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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迷醉的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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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中期,维瓦尔第的《四季》从红灯牌收音机的喇叭里荡出,美妙的旋律唤醒了江宏伟心中的四季。接下来的几十年,花草不断在他的画面里绽放凋落,鸟禽始终在他的作品中栖息飞翔,他在两支笔杆交替掸击出的嘀嗒声中,似乎弹奏出了自己“四季”协奏曲。自然界的四季是永恒的,个体拥有的四季却是有限的,四季仍在循环,而个体终将在自然规律的演变中消失。于是,江宏伟把自己有限的四季投入到无限的自然中,试图将其净化、升华。

春来秋往,是季节,也是岁月。

任性的宅男

别误会,说江宏伟任性,可不是那一掷千金的“壕”。他的任性是:如果买东西要排很久的队,他宁可不要;有人没冲厕所,他暴跳如雷;飞机晚点一个半小时,他坐立不安;让他参加开幕式,他没兴趣。不过,他可以为了一支花、一棵草消耗三天时间;若是让他躲在家里看看书,描描画画些花花草草,他就觉得很是自在。江宏伟说他的这种任性是在某种范围内的任性,超越这个范围会带来心理的脆弱,一个很踏实、有目标的人不需要任性。

江宏伟不爱参加各种研讨会,更不爱参与没有结果的学术争论。“都说争论能碰撞思想的火花,然而现在似乎火花太多,思想都烧尽了。”在江宏伟看来,无论是学术、教育、企业,甚至股民,个个都有理论、有思想,但却少一个真正的“家”。这“家”,对江宏伟而言,既是在南京汤山那带院儿的宅子,也是一种定位意义上的“家”,是在丰富多变中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宅子的西南两端种植了江宏伟想要的花木,随意地植,穿插地种,触目可看,所需能摘。住久了,也就淡漠了在都市中因信息的畅通与交流的频繁所波及的各式问题。

工笔花鸟的画种迫使江宏伟要长时间在画案前度过,三十几年来他很少出门。他喜欢积累作品,所以时间对江宏伟来说显得尤为宝贵,由于无暇应付,通常他对前来索画买画的人以及各种展览,多半是拒绝的。每天作画8小时以上的习惯,让他过一段时间就能存一些作品。正因为拒绝很多机会,积累了更多作品,反而吸引了新的机会来临。

当台湾东英集团邀请江宏伟在台北国父纪念馆办画展时,他已积累了三年的作品。而且产生了一些对他来说比以前更拓宽题材的作品。像大幅的《大丽菊》、《鸡冠花》等,还有《春》、《夏》、《秋》、《冬》花鸟四条屏也是那时完成的。这四条屏是作为答谢主办方赠送的,事隔多年,随着有些作品逐渐回流国内,花鸟四条屏前些年从北京诚轩拍出,江宏伟觅得拍者,商议割爱,这是后话。

岂有此理

“这幅画是我的了。”

“这幅画是我的,因为签的是我的名字。”

这是一位藏家购得江宏伟画作后与他的对话。只要江宏伟在画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不管作品被谁买了去,他都觉得画是自己的。

江宏伟在画画上明道理,生活上通情理,但他有时还是认死理的。十年前,荣宝斋江苏分店在展毕上门退画时,江宏伟看送画的小青年不容易,于是用金卡画了一幅荷花送他。此类作品画得多了,其他人也纷纷前去求画、订画。作品当时廉价,后来得知此类画作在流通间逐渐上涨,新客户要以两倍价格相订,江宏伟当即拒绝,更加认真地耗费了几倍时间,将原先允下的画完成,从此不再接受订件。他朴素地认为,一个手艺人要有手艺人的职业道德。

令人费解的是,江宏伟常劝别人不要买他的画,这又是啥道理?“我每次看别人买我的画,我就劝他先不要买,要什么样的内容和尺寸最好跟他太太商量下。那么贵的东西,不看就买了,那到底干什么用?买房子不看房哪行呢。”

江宏伟的画,从早期2,000元每平尺起步,价格停了很久,1990年代中旬,不痛不痒地涨到3,000元每平尺,直至今天的10,000元每平尺,江宏伟觉得这种涨幅相对平稳,因为涨幅太快总归会有风险,被市场过分青睐的艺术家容易变得庸俗。他讲道:“在市场的诱惑面前,能不能保持尺度,维持自己当初的理想很重要。理想其实没有直路,随时会改变,一波波的市场潮流有的是适合你的,有的是把你边缘化的。当主流和社会的兴奋点退潮后,你依然能屹立不倒,才能说明你有价值。”

采花君子

画花鸟的这些年头,江宏伟外出写生的日子并不多,因为他的写生方式,需要慢慢地完成一幅画稿,每一个小细节,需十分完善了才踏实。更重要的是,细节与整体间的关系,导致他必须反复修改。这直接的结果就是要把花采回家里画,或者直接在宅子里种花。这么算下来,三十多年里,江宏伟采的花可不少,称他是采花大盗似乎有失偏颇了,不过他也确实经不住栏边搔首弄姿的花草们的。发乎情,止乎礼,先暂且用“采花君子”来形容他吧。

杂树里绽放的早樱,没有一丝人工修剪的痕迹,江宏伟挑选了两枝采下,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脱下一件衣服遮挡着走出公园大门,没有人发觉,颇有阵窃喜。“这行为看似有点不道德,可是当花期一过,又有谁会关注它们的存在。我之所以倾心于这两根樱枝,正因为它们处于偏僻杂林中,不被人关注,故生态得以舒展。”

四月初,江宏伟汤山的居所触目见柳,他折一枝回室内慢慢勾描,不怕枯萎,所需即取,于是画中开始荡出了柳枝。夏至晚饭后,沿小区走上五公里,汗流浃背地欣赏沿途几丛栀子静静开着白花,摘几朵回家用清水供着。坐在空调房中细细端详,浮出南宋《百花图卷》与钱选的《八花图卷》,惦念着法国南部小镇里被蒸馏、加工成“香奈儿五号”的玫瑰和茉莉。

秋日的荒野里,江宏伟采摘了一枝道不出名的野草,这颗野草的形态、组织与色彩具备多种美的要素。虽然这颗野草会被人忽视、被人遗忘,但江宏伟却觉得,它能遗落在角落里静静地以自身的秩序释放出花朵,倒也体现了生命的完整。

花采回来,就自然会凋谢。江宏伟折了枝牡丹放在案上,早上有精神,弯曲度有一种挺拔的意思,渐渐地松弛,到了夜间开始合拢。第二天又展开,松弛地展开,不再合拢了。第三天有些花瓣开始脱落,但形态更显风韵,花房、花蕊彻底显露与稀松的花瓣交织,出现一种风情,而牡丹叶仍显精神。

一季又将过去。

回味的余地

“你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画?”

“你如何画成这幅画的?”

“你说说你的画有什么特点?”

诸如此类的问题,江宏伟常被弄得很尴尬,大多只能搪塞:“看画吧,我要说的话都在画里。”于是又被猜测为留一手,不愿传授真谛。有时他又会细细思量,这些问题真的无法回答吗?想想确实有难度,毕竟在说得清的作画行为、作画动机和成画方法背后,总有些难以说白的东西,这些事情没法深究,深究了缠得更乱。“我不喜欢也不擅长对画面的解释,解释权永远是属于他人的。假如作品能成立,作品能打动人,便会有各种的解释。”

于是江宏伟自问自答:“一件好的艺术品,为什么能在描写物态的后面给人提供更多的联想?”――“或许,隐匿在描绘底层所泛出的情绪色彩更诱人。”

笔者理解,这描绘的底层所泛出的情绪色彩,可能就是我们常说的“回味”,一件好的艺术品,一定是留有足够回味余地的作品。一如江宏伟回忆着十年前写生大丽菊的场景和心情,似乎能在心理空间上染出一层雅致的灰调,这灰调,带有体验的成分,是情绪与物象交融后的诉说,也是可回味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