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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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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已经开始了二十分钟,少年本打算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回座位,但老师就站在他座位的附近,认真地领读。他不敢过于放肆,只好站在教室门口小声喊:“报告。”声音很小,但还是打乱了早读的喧嚣,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朗读,抬起头望着他。

少年黝黑的脸上汗涔涔的,泛着红光,显然是一路赶来的。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他觉得有些难为情,脸变得更红了,微微低下了头。他在等待老师说“进来吧”,可是年轻的女老师却迟迟没有开口。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她也疑惑地看着他,眉头微微皱了下,迟疑了足足有十秒钟,才说:“进来吧。”

少年像得到特赦一般,快速地跑回自己的座位,脸上的汗也没来得及擦就掏出课本大声地跟着老师朗读起来。

在她眼里,他是一个好学生,虽然木讷寡言,但学习很用功,成绩也很优异。少年家在距离学校二十多里的一个小山村里,这么远的路程,偶尔起晚了或者半路上自行车坏了,不能按时到学校是可以原谅的,但连续三个早晨都迟到就说不过去了。少年喊“报告”的时候,她故意沉默了一会儿,以示警告,他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他那汗涔涔的涨得通红的脸和粗粗的喘息声告诉她,他是急急地往学校赶的,尽管还是来晚了。

少年从老师的眼神中看出了老师的不满,但他并不怨她,连续三个早晨迟到,任谁都看不过去。老师虽然没有批评他,但是他知道,如果再迟到,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明天早晨一定要早早地来到学校。

次日早晨,她刚把车停放好,就远远地看到少年也来了。他骑车的样子有点滑稽,屁股离开车座,高高地翘着,整个车随着他身子的晃动而左右摆动着,显然他是很用力地踩着车子的,可是车子似乎没有那么配合,两个轮子在力的作用下缓慢行驶,看起来很吃力。

少年放好车,一路朝教室狂奔,片刻也不停留。望着少年急匆匆地拐进楼梯口,她放心地走到他的单车前。那是一辆八九十年代的老式单车,高大笨重,车身锈迹斑斑,满是时间留下来的沧桑痕迹。她的目光停在了车的后轮上,上面竟然缠绕着绳子,有的地方还用铁丝扎了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绳子解开,轮胎的缝隙里露出一块布条,往外一扯,竟然是一件被撕碎了的衣服!她吃惊地把整个后轮胎都拆开来,发现里面竟然塞满了破布、棉花……啊,这辆单车竟然没有内胎!她终于知道少年为什么满脸汗涔涔却仍然迟到的原因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少年那么用力地蹬车而车子却仍然行动迟缓的原因了。心酸的泪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滑落,她不知道,是谁出了这样的主意;她不知道,他有着什么样的家庭;她不知道,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有着怎样的一个内心世界。她无法自制地任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课间,她找到少年,说:“我的车坏了,想到外面买点东西,借你的车用一下,可以吗?”

少年的脸红红的,半天才说:“我中午也要出去的,你……借其他同学的吧……”

“你怎么还有时间出去,中午不是要进行语文考试吗?”她脸上有些愠怒。

中午一放学,少年就跑去看他的单车,可是车子早已没有了影子。少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一直小心地隐藏着内心的那份自卑,要是她发现了车胎的秘密,那该有多尴尬?

少年没去找车子,他知道一定是她骑走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中午语文老师并没有来布置考试。

临近上课的时候,她又找到他说:“真倒霉,车刚骑几步就没气了,害得我只能步行,我把车子放在学校西门旁边的修车铺里,下午放学的时候你去那儿取车吧……”

少年有些庆幸,幸好她没有发现他单车的秘密。

下午去推车的时候,少年发现车的后轮胎都已经换成新的了。他心里微微一颤,尴尬地说:“大爷,我,我没带钱,明天……”他想说,明天我再把钱给你捎来行吗?修车的老师傅头也没抬,说:“那女老师早就把钱给垫上了,你把车推走吧……”

此后,少年和女老师都没有再提及此事,直到初中毕业,少年再也没有迟到过。

许多年后,昔日的少年长大了,成了一名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他靠自己的努力买了房子,还买了辆小轿车,家里的自行车也因此闲置了。

最近,他注意到班上有一个家境特殊的学生,叫小夕。小夕父母离异,父亲外出打工了,所以她只能跟着生病的奶奶一起生活。她每天既要上学,又要照顾奶奶,一辆几乎要报废的自行车就成了她连接“两点一线”的重要纽带。有一天,他对小夕说:“小夕,我要到外面买点东西,想借用你的车,可以吗?”

故事的结局有些老套,正如你所料,这位老师回来后对他的学生小夕说:“我把你的车给弄丢了,所以我把家里的自行车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