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礼品回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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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陆没有提供更多的合法渠道来消化过剩的礼品。

京城聚集各界精英，而礼物的法则是不断向上流动。如果你在google中输入“北京礼品回收公司”，瞬间就能涌出约153万条结果。

在中国礼品产业研究院院长张小鹏眼里，礼品及回收业已成为北京庞大产业。据其所在的研究院调查统计，大陆商务送礼的主体为企业、机关、团体，每年采购礼品的单位数约0.2亿，商务送礼的平均频次约为每年20次，每次的送礼金额约为236元。按此计算，大陆商务礼品的年总需求量约为944亿元左右。

不过，礼品并不是硬通货，将过剩礼品拿到市场上变现便不可制止。不过，在市场优化资源配置过程中，其他利益输送也不时隐匿其中，这让礼品回收业无法摆脱身份困惑。

礼品回收主体：黄牛党

京城从事“礼品回收”的商家，有迹可循。

中国礼品产业研究院实地调研发现，一类商家是有营业执照和固定经营场所的店铺。这些店在北京大概有2000家左右，多分布在北京的高档社区、商业中心、百货商场和医院附近。这些店有合法业务存在，因此可以在合法经营的掩盖下进行“礼品回收”。

第二类是不一定有营业执照，也没有固定经营场所的个体户，就是俗话所讲的“黄牛”。这些人多分布在人群密集的场所，比如广场、百货商场、写字楼附近。做这些生意的人主要是来自河南、东北地区等省份的农民工。有自己的圈子，通常在10～30人左右，一般是来自同一地域或有亲属关系。通过老乡带老乡的方式，一个人会把自己家乡的亲人、朋友都带出来，两年下来在北京就可以形成自己的圈子。这些人的关系十分亲密，彼此照应。他们白天一起工作，晚上一起打牌聊天。客户和资源在一个“圈子”里是共享的。“如果有客户想要一瓶30年的茅台，这个人手里没有货，就会先借朋友的补上，以后有货了再还或者再帮忙补别的货。”张小鹏说。

第三类就是通过电子商务的形式开店。对于所有经营者而言，网络“礼品回收”是一种低成本、低风险的理想选择。网店往往通过一些“噱头”来夸张自己的“实力”，从而吸引顾客，比如称自己可以回收并能够鉴定的礼品包括烟酒茶、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古玩钱币等几十种性质完全不同的产品。事实上，绝大部分店主能够回收的商品种类是很少的，所谓的鉴定专家就是老板本人，他们也只能掌握几门比较简单的鉴别技能。像珠宝和古董这样的贵重礼品，鉴别难度太高，很多人既没有这么多回收的资本，也没有辨别真伪的能力。张小鹏告诉记者，真正能做大额交易的商户其实是很少的，因为他们退货的能力非常有限。如果他们收了无法转手卖出的话，就会给自己造成经济损失。能做多大的生意与他们自身的经济能力、面对的客户群体和礼品再脱手的能力紧密相关。

“‘黄牛’是礼品回收的主体，对于很多打工者来讲，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们不会选择这个手段来谋生。他们平均每年能赚3万-5万块钱。”据张小鹏分析，多数“黄牛”的年龄在40岁左右，因为年纪大的人做不了这么辛苦的工作，而年轻人又拉不下面子来做这种工作。对于有实体店的零售商，“礼品回收”的利润可能会多一些，但是难以统计，因为“回收”并不是他们的主业，他们只是来一单做一单。

一瓶拉菲回收赚数千

在北京海淀区从事礼品回收的林小姐告诉《凤凰周刊》，只有高档礼品才值得“回收”，他们从比批发价低一些的价格收购，然后转手再以比市场价低一些的价格卖出，中间的差价就是净利润。一般会赚取商品批发价格的6%-7%。如果能卖出一瓶1982年的拉菲一下子就能赚上好几千块钱。

“我们这一行没有统一的价目表，但是我们可以保证的是提供全北京最高的收购价格。”自称“全北京历史最悠久的礼品回收店”的老板李先生告诉《凤凰周刊》。对于购物卡，他们只回收5000元以上的，8.5折买下来，9.2折卖出去。而像冬虫夏草、海参、燕窝这样的补品都是按克算的，要看具体的大小、成色和品质才能决定价格。此外，像服饰、名表等奢侈品，回收价格与其折旧程度、样式流行程度以及原本价值挂钩，全新的东西能卖到原价的9折，特别旧的也能收回两成原价；而珠宝玉器之类，则看其成色有固定折扣。

虽然回收市场上流通的货品种类繁多，但是高档烟、酒、保健品和购物卡是最受欢迎的四种商品。张小鹏认为这四类商品有三个共同的特点，最重要的是，这些商品都容易辨别真伪，比如茅台酒、“中华”烟都是有正规厂家的包装及防伪标志，有一套方便学习操作的鉴定方法。其次，这些商品在市场中都有统一的定价，容易核算价格进行交易。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也很喜欢送茶叶，但是回收茶叶的人却很少。“举个例子，如果有人卖给你一斤毛尖，你如何鉴定它的价值呢？价格是定500元还是800元呢？市场上没有一个清晰的参照。”最后一个原因是这四类商品的货币价值不高也不低，违法成本低。对于小商贩而言，在街上买卖这些商品不像珠宝那么显眼，即便在街上被城管抓住，他们口袋里的钱也不多，算不上什么违法的证据。这些人就算一天只回收到一条烟，200元买进，300元卖出，也能净赚100元。

为了弄清楚这些“高价回收”礼品的去向，本刊记者以“买家”身份找到了一家自称是“严格的正规物资回收公司”。在询问是否零售高档红酒时，店主龙先生告诉记者：“我们很少做零售的，一般都是走自己的销售渠道。”记者表示只要红酒品质好，愿意大量买进，但是很担心碰到假货。龙先生马上告诉记者不用担心他们的货品，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做生意讲求信誉的，所以每一瓶酒都是经过专家鉴定，用特殊的方式做上记号，外人看不出来，这就是我们的‘商标’，如果酒有问题，回来找我们也不怕。”在记者的追问下，龙先生表示将礼品脱手给谁主要是依据商品的“成色”。如果回收的商品成色很好，就会当成新品卖给个体零售商、小超市，一些高档会所和酒店，交易过程十分简单，就是交货给钱。如果成色不好，就打个折卖给个人，这些交易都是没有发票的。

市场与腐败

从正功能的角度来看，张小鹏认为，“礼品回收”不仅能减少财富的浪费，还能让商品资源在整个社会中得到更好的配置。

不过，经济学家茅于轼透过自家窗户经常能看到北京月坛南街上这样一幕：外地来的人拎着大包小包进入部委大门，出来是空手的。下班的时候，干部们拎着大包小包从大门出来，直接卖给街边礼品店，礼品店再卖给到北京来送礼的人，这里就变成了回收礼品一条街。

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罗猛也曾向人民日报记者表示，回收礼品有涉及洗钱的可能。

礼品所承载的特殊功能，使之今日，除典当行被特批允许有回收业务外，庞大的‘回收买卖’在工商部门的注册登记业务中都无据可查，市面上礼品回收店铺，均属无照经营和超范围经营。

烟草更是属于国家专卖，礼品店如果未在当地烟草专卖批发企业进货，由烟草专卖行政主管部门没收违法所得，可处以进货总额5%以上、10%以下的罚款。

在如此风险中过日子的礼品回收店，自然不会与卖礼品的随意达成交易。

5月末，《凤凰周刊》记者走进位于月坛南街的一家小型烟酒店，询问正在玩电脑的店主，“有两瓶一般的茅台是否回收？”店主快速地扫视了一下，然后不耐烦地说：“留下联系方式，等有需要时会再联系你。”

前述的林小姐则坦诚向记者表示：“我们做这一行有五六年了，很多都是老顾客，因为我们做生意简单诚信，不多事儿，很多人觉得第一次和我们合作放心，以后有货就会找我们。”不过，对于礼品从何人手里回收的问题，林小姐机敏地马上回答：“不知道，我们只做买卖，不问其他的。”

张小鹏称，国家没有提供更多的合法的渠道来消化过剩的礼品，这是造成“灰色礼品回收市场”蓬勃发展的根本原因。

部分礼品回收者售卖伪劣商品欺诈消费者，加之在交易时不出具任何发票，有逃税嫌疑，张小鹏建议，国家对礼品回收市场应予以规范而不是以“非法”简单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