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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法的批评中,点画、结体作为最基本的批评对象,其好坏优劣对书法作品的衡量具有基础性的价值。而章法是对它们的组合,它所指向的是造型元素之间的关系。正是这种组合和关系赋予书法作品以真正的整体性的概念。并使之成为艺术欣赏的对象。
那么,怎么样的组合是好的组合,怎么样的关系是合理的关系,这些都包含着观念性与技术性的要求。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章法和点画、结体一样是书法批评的对象。而且是独立的、至为重要的批评对象――因为,正像美好的事物之所以赏心悦目,不仅仅在于其所构成的材料的优劣。更在于对这些材料的运用与搭配是否同样展现出高超的品质。
对于章法而言。其根本性的观念就是构成。这个观念之所以成立。是因为我们相信章法的几个本质的属性。第一。章法的完成建立在点画、结体的基础之上。它是对它们的组合。而且,这种组合是按照特定的秩序进行的。它们之间构成了一种明确的层级关系。我们将这种关系称为章法的逻辑构成,它是书法章法乃至书法本身的一种内在规定性。第二,就章法的实现来说,它是一个进程。这个进程是没有预设的,一切都是在书写的一瞬间得到确定,而且,这一瞬间的确定并没有完结,它虽然是上一个进程的结果,但却是下。一个进程的开始,直至篇章的结束整个进程才得以完成。所以,书法章法是一种关于书写过程的动态构成形式。第三,章法的构成是多样性的统一。就它的组成要素而言不仅包括点画、结体,还包括其他所有参与其中的形式元素及其关系。这些形式元素的组合及其关系被称为形式构成。它是书法章法构成的基本方式。
以上三种属性也可以看作是我们对待书法章法的三种构成观念。当然,这三种构成观念在内在是相互统一的,它们是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对章法进行观照的结果。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角度不同,看到的侧面就有所不同,但山还是那座山,它所包含的正是所有的侧面,而我们想要表达的观念也就在这不同的侧面当中。
一、逻辑构成
美国汉学家牟复礼(FrederickW.Moce,1922-2005)认为:“真正中国的宇宙起源论是一种有机物性的程序的起源论,就是说整个宇宙的所有的组成部分都属于同一个有机的整体,而且它们全都以参与者的身份在一个自发自生的生命程序之中互相作用。”逻辑考察的是事物之间某种规律性的关系。在书法章法的组织与构成上这种类似的关系是存在的。它表现为一种明确的层级结构及其前后相依的组成过程。这个结构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点画生结体,结体生章法。它们之间形成了一种线性的、不可逆的构成关系。
这种关系以及逻辑构成的秩序看似是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实。但是它所代表的是书法的基本规定性。所以,这种关系是异常稳定的,数千年以来都不曾打破。在书法的范畴内,所有的作品都必须遵循这种秩序来进行组合而脱离了这个规定性,书法作品的形成将无从谈起。
事上,对于这样一种篇章的构成方式,我们也可以从文学及文学的相关讨论中得到印证。文章是由字词及语句组成的表达意义的整体,在其形成过程中,也存在着内在的结构关系及特定模式,这种模式对于我们理解书法章法的构成是相通的。在文学史上。《文心雕龙》关于文章篇章的讨论堪称典范,因此,在这里,我们不妨援引其中的一些讨论稍作展开。
在《文心雕龙・章句》中。刘勰开篇总述其义:“夫设情有宅,置言有位;宅情日章,位言日句。故章者,明也:句者,局也。局言者,联字以分疆:明情者,总义以包体。区畛相异,而衢路交通矣。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为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万毕矣。”首先,刘勰对章和句做了一种描述性的区分。刘勰认为。章和句在分工和功能上是有差异的。要完成完整意义上的情感表达,需要一个载体,这个载体就是章,它相当于情感进行表达的容器,而句则是对词语进行组织的单位,通过句,可以将前后所要表达的不同意思进行分隔和联系,它们是通往整体的阶段性的部分。所以说,对于情感的表达而言,章是完整的、清晰的,而句则是局部的、过程的,但是二者之间是一种建构性的交融关系。经由不同句之间在意义上的互动与关联,它们形成了有机的内容整体。可以看到,刘勰的这种阐述对于我们理解书法中点画、结体与章法整体的关系不无裨益。对书法而言,单个的结体、组、行是无法表达完整的情感的。而是要通过这些局部的组合以形成彼此之间不可分割的作品整体。
接下来,刘勰进一步解释了篇章构成的内在结构,“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为章,积章而成篇”。很显然,这句话与我们在书法中所说的点画生结体、结体生章法如出一辙。对于文章而言,字、句、章、篇之问构成了明显的层级组织关系。它们是一个不断扩展的过程。而且这个扩展不仅仅是在组织形态上,也在意义和情感上。书法章法的构成也是如此。在篇章的整体内部,每一个部分都在发生作用,它们都处在通往整体的连续性的建构关系之中,但是与文章不同的是,它们产生的不是文字语义上的联系与互动,而是从造型关系到视觉表现,最后到情感表达上的相互依存关系。
刘勰又说:“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万毕矣。”这句话指明了整体的表现依赖于每一个部分的自我完备以及它们之间组合的合理与高明,或者也可以说,它是从反方向论证了各个意义单位(也就是部分)对于整体的作用。经此。整体与部分的关系一览无余。在这样一个生成与建构的过程中,整体成了最高的目标。然而,整体不是空中楼阁,而是各个部分有机组合的结果。同时,这个类似于完美论的论断其实也包含着刘勰对于文章构成的批评观念。那么,对于这样一个观念该怎样去理解?它是一个不可动摇的真理吗?文章当然需要咬文嚼字。以尽量使每一个字词的运用及章句的配合都达到一种最为合理的状态,但是,相对于情感的真实表达而言。这种要求是否构成一种绝对的必要呢?
这个问题的提出是有意义的。在书法上,我们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毫无疑问。从评价作品的高下优劣尤其是衡量一件作品是否构成杰作而言。确实需要考量构成作品的每一个要件都达到很高甚至难以企及的水平,但是问题还存在另外的一面。第一。我们知道。书法的书写和其他艺术形式不同的一点还在于它的建构过程是一次性的和不可逆的,它不像文章可以反复地修改直至遣词炼句到更加完善的程度。第二,与文学一样,作为一个以情感表达为最高目标的艺术。在某种程度上说,局部的不完美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它不妨碍于情感的有效表达:甚至说,在某些情况下,这种不完美也是必要的,因为它更加说明了情感表达的即兴性与真实性。第三,从某种意义上看,完美的东西意味着自身达到了最高的圆满。而与此同时伴生的是它容易产生一种封闭性。也就是说,它与其他元素的互动性可能会减弱,因此,会影响到作为整体的有机性。
而这也正是我们接下来所要着重讨论的问题。在我们看来。书法章法在遵循上面所谈到的基本构成秩序的规定性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种构成不是一个静止的数学式的模型,而是一个充满着生命动力的有机模式。这才是其通向艺术表达的关键。
所谓有机性或有机模式,我们的基本解释是在这个整体性的构成系统内部,所有元素之间是彼此互动的有机关系。这个从局部向整体的建构过程是协调统一的有机过程。
也就是说,从点画到结体,再到章法的构成秩序是以一种有机的形式展开的。所有的造型元素之间存在着多个维度的互动,它们各自向对方开放并彼此沟通,而且整个过程是个生命性的动态过程。所谓“一点成一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一个点画影响着下一个点画,一个结体影响着下一个结体,一个节奏也影响着下一个节奏。所有元素都处在这种连锁反应之中,因此,它们之问的互动性是非常显著的。而且这种有机互动的程度还取决于人们的调控,故而对这种有机性表现的考量也成为我们对书法章法进行批评的重要依据。比如。馆阁体或其他内部元素之间缺少变化和配合的作品就明显地缺乏一种有机性,所以王羲之说:“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此不是书,但得其点画耳。”而反之,艺术性强的作品则正是运用了这种互动的有机性来表达富有活力的生命与情感。
二、动态构成
周敦颐《通书・圣第四》中有云:“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用动态的观点看问题是中国哲学的基本观念。这种观念合乎道的准则,因为道本身即是运动的。所谓“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几这个观念在古代哲学中也非常重要。它指的是事物发而未发的细微迹象,是一种征兆。由此引申出来,事物运动变化的某种不确定性。虽然。变化的趋势已经存在并开始发动。但是具体往哪个方向、以怎样的形式来运行则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所以,它是一个变动的、生发的过程。这种变动性是我们看待事物发展的一个前提。而要掌握这个变动的过程,有两个因素很重要,一个是顺势,一个是应机。也就是说,要根据事物运动的某种迹象来做出预测和反应。并根据其变化的时机进行掌握和控制。
我们知道,书法的书写完全是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它是时间性与空间性的统一。也就是说,在作品书写过程中的每一个时间点上的空间造型都是在瞬间得到确定的,而其确定的依据是在它之前的运动及造型的表现。孙过庭说:“一点成―字之规,一字乃终篇之准。”事实上,“规”和“准”并不是一个绝对化了的程式或者某种必然的结果,相反,它暗示了后者基于前者的变动性,也就是一个生发的过程。《文心雕龙》说:“随变适会,莫见定准。句司数字,待相接以为用;章总一义,须意穷而成体。其控引情理,送迎际会,譬舞容回环,而有缀兆之位;歌声靡曼,而有抗坠之节也。”生发的一个必然的要求是“应变”,也就是顺应此前造型及笔势的发展而发展。
这种动态发展的进程性揭示了书法造型过程的基本特征。同时,这种进程性的另一个特点是不可逆转。由于时间的不可重复与向前推移,所以,每一刻的点画塑造都是不一样的,都蕴含着节奏与造型上的区别。提按、起伏、中侧、快慢、疾涩、转折……带来了空间形态上每一刻的精微变化。这种连续的变化却又构成了有机统一的形势整体,存在于书法的章法空间之中。
所以,我们认为,在书法中存在着造型性观念与造型连续性观念的交织。因为任何造型都处在一个连续的、前后相继的动态过程之中。章法的构成既形成一个空间的视觉的整体,也形成一个绵密的无可分离的时间的整体。尤其在草书中,这种绵延的时间的流淌与造型空间的展开是如此浑然一体,它们让视觉与心灵的感应追随其踪,一刻不用停留。比如,怀素的《自叙帖》即是绝好的表现。戴叔伦《怀素上人草书歌》云:“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欲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李白《草书歌行》称:“恍恍如闻神鬼晾。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如楚汉相攻战。”所有的@些描述都意在表明怀素草书在快速的书写过程中所产生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在随机生发中形成的。怀素并没有事先为这些空间的造型与处理做出预设。也不可能做出预设,然而,正是这种不可预设性,展现了怀素高超的驾驭能力。―方面。他可以灵活地对这种过程进行调控,生成合理的造型以配合前后左右空问的情境;另一方面,通过顺势生发,还可以呈现出或有意或无意的效果。
三、形式构成
18世纪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席勒说:“一个捉摸不定的。强有力的整体概念。”什么是章法的形式构成?简要地说,就是章法中各种形式元素按照一定法则进行组合和构成的方式。它包括三个方面:其一,是形式元素,它是形式构成的元素和材料:其二是形式法则。也就是形式元素之间进行组合的形式规律:其三,是构成关系,即形式元素进行组合后所达成的关系。章法的形式构成是所有形式元素共同参与的结果。
我们知道。构成章法的形式元素是非常丰富的,它们从不同的维度得以展开'可以生成出无穷无尽的变化。而总的来看,我们可以把它分为两个最基本的维度,一个是时间的维度,一个是空间的维度,所有的形式元素都经由这两个维度参与到书法的形式构成之中。就时间维度上的形式构成而言,它主要表现为势的组合关系。也就是书法章法运行过程中的速度、节奏以及伴随这个运动过程的提按起伏、轻重疾涩等:而从空间维度上的形式构成来看,它主要表现为形的组合关系。其构成元素是十分多样的。包括点画、结体、空白、墨色、组、行,等等。这些不同的造型元素都是从形的层面进入章法的形式构成。当然,需要强调的是,这两个维度的构成关系实际上是同步展开的。
而正因为在形的组合当中。也包含着势的关系,因此接下来我们主要从形的层面对章法的形式构成进行考察。如上所述,它主要是在各种造型元素之间进行的。其中,笔墨与空白的关系是章法造型中最大的一种构成关系。我们知道。书法章法是由笔墨与空白构成的有机整体。成公绥说:“分白赋黑,布星列。”笔墨的建构与空白的分割是同步进行的,它们也同时存在于章法的视觉表现之中。因此,可以说,黑与白的构成是书法章法中最基本的形式构成。―方面。黑与白作为一种构成关系,本身就符合阴阳对立统一的基本法则。老子说:“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道德经》)黑白之间,包含着阴阳构成的形式之道。另―方面,在章法中,黑与白都是参与造型与审美的表现主体,它们在章法的构成关系中具有同等的地位。笔墨是在空白中产生的,而笔墨的塑造与空间的分割须臾不可分离:笔墨的造型可以呈现出方圆藏露、大小长短等各种变化,空白的造型也同样显示出异常丰富的多样性,二者相辅相成,共同组合形成章法最后的造型空间。所以可以说,章法的形式构成其实就在黑白之间。
然后是不同造型元素之间的组合关系。比如,点画与点画的组合,结体与结体的组合,组的组合,行的组合,墨色的组合,区域的组合,等等。这些组合从小到大,随着组合关系的不断扩大。审美内涵也逐渐丰富。点画组合指的是点画之间构成的相互关系,比如平行还是交叉、连还是断、直还是曲、远还是近等。结体的组合是指结体问的组合关系,比如宽窄关系、长短关系、高低关系、正侧关系等。组的组合是指根据整体效果的需要,将字编成组。可以一个字一组,也可以三五个字或更多的字一组。行的组合是指行的长短、宽窄、疏密、正斜等。墨色组合是指墨色的浓淡枯湿所构成的组合P系。区域组合是指在章法中形成的不同区域造型,它们因为距离相近及形态、速度等的相似性而组合在一起。空白组合指的是章法中的各类空白不是静止的、封闭的,而是相互沟通地组合在一起,形成变幻莫测的各种关系。德国古典主义雕塑家希尔德勃兰特说:“当我用视觉注视一只手指时。获得了各部分的形状和大小的相对印象。当我注视整只手时,按与整只手的关系来看这只手指,获得了表达五个手指与手的关系的新印象。但我注意到手和手臂时。印象又变了等等。”书法作品中各种层次的组合都会带来新的审美内涵。
而从另一个角度,我们可以打散点画、结体、组、行的构成秩序,以一种更为整体性的方法看待章法中造型的构成。比如,章法中点、线、面的形式构成关系。当然,这里的点、线、面不是西方几何式的点线面形态。而是书法造型关系中的不同点画形式。它们在书法章法的运用上古已有之。比如,在古代金文中,就有类似于块面的处理。以增强作品中的对比、变化关系。黄庭坚的长线、祝允明的点及其他们将线处理为点,将点处理为线的方式,反映了他们对于点线的构成意识。事实上,点和线在节奏和情感表现上的差异是导致这种处理的更为深层的原因。王羲之说:“夫著点皆磊磊似大石之当衢,或如蹲鸱,或如科斗,或如瓜瓣,或如栗子,存若鹗口,尖如鼠屎。如斯之类,各禀其仪,但获少多,学者开悟。”在书法上,点的形态是异常丰富的,它们是参与构成章法的非常活跃的因素。而线条的表现不仅有方圆藏露、直曲向背等形态上的差异,而且在质感、节奏等方面也是变化莫测。所以,也正是因为这种自由性与可塑性。为章法中点线面的塑造及构成提供了无穷的可能。
可以看到,章法的构成主要是在对比的情况下进行的,也就是说,对比是章法形式构成的基本法则,美产生于丰富的对比、组合关系之中。用笔的方圆、藏露、提按、顿挫,结体的大小、正侧、宽窄、向背,墨色的浓淡、枯湿、燥润、深浅,章法的疏密、聚散、开阖、虚实,节奏的迟速、遣留、轻重、断续。等等。当这些对比、变化的元素统摄于和谐的形势关系之下'体现于一幅书法作品中时,我们就会感受到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