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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孤独 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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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型工厂般的院落,几组覆盖着红蓝瓦片的古旧楼房,远远近近,静默地伫立着不同年代、不同风格、不同用途的石雕。主人像一位将军,善于排兵布阵,石雕群从院里延伸到院外,一直到南部的鱼塘边。

这里很像一个石雕加工厂,老板似乎在向他人炫耀着自己的非凡技艺,将自己的得意之作公之于众,以此招揽更多的生意。可是,不,与之相反,这些石雕的主人不为牟利,只为收藏。

老板收藏着很多石雕,有慈眉善目、温婉秀美的神佛造像,有寄寓着吉祥长寿的松鹤砖雕,有昂首向天、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石狮。最多的则是高高矗立的青石柱,柱身均匀地凿出或方或圆的孔洞,石柱顶端蹲坐一只娇憨顽皮的石猴。这些就是古时大户人家的门面――拴马桩。“马上封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想象力,佩服古人在仕途上费尽心机的急功近利的比拟。这些拴马桩的主人都曾显赫一时,名震四方,庭前定然是宾朋云集,车水马龙,室中定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拴马桩,早已不再是普通的生活用具,是一种尊贵的标志,威严的象征。

所有的石雕,都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品,都是不可复制的孤品,无论它来自天南地北,无论它来自哪个民族。主人不惜金钱,倾其所有,将这些石雕集结在一起,只是出于对艺术纯粹的热爱,只是为了心灵对艺术的坚守。

来此观瞻的人不少,这里常常迎来送往,门庭若市。一些人对石雕细致地赏玩后会拍几张照片作纪念;一些人会探询起石雕所属的年代,估摸着它们的市场价值;一些人最爱窥探世间稀奇,总想着一饱眼福,看一看主人更加经典、更为珍贵的收藏。

主人年纪五十往外,黑红的圆脸膛,质朴得像秋天庄稼地里的一棵高粱。他喜欢文字,做过编辑,在大城市开过饭店,现在又回到故土,做起了不问世事的农民。他外表仁厚,言辞和善,可他骨子里的那种倔强、那种执拗却依然显露锋芒。当一个人对文化有所理解、有所追求时,往往会表现出一种精神的独立,人格的恪守。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见到这样朴实的人,在开口不谈钱就落伍的时代见到这样不失本心的人,我是真想亲切地叫他一声:大叔……

上一餐觥筹交错的余音还未散去,散乱的杯盘碗盏还未及彻底清理,新一轮酒宴又即将开始。亮紫的茄子,莹白的土豆,橘黄的倭瓜,翠绿的香葱。女主人在灶间辗转忙碌,木柴散发着高温,烟雾弥散,蒸气四溢。不待品尝,我的舌头已经觉察出汗水的苦咸味道。

男人的天下在队列齐整的石雕群里,在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的酒席宴上;女人的阵地是柴米油盐,是锅碗瓢盆,是腥辣咸酸。这种生活,不是女主人的初衷,不符女主人的意愿,可没有办法,丈夫选择了精神家园的坚守,妻子就要放弃自我,而选择物质保障的坚守。酒杯刚刚端起,院里的狗狂吼乱叫一阵后,几辆车子开了进来。女主人热情地招呼大家说:来,喝酒!眼里却闪现出一丝黯然,她或许在心里忧虑着下一顿的餐饭了。

淡泊可明志,宁静方致远。舍弃浮华,安居在尘世的角落,默默守护着心中一方眷恋的圣土,这是对生命本真的最高礼赞,不为名来,不为利往,拒绝一切功利的诱惑,永远坚持对文化艺术的单纯热爱,这是古之高士,今之贤者!

离开这个院落,回首静立的石雕群,“马上封侯”的青石柱在丛林中显得有些落寞,有些孤独,是啊,辉煌荣耀已渐渐远去,洗尽铅华,平平淡淡才是未来的人生。不去计较得与失,不去在意名与利,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里,守望孤独是对生命价值最好的诠释。心中无杂念,户庭不染尘。岿然独立,超然物外,这才是真性情,这才是真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