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镜子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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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傅老了。镜子里的他已是满头银丝，被时光刻上了印迹的脸在镜中显得异常平静。他用粗糙的指腹摸着铁画，如爷爷轻柔地挨着孙子的脸蛋，铁画反光，亦似一面镜子，折射出的微光在老人脸上跳跃。老人笑了，他慢慢走到门口，轻轻关上了门。

“张师傅的店关门了？怎么可能？”当我再次走入小镇时，不由得吃了一惊。

小镇上游人络绎不绝，喧嚣声在空气中聚集，载客大巴拉来一批批游人，然后吐着尾气，兴冲冲地去找下一批猎物。我漫步在这小镇，脑中不禁想起小镇最初的模样――一条清澈的河流将小镇一分为二，河两边遍布着鹅卵石，清新的空气中掺杂着些许花香，令人安逸。小镇后面是连绵的群山，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小镇。

小镇里淳朴的民风传承了好几百年，镇上的男人大都传承着一门艺术――铁画。铁画是指用铁、铁丝经过锻打等一系列程序，结合中国山水画和雕刻的一项艺术。而张师傅便是铁画中手艺最好的一位。

不知怎地，这百年的技艺名声传到了外面。不久，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乘车而来，轰隆隆的汽车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和安逸。

他们拿着精美的宣传纸挨家挨户上门宣传，一会儿镇子上空就飘满了铁画师们爽朗的笑声。

听说那儿要被开发成旅游景点，而铁画则为最好的旅游纪念品。

从此，机器的轰鸣声代替了敲打铁画的“叮叮”声，一幅幅“精美”的铁画艺术品从生产流水线上流下，一个个都像复制品，暗淡无光。

再后来，游人渐渐如织。

张师傅的店坐落在街旁。他没有像别的铁画师一样，他坚持自己以锤为笔，以铁为砧，一捻，一凿，一敲，一打，这原本笨笨的铁块似乎活了过来，灵动非常。你瞧这胖娃娃的脸蛋，嫩嘟嘟的;你看这小花的花瓣，直挺挺的;你望这小溪的流势，弯延延的。老人的手因常年的敲打，落了一层厚厚的老茧，但他毫不在乎，只要一瞧见那些铁画，老人便笑得灿烂。

手工不敌机器，经机器完成的铁画毫无差错，价格便宜，自然深受游人喜爱。而张师傅的店却日渐冷清。

几个月后，游人络绎不绝，张师傅的店却门可罗雀。

一年后，张师傅的店往小镇深处搬了搬，他已经付不起水涨船高的房租。

再过了一年，张师傅的店关门了。

我漫步于小镇，任游人从我肩头重重撞过，忽然想到清代梁同书所作的《铁画歌》：“谁叫幻作绕指柔，巧夺江南钩笔……采绘易化丹青改，此画铮铮长不毁。”

登上高处，恍惚间小镇似镜，铁画如镜，我站在镜子前只见铁画在镜中渐行渐远，此画铮铮长不毁吗？它所折射出中华文明之光在日益浮躁的城市中散去，渐渐的。

镜子中人们醒醒吧，走出镜子，一起站在镜子前，让中华文明之光之魂永远流传。

我站在“镜子”前，眼角微润。

（指导老师：张正忠）

（本文为南京市第十五届中学生作文大赛颁奖典礼上朗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