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作贱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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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写时装评论，甚至有三年没有参加时装周的活动。这不仅因为我个人学术关注点的转移和期望在更高的形而上层面对设计艺术进行思考，还在于现今条件下能够真正确立独立的时装评论地位为时尚早，所以采取了逃避的态度。

前几日，偶然在“凤凰卫视”的节目中看到行为艺术家赵半狄在巴黎和2007年国际时装周上所作的熊猫秀，以及接受短时间采访的报道。面对熊猫秀，我仿佛看到了一场恶俗秀，心里愤怒难平。如果说赵半狄作为一名先锋艺术家，他在其它场合展示其观念作品我无可指责。因为，作者正需要引起轰动的震惊效果。然而，他的时装秀是以时装周专场秀的面貌出现的，就不得不引起我的激愤与思考。

记得多年前曾有一场场面宏大的滑稽时装秀谓之“紫金城”。模特头顶琉璃瓦大屋顶，身披乳钉宫门大披风，活脱脱像似做一个宗教仪式。所有的媒体几乎都报道了这场所谓的时装秀，还美其名曰为中国时装民族化而探索。说是时装秀，实则与时装无关。但是正是媒体借用人们猎奇的目光，把他奉为了著名时装设计师。当然，我们不能苛求所有的民众都能理解“时装”的含义，如若你将它视作是一场大型的广场群众文艺演出，也许是可以接受的。

关于赵半狄，坦率地说我从事艺术与设计工作三十年，之前没有听说过此人，想当年我也在《美术观察》等杂志上呐喊过不要用评判足球的规则去评判一场橄榄球般评价现代艺术，而为现代艺术家鸣不平，对先锋艺术家抱有理解之心与同情之心。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当电视镜头闪现他的影像时，我们又算是有一面之交的。那是去年在清华大学肖文陵举办的一次学术沙龙上，赵半狄即坐在我身旁，所以我对他并无恶意。虽说这场“熊猫秀”已经过去，那个沙龙上他说过什么也全然忘记。(我是记得我谈了“设计之美的另类解读”)。但他的这场“熊猫秀”让我对其艺术态度和艺术主张产生了责疑。恐怕他应该属于那种在真正的艺术家中被称为先锋另类的行为艺术工作者，在大众传播语境下又属于艺术家的那种行为异常者。有鉴于他的“熊猫秀”，促使我上网搜寻了一下有关他的新闻。赵半狄甚至还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为所谓公益广告也做过一些富有创意的工作，但绝大多数的行为实则和艺术无关。

先锋艺术家常常以制造新闻来提高自己的声誉，其实当代观念艺术就已经模糊了艺术的定义，模糊了艺术家的身份。黑格尔不早就说“艺术死亡”了。人人为艺术家，人人也不为艺术家了，更不要说是服装设计了。人人要穿衣，人人就有表达对服装的愿望。一场“熊猫秀”究竟是时装展示，还是其它什么演示，看起来并不重要。让我们思考的是时装周作为专业会展的神圣殿堂，“熊猫秀”玷污了这一殿堂。我们不能要求时装周的工作人员如侦探一样一开始就已经洞察赵半狄的“用心良苦”，更何况还是以熊猫的名义。而我们应该意识到作为先锋艺术家的赵半狄打造的“熊猫秀”，只不过借用时装之名再一次在人生这个舞台上又上演了一部戏虐大家的滑稽戏而已。在这场了所谓的33套“高级时装”中，有官员、新娘、法官、护士、清洁工，更有同性恋、囚犯、视频者、二奶、小姐、乞丐等等，甚至这2007年的那场演出上，还出现了杨二车娜姆与一名外籍观众的当众亲吻。而赵半狄在解释他的时装理念时则声称：“将以中国社会中绝不可忽视的阶层，中国最鲜活的人物为角色，上演一场中国社会多种阶层，多种人物争奇斗艳的一幕”。这位以熊猫作为全部艺术线索的艺术家，改行做时装设计师算是马失前蹄了。从专业程度而言，所展示的33套时装，既没有“时尚”、“时髦”的流行信息，也没有作为衣装的技术水准。粗陋的剪裁，款式的牵强，面料的低档，都无法用高级时装对其加以理解。从内容上看，社会上形形的人物以时装的名义混迹其中，向人们宣扬了一种颓唐的心态。如果说作为“小姐”、“二奶”等现象还可以是社会学的反思和伦理学的思考，而作为“时装”的意义又何在呢?

时装界是个名利场，时装界的纸醉金迷是公开的秘密，但也不能以“时尚”为招牌而不要廉耻。时尚沙龙如同演戏一般，许多人热衷于混迹其间，虚无与空幻，迷失了许多人的理性价值判断。我觉得当所谓的时尚真正成为你生活一部分的时候，时尚的生活才真正来到你的身边，你才真正时尚起来。时装以行为艺术的方式表达不可谓不可以。“例外”设计师马可去年在法国文化部长私人城堡中所表演的服装，我就将其理解为一种服装观念的行为艺术。我之所以称赞马可的服装秀，是因为马可所作的文化思考是围绕服装设计而展开的。她从种棉、纺线、织布，到人与自然的冥想，马可进入了，其他没计师无法企及的形而上的理想境界去思考人与服装的关系。马可的“秀”让人们将服装当作艺术品来欣赏。这既是一种哲学性的思辨，又是一场视觉的盛宴。所以我由衷地夸奖她。因为她提升了中国服装设计的艺术品质，表达了民族文化自觉的内在动力。而“熊猫秀”似乎也以中华民族为驱动力，因为他抬出了国宝“熊猫”。只要稍有艺术品德和文化逻辑的人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场轻浮的恶俗游戏，它和艺术毫无关系，与时装风马牛不相及。

高级时装作为精英文化人士的生活要求，它恰好是与戏虐、游戏、无政府主义相对立的。“熊猫秀”的出现，除唬弄非专业人士的眼球外，没有任何专业意义，相反对年轻设计师产生了极大误导。这就如同，加利亚诺当年设计了层层叠叠色彩斑斓的时装后，全世界的设计师群起而仿之，都以缠绕、裹扎为设计手法，上演了一场场似曾相识的时装舞台剧一样。

不要作贱时装，让我们共同守护这份美好、优雅的精神家园――时装周。“熊猫秀”虽然已经是旧闻，但我真担心它毁了中国人的时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