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代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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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前阵子生了场大病，我这快60岁的人了，也不愿跟你说这些。我这把年纪，就是单蹦儿的命。虽说我那80岁的老娘整天价琢磨把我们姐儿仨轰出去，可老三都奔五十了，还能有人“接手”？悬！前阵子，她跟一个60多岁的老头相看，明眼人都知道，那老头就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加钱袋子，老二又不傻，犯不着跟他嗦。结果，老头出来就瞎掰扯，说什么老二脑子有问题。什么人啊这是……

生气？犯不着。比这还难听的话，听一辈子了。说狐狸精算夸的，在单位，很多人见我绕道走，为啥？怕我是神经病，传染给他们，哈。那我还真就神经了，当教导主任的面当校长的面有啥说啥，想克扣工资职称做黑手？没门！我这人说话就刻薄，都那么说我了，凭啥还给他们留情面？

要说我们仨都单蹦儿，这事儿得怪我娘。20来岁那会儿，我长得也不差，又是学校老师，我爹虽说是个从北京借调来的小官，但好歹算在县里有头有脸的。那会儿是八几年，人都实诚，给我说媒的不少，叫我娘堵回去的更多。我娘怕万一我爹调北京去了呢，到时候怎么也得找个北京女婿吧？那可是北京啊，随便一划拉，哪个不比在县城里头的强？就这么着，耽误了四五年，都成笑话了。

过了30岁，我也没大有心思了。我家就一个男孩，小七她爸，他最小，读书很用功，考完大学又读研读博的，最后到市里当了大学老师。我比他大10岁，我娘又好面子，家里穷得叮当响出门也得穿金戴银的，我爹？就好他那二两酒。俩人啥事不管，我弟就只能靠我们姊妹仨供。为这，老二老三高中毕业就去卖衣裳，现在日子好过点了，可爹娘身体不好，就指着老二老三伺候。这些年，她俩就是个劳碌命，上哪儿找对象去？要不说我娘那人自私呢。

我是早就出来了，孝顺归孝顺，但犯不着搅一个锅里吃饭。今儿动了爹的钱了明儿扯了娘的布了，闹心。有回我娘抽屉里少了100块钱，非说老三拿了，把老三气得哭了半晌，最后怎么着？掉床缝里头了。打那，我就住学校的单身宿舍了。

一开始，也害怕。白天都不敢照镜子，晚上那门是肯定锁好几道的。我床头有个小灯，整夜整夜地开，屋里也摆了我爸我弟的鞋。就这……还是遭了人算计。那个禽兽，是……学校的副校长。早的时候，我跟他一个办公室，年轻时候做事莽撞，很多事他都替我兜着。我拿他当大哥看，逢年过节的都给他家小孩带两身衣裳。后来他提拔了，想法变了。见我总是一个人，跟男老师说话也没什么避讳，就以为我很随便，好几回玩笑开得很露骨，我都没理他。有回周末，他借口有急事找我加班，我也没多想，给他开了门。谁知道大白天的，聊了没几句，他就开始扯我的衣裳……简直是畜生！要不是力气小，我差点就把水果刀捅他身上了！好在邻屋男老师听动静不对，喊了一堆人，我才得救。可他不要脸，非说我勾搭他，还说我不正经，跟那男老师也有一腿。他老婆更是打上门来，骂骂咧咧的，学校我是彻底没法呆了。

县城小，这种事传得快，说什么腌H话的都有。就连我娘，我亲娘，都来问我是不是跟他那个了。那阵子，我只能躲在家里，偶尔上街买个菜，那些小痞子小混混，摸你一把就跑，连摆摊的都看不起我。我弟气得带人上门把他揍了，又让他写了保证书，这事才算压了下来。打官司？没想过。他可是副校长。再说，要是打了官司，估计我名声就更臭了。

那阵子，我躲到我姑家的一个小房子里，就这，不知被谁给打听到了，晚上拿桌子顶门都不管用，还是有人偷偷爬了窗进来，我实在是太困了，迷迷糊糊差点让人给强了。多亏我弟警醒，坚持住在客厅陪我，才没被毁了。那些日子，不是人过的。我天天哭得嗓子都哑了，绝望啊，走投无路。我爹知道这事儿，劈头盖脸给了我几巴掌，“你要没浪，人家去找你？！”这是我亲爹啊！最难受的时候，我想跳河，都往河里走了一半了，一个路过的大姐把我拽了回来。她说：妹子，你要争气，就把那混蛋踩下去，自己寻死，再清白谁知道？那大姐对我是真好，她帮我租了市里她亲戚的房子，那以后，我再也没回过县城。5年前，听说那混蛋得癌症死了，该！

咱女人自己过，是挺难。正常讲话，你都不能单独跟男的说，更不能随便上女同事家里去，弄不好人家就会怀疑你对她老公是不是有意思。连邻居，一个楼里住这么多年了，没几个敢跟我说话的，就跟我头上顶着个衰神，沾谁谁不好似的。所以，这些年，我基本哪里都不去，下班就回家。

无聊？不会。头几年闷得难受，总想找点事儿干。学过游泳，练过瑜伽，也偷偷去过迪厅，跑过北京、上海。后来，我弟生小七，没人给他看孩子，就号我身上了。这两年，我退了休，小七眼瞅着也要大学毕业了，她妈整天急得什么似的，非要她抓紧找对象，就怕最后跟我一样。唉，就算跟我一样，老姑婆一辈子，又怎么了？咱清清白白的，有啥不好？男人，有几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