但开始刮起了风气温也下降了好多,寒气侵袭我和小青都不能入睡。后来,小青哆嗦着一个劲地说冷,冷使我和小青改变了不变的睡姿,接着我和小青相拥着没有任何的言语,身体渐渐地暖和起来,之后我们在冰凉而厚实的沙漠之上开始不停地接吻。那晚我们一直没能很好地入睡。黎明前的时候,不知是太冷还是身体抵抗寒冷的能力逐渐丧失的缘故,小青又一次开始了和我接吻,这次在接吻的时候我和小青相互褪去了我们所有用来抵御寒冷的衣物,我们在早晨即将来临而充满无限寒冷的沙漠上开始了六年后的第一次。小青下面潮湿得就像沙漠中的海子湖一样,我们皮肤紧贴在一起,在整个过程中身体逐渐温和了起来,小青甚至在最后的一刻脸上泛起了红晕,身体连续着直向上拱着并发出一声长长的,她咬着我的肩膀说快、不要停下,那一刻,我和小青两具身体在这寒冷宁静的空气中一起发烫并融为一体。

早晨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射到了整个沙漠上,没有风,气温开始逐渐回升。小青在我怀里不停地哆嗦着,我摸了摸小青的额头,小青已经开始发烧了。我把小青叫醒,从沙漠的另一条路下去,很快坐上了返回驼城的汽车。一路上小青就像六年前一样小鸟依人般地偎依在我的怀里并时不时地看看我。我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那次,我抱着小青跑到医院并在小青的床边守候了一天一夜。

车到驼城以后小青坚持不去医院,说只是一点小感冒,吃点药就好了。把小青送到住所以后,我出去为小青买回了药,看着小青把药吃下后我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伤。大概是药物的作用,小青乖巧得像一只疲倦的小猫一样慢慢地睡着了。之后,我去厨房开始煲排骨汤,我知道小青最喜欢我煲的排骨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听见小青的电话响了,隐约听见小青说昨天去沙漠玩了,手机没有信号,现在刚回来,大概两三天以后就能回去。

晚上的时候小青气色好多了,烧也基本退了下去。吃完饭后,郭华也打来了电话,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一晚上不在家,我说去和朋友喝酒了,喝多了就没有回来,现在刚到家。然后,郭华告诉我她现在在海边给我打电话,一切都好叫我放心。挂了郭华的电话以后,小青告诉我说,其实郭华并不知道她来,这次来真添了不少麻烦。我说没有告诉郭华是因为怕她误会,小青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晚上,睡觉之前小青叫我晚上陪她一起在卧室睡觉,她说她想和我说话。以前这张床上一直是我和郭华睡在一起,小青像郭华一样枕在我的手臂上给我谈起了她的一些事情。小青说我大概也能猜得到,这几天和她打电话的人是她现在的男朋友,她们认识五年了。就在我选择回驼城她去北京以后才认识的。刚开始,她一直在埋怨我,甚至有段时间恨我为什么离开她抛弃她。后来,慢慢地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感觉他人不错,和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小青看了看我又说,这几年他向她求过几次婚但她一直没有答应。小青问我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答应吗?我没有言语。小青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回到她的身边和她结婚。接着小青说,可是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我总是无动于衷。接着小青又说,其实这次,她并不是来看沙漠的,她是想见了我之后回去结婚。小青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睛有点湿润。我说小青,当初我选择离开你是因为我不是一个能负起责任的男人,包括现在我都不能给谁幸福,包括郭华。

在小青离开的前两天,小青哪里也没有去,只在房间里和我默默呆了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小青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一样给我收拾房子洗衣服。小青说,不能让郭华回来闻到她的气味而引起误会。我除了给小青做几个可口的菜之外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两天内,我下过两次楼,一次是出去到附近的超市购回了大量的食品,一次是给小青定好了回北京的机票。除了外出,其他时间我和小青一直窝在房子里,小青两天来一次都没有出去。

是的,驼城最好的去处就是沙漠,在我和小青从沙漠归来以后就意味着城驼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使小青留下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是小青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小青也许永远也不会来驼城,永远不会来驼城看沙漠。

我和小青在最后的两天依然各睡一间房间,小青睡卧室的大床,我睡书房的小床。这中间我接到过郭华的几次电话,她告诉我三天以后到驼城。小青也给她远在北京的男朋友打过几次电话,小青说,两天以后就回北京。

就在临别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小青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看完中央台七点半的天气预报以后我和小青情不自禁地开始了接吻。小青就要离开驼城了,回去之后小青就和另一个男人结婚并且天天睡到一起。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开始有点伤感,和小青接吻的动作开始缓慢了起来,最后我和小青一边接吻一边泪流满面。那天晚上,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一直行不起来,尽管小青想了很多的办法最后还是不行。后来,在小青提议下我们回到了卧室,不知为什么我开始慢慢好了起来,而小青在她回到卧室以后却干旱得像沙漠一样。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在你很想完成的时候不具备条件,等条件完全具备以后,已经不想去完成或是另一些条件又发生了变化,那天我和小青就是这样的。后来,我和小青抱在一起,我说小青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路。之后,我回到了书房的小床上。

在小青离开的第二天早晨,我先是接到了郭华的电话,她告诉我一个小时以后就到达驼城站了,她叫我来接站。就在我准备出发的时候,我又接到了小青从北京打来的电话,她说她现在还睡在床上,她告诉我回去以后和男朋友做得比任何时候都顺畅……我说欢迎明年带着你的老公一起来,那时候我和郭华也结婚了,我们一起去看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