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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一个很大的词;“改变”呢,则显得异常庄重。我浅薄的阅历似乎还不足以托举起“人生”之重,而卑微如尘的日常则告诉我“改变谁”都是异想天开的浩大工程。我未曾被谁改变过,也未曾改变过谁。我不想夸大自身的力量,也无意于抬高教师的价值,每个人的一生都自有其天然的强大内力,我们能做的仅仅是提供一些帮助与鼓舞。
有时,我会回访过去的学生,看看自己到底曾经带给他们什么。熊坚说我教导他怎样看待自己的家庭,怎样在失意之后实现独立;汉州说,他爱语写作;建国说,我们是亲人……他们总挑美的来宽慰我,而事实上,我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出于我的敬畏之心,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新鲜的希望,我害怕自己过得蝇营狗苟无一是处,糟蹋了那么多鲜艳如花的孩子的时光。他们这样珍贵,让你无法不怀揣最真诚的心;他们这样珍贵,让你无法不审视每一寸属于他们的光阴。而最最值得牢记心间的是: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重生的你自己。你要善待他,像善待另一个自己,你要栽培他,像栽培另一个自己。
一
铭是一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孩子,因为他孤单,有明显的自卑倾向。我留心地观察了他一段时间,断定他背后必然有原因。
我联系了他的妈妈。他妈妈告诉我他的一些情况:早产,难产,在产道里大脑已经受伤,一条腿也有些瘸。“老师,我知道的,他记忆不好……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不能表达什么,我的心被以这样开始的命运揉搓得很软很软,这样的开端,只有水一样的温暖才能与之对应。
过了几天,同事告诉我他二年级时的故事。有一天,他没有来上学,走失了。家人和老师都去寻找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回到了学校,非常害怕,他瑟缩着,因为迷路的惶恐,也因为担心被老师责骂。但老师没有骂他,他感到很安心。这件事之后,他非常敬重老师,整个二年级都表现得非常努力,他从一个不学习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热爱学习的孩子。我听着,心中感应着他的渴望和热情。我在想,该给他什么样的教育?他如此脆弱,我的细致和温和该是一丝不苟。
他写错字,我把他叫到身边,说:“老师写给你看,大大地写。”我大大地写,他很认真地看。我只简单地说,认真地写,虽然知道那些字我在课堂上已经教他们写了,可是,我不会指责他上课没有好好学,也许他仍然没有学会,也许他就是需要这样专门细心的指导。我写完,仰头看他,说:“会了吗?”他点头,说:“会了,老师!”“好,去吧,好好写!”他真的会了,没有写错了。他的字写得非常有力,你一看就会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努力啊!那么工整,和之前的潦草胡闹截然不同。
他开始认真地上课了,一次又一次地举手。他发言,我们给他掌声;他朗读,我们安安静静地听,读错了,我们轻轻地告诉他正确的,读断了,我们带他读顺,我们帮助他读完,给他掌声,每个人都把脸面向他,给他赞许的笑容;他背诵,我在他的书上用楷书写上:“好棒!已背!”他回到座位,马上翻开书给他周围的同学看,我听不见他说什么,可是他满脸的兴奋我看到了。他很满意,他对背诵这个本来总是逃避拖拉的事情充满了信心,他一课一课地背完了!
他开始过来和我说话了。课间,围着讲台,有时候听别人和我讲话,有时候他自己和我说些什么事情,我都开心地听着。再也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孩子内心变得壮大起来更重要的事了!同学们都感觉到他变了。“没有优点的人变得有优点了!”那些傻乎乎的孩子这样说。也许有一天,这些傻乎乎说话的孩子会明白,人的信心和优点都是可以培植的,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对待他,你如何帮助他。
他开始知道自觉地带来回执了。我走在走廊上,他跟上来,说:“老师,回执我带回去了,我妈妈签了,我明天带来。”他是特意来提前告诉我,让我放心的呀!我拍着他的肩,说:“是的,你会这样做的。你是很好很好的孩子!”他满心欢喜地走了。他需要这样及时的肯定。他需要从老师,从同学的身上看到光亮,用以照亮自己的心。
他每天到办公室里问我接下去的课文要不要背诵,如果我说“要”,他就会很稳地点头,说:“哦,我知道了。”如果我说:“不要了,可是许老师相信你会读好。”他就点点头,说:“不要背哦,许老师。”每次我的课下课,他就走到讲台来,在很靠近我的地方站着,或者看着我,看我需要什么帮忙。如果我刚好有一点点事情需要做,比如把本子带回办公室,他会立即抱起本子,说:“许老师,要拿到办公室吗?”那么诚恳,令我心动。我看见他的心,就像看见我的心:他在付出自己所有的可能,以便让我更加相信他是一个一心向上的孩子。
我寻找各种机会表扬他,他纯真的笑容便绽放在我的心中。
二
悦和同学打架了,我去看了一下。
扫把横躺在地上,垃圾铲子四脚朝天,桌椅有些乱了,两个打架的主角还扭在一起,悦哭了,脸很红,眼睛没有冒火,可是也红了。我站在门口,很轻地说:“傻呀,放开了,啊。”他们就放开了。悦有些不服气,他气呼呼地,拳头紧握,也不看我。我没有问情况,但悦抢着开口了:“他先搞我……”我走过去,说:“好的,好的,今天你心情不好是不是?”嗯,他点了下头。“我想,你应该是心情不好。别哭了。来,老师抱你一下,放松,把握着的手伸开来。”我的双手轻轻地把他拢来,让他的头靠在我的臂弯里,他有些不自在,但没有回避。“老师抱你一下就好了,你也抱我一下。”他伸手抱了,不哭了。我又拍了拍他的背,说:“先回家,明天早上再来值日,好不好?”他很顺从地点点头,几个人就回去了。
我留在教室里,走在他们后面。我听见他们当中有人小声地念叨:“老师真好,同学打架都不骂,还抱他……”
“我……”
我因此而犹豫了一下,在内心轻轻地回应了他:“我不是好,而是……在听见悦的名字时,我感觉自己感应到了他的心情。我想,他需要安抚。他打架,不是他坏,而是他今天有些焦躁……”
是感应!我一下明晰了起来。那一刻,我突然地就发现自己拥有了这样奇特的能力,我听见“打架”,心头迅速闪过的一个念头:悦很焦躁。于是我抚慰了他。
这件事情只有几个学生知道,但以后班上再有人打架,总会有人去劝架,一年里,没有任何一次打架是凶恶的,他们发发脾气,只要有人劝说也就散了,当事者自己也会在暗地里去握手言和。没有人说起谁是班上爱打架的,没有人被片面而恶意地定义。
三
在与学生相处之中,我总是幸运的。我能用很少的话语,很少的动作便让他们明白我的想法。“为什么你伸出一根手指头,学生就都安静下来了呢?”负责体育器材的同事几次向我表达她的惊奇,我总是笑笑,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她说明我在向学生传递思想时的真诚,我在日常里时时流淌着的同情心。一根手指头,其实不是指令,而只是温馨而善意的小小提醒,我的每一个学生都能感知这柔和的善意。这是一种会生长的善意,它像春天的枝丫,由一条变成无数条。
我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述这些琐碎的故事,因为你会看到,我的人生就编织在这些琐碎之中。我也会不厌其烦地提到“小学老师”,这是无法绕开的身份与生存的事实。我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常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它最终能有什么样的意义,几乎没有一个时刻是决定性的,因此你无法看到他人的“改变”,你能看见的只有自己。把自己对人世纯真素朴的渴望种植到孩子们中间,然后不断地去聆听,去调整,去平衡,或许就是一个小学老师最完满的人生。
(作者单位:深圳市龙岗区横岗中心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