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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与枪结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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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喜欢枪,向往着能参军扛枪,却不料成了一生的遗憾。要说机会是有的,那时父亲在县里当领导,“征兵”的时候,我的年龄差了不多几个月,只要父亲说句话,这事就成了。跟父亲“泡磨”时,父亲脸一板,说:“有本事以后自己混出个人样来,不能靠老子。”这话挺刺激人,也可以说影响了我一生,让我知道不会有谁为我铺垫前程,一切都得靠自己。

记忆中,父亲除了严厉的教诲,似乎从未夸奖过我什么。即便在我得了奥运冠军,父亲也只是淡淡一笑,说:“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是党和国家的培养。记住了,夹着尾巴做人,别把尾巴翘天上去了。”直到去年父亲临终前,我才体会到了他的良苦用心。那时父亲拉着我的手,说:“儿子,当爹的,其实是一直为你感到骄傲的。”这一刻,我的眼眶便湿润了。

虽然没有当过兵,现在看起来也算是殊途同归。记得有人说我从小就是个“神”,那难免有点夸张。绰号倒是另有一个:“弹弓大王”。逮什么,打什么,麻雀、烟头、树枝、石块都是目标,准头大概就是那么练出来的。在国家射击队里,我给队员准备了个纸盒子,上面密密麻麻扎满了针眼。我让他们用线悬着缝衣针,提着手臂去穿针眼,轮番着穿过来。好多人不理解,我就说:“功夫在诗外。好好体会。”这个小道具可真管用,锻炼了队员们的手腕稳定和超常耐心。

第一次摸枪是在安徽和县插队的时候,买了把广州产的“三剑”气枪。当地野鸟倒是不少,不打,那时多少也有爱护鸟类的意识,况且农活繁忙,只是空闲时瞄着土坷垃过过枪瘾。农村里呆了四年多,犁田耙地割稻打麦,什么农活全会干。后来因为表现好,抽调到供销社里。那时化肥、柴油都是紧俏物资,我手中的“权”挺大的,但受父亲的影响,我特别讲原则,总是把后门堵得死死的。种田和卖化肥都不是我的志向,但一旦从事了,我便也全身心地投入。那段经历也给了我充沛的生活养料:吃过苦,什么困难都不怕;拓宽了我的社会知识面,让我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辩证了。

总以为此生与枪再也无缘,却不料峰回路转,偶然中得以参加省里射击队的集训,居然破了省里的纪录,于是25岁那年正儿巴经地练起射击。第二年破了全国纪录。第三年,也即在1984年的洛杉矶奥运会上,我为祖国夺得了第一枚奥运金牌。

有人说我是大器晚成,我的个人座右铭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得最好。种田如此,卖化肥如此,当运动员如此,当教练也如此。因为眼疾的原因,我不得不中断运动生涯,但我的生命和激情依然在射击场上继续,只是换了个角色而已。

我的家就在国家射击队训练场的后面,但一年中至少有300天,我是住在运动员宿舍里的。没办法,事业和家庭从来是难以两全的。坐在国家射击队总教练的位置上,我深知肩头的分量。好在我已故的父亲理解我,好在我的夫人和女儿理解我。

人生有憾,才能人生无憾呵。

(桑陌/执笔)

在前不久结束的亚运会上,中国射击队一举夺得27枚金牌,并打破三项世界纪录,成为中国体育代表团中的第一夺金大户。谨向许指导和运动员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