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的马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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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始终更像是男人的游戏。
赵小姐重新翻身上马，此时除了一身臭汗外，胸口和双腿还粘满了马毛。
虽然知道很可能在比赛里“打酱油”，赵志进小姐还是在5月底的这个周末，起了个大早，来到首都机场附近的唐人马球马术俱乐部。
马球马
因为是比赛日，赛场的一侧已经搭好了一排雪白的帐篷。赵小姐对此并不陌生，自从一年前接触马球开始，类似的活动她已参加过多次。她知道几个小时后，盛装赶来的会员会让场地人声鼎沸，也知道豪客比奇私人飞机、阿兹慕游艇、奔驰汽车等品牌的广告位在哪儿，以及帐篷里的女侍一定都像是模特，有着一双好看的长腿。
“你看我的胳膊，多了一条肌肉。”作为一名80后，赵小姐很清楚纤细是王道，但长期的握缰、挥杆已经让她的胳膊逐渐膨胀，“我发现时已经不好看了，后悔也晚了。”不过她还是觉得力量不足，碰上“嘴硬”的马时，还是不太能勒得住。也正因如此，她才特意早早赶来，让会所的马场经理为她准备几匹“嘴轻”的马，“就是轻轻一动，反应就很大的那种。”
马球比赛分为4节，每节7分钟。为了保护马匹，选手的用马需要在每节结束后更换。换句话说，赵小姐今天需要骑乘4匹马球马。“其中有一匹我从来没骑过，可能之前他们觉得我的水平骑它有些危险，据说这匹马挺快的。”这多少让赵小姐有些紧张，但马场经理告诉她，“你肯定没有问题。”
“在全球没有一种马叫马球马，它不是一个品种，只要会做定后肢旋转，空中变步、变线就可以比赛。”某专业人士对《人物》说。但让马掌握上述技能并不容易，以前便有爱好者因为马匹受惊而被驮向“天涯海角”。“其实如果用学历来举例，马球马就是博士后的水平，它不光需要有良好的技能，心理也要足够强大，不能害怕骑手挥杆，也不能在和别的马接触的过程中，因为对方的体型比自己大而胆怯，这是一个长期训练的过程，一匹马球马需要训练好几年。”对此赵小姐深有体会，她的胳膊上至今还留着被一匹黄汗血马咬过的两排牙印，“不过好在它咬得还挺好看的，看起来像一只蝴蝶。”
热闹的赛前
清晨的马球场还覆盖着一层雾气，大小相当于三个足球场。球门分别设在两端，没有球网，只有两根圆柱，像是摁住草毯的4颗钉子。此时的赵小姐已经换好了白色的马裤，戴上了头盔。一切都很熟悉，作为一个上班族，她曾经在一个月里，每天7点都穿戴整齐地赶来，两个小时后再风一样地奔向国贸的写字楼。“这匹马果然好骑，甚至比我之前骑过的都要好。”她放下心来，开始从球场的一端向另一端做带球练习。
中午时分，俱乐部的会员和家属、媒体记者、各品牌厂商的负责人以及马球马术的爱好者，陆续出现在场地内外。四处乱跑的孩子成了摄影师最大的敌人，他们在人群和马匹中肆意穿梭，嘻嘻哈哈地躲避着各自的妈妈或保姆。两辆奔驰跑车就停在场边不远处，车门垂直向上开启。帐篷内，音乐流淌，雪白桌布上面摆放着各式饮料和红酒。
随着比赛时间的邻近，音箱用中、英双语召唤着大家将注意力转移到赛场。这时的赵小姐已和其他女选手整齐地站在场地的最外侧，在各种品牌的广告护板前，迎接着长枪短炮。这是今天的第一场比赛，也是唯一的一场女子比赛，对阵双方代表着中国和泰国两队。但它其实更像是暖场的热身，不但选手不限国籍，甚至两队还分别有一名男性球员压阵。
1号位
赵小姐在上场前就知道自己被分在了泰国队，不过她并不沮丧。“其实这也是常规做法，因为马球是分级别的，一开始默认都是2级，最高是10级，每次比赛前，都要将每队的4名球员等级相加，然后再高低搭配，尽量将双方的系数差做到最小。”
比赛由一位漂亮的中国女嘉宾向场地中抛球而开始。马球为聚酯制成，很沉，以至于她虽然使出了推铅球的标准动作，抛出的距离依然让球手们有些措手不及，杆杆相碰，乱成一团。“和曲棍球、篮球不同，马球比赛中的开球叫‘throw-in’”，作为国际沙滩马球协会主席，Alex Webbe先生曾对这份区别给出过明确的解释，“在早期，比赛也是由两队各出一名球员，从两个方向去中间争球，如今被废止是因为1888年的一场比赛。为了不辜负各自球队的嘱托。两名骑手不顾一切地冲向马球，结果迎面相撞，其中一人当场不省人事。”
这也是所有球手最恐惧的危险，特别是女孩子。不过好在在比赛的大多数时间里，赵小姐负责的区域都是在对方的球门前。而由于距离太远，你只能看到一个硕大的“1”随着马匹飘荡。“1号就是前锋，也是一般初学者的位置，然后依次是2号、3号、4号位”，在赵小姐看来，球队中4个人的号码大小便意味着位置的重要性。“一般4号都是级别最高的球手，负责防守和长传发起进攻，3号则通常是队长，据说是球队的灵魂，衔接攻防两端，但我现在还不太明白。”
这场比赛显然可以增加赵小姐的经验，“说实话，这是我第二次和女会员们一起打比赛。之前和男球手比赛时养成了一些坏习惯，大家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安安全全地骑马，另外只要我接到球，所有人都会把马拉住，看着我把球往门里拨，能得到球不容易，所以他们都让着我。”被照顾的结果喜忧参半，虽然能更安全、更多地接触到球，“但我觉得也有点儿得不到锻炼”。果然，首节比赛结束后，队友向赵小姐表达了不满，“她们说我不干活，也就是不盯人。”
“以前我就是在前场等着3、4号位的长传，如果球半路被截了，就一个人在门前蹓哒，其实那时应该去找一个人贴过去，要么钩她的球杆，要么把她挤出去，后来我也在尝试，可惜效果不是太好。”比赛重新开始后，赵小姐曾经有过一次绝好的表现机会，“我记得那个球，对方的一个长传。当时我们的人都没有跟过去，但我的马快，基本追上了对方的前锋，但我觉得还是有点儿远，所以想了下要不要再贴近一点，然后又想是从马脖子下面钩?还是从上面把杆伸过去?结果一犹豫，人家就把球带到门口了。”
但赵小姐认为这次“慢半拍”的防守，并不是她最受挫的事。“最丢脸的是去年的北京马球友谊赛上，那时我只上了8节课，也是第一次上场，当队友把球传到球门前8米左右的位置时，我虽然赶到了，但一听后面有8匹马赶来(有一匹是裁判)，觉得大地都在咚咚地颤，结果没敢伸手，就举着杆跑过去了。但没想到尾随的队友又把球打到了我面前，这一次离门只有3米远，但我还是举着杆过去了。”另一笔烂账来自不久前的夏威夷，“那次也打得超烂，打空了好多球。”当地的观众既专业又热情，“每次我快要击球时，他们都跟着解说喊我的名字，所以估计吃了我的心都有。”比赛结束后她绕了点儿路，没敢从观众席前面走。
最基本的规则
不过这一天的比赛，赵小姐并不担心，每进一球双方就要互换场地的规则，让她觉得大多数中国观众或许还分不太清楚她是在防守还是进攻。中场休息时，她一脸轻松地走下球场，和大家一起欣赏串场的马术表演。
当然，这也是马球本土化的一部分。按照国际惯例，此刻原本应该是“踏草坪时间”——即中场哨声吹响后，四周的球迷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纷纷走上球场，寻找那些翻起的草皮，并用力用脚踏实。不过，马术表演确实更吸引眼球，“那个人就是李厚霖”，当两名骑手在进行障碍表演时，赵小姐认出了其中的钻石老板。
赵小姐曾经和李厚霖在同一个教练手下练过马球，所以直呼其为“二师兄”，“主要觉得他一乐，嘴角就咧到了耳朵根”。不过她对这位卖钻石的老板印象并不坏，“我感觉他还是一个做事很认真的人，他每天坚持骑马，已经不间断地进行了7年，所以水平很高，人也挺和善”。但说到马球，赵小姐却对他有一肚子不满。“去年他刚接触马球时，教练让我们俩打对抗赛，第一次他不太好意思，也没有抢球的意识，我还告诉他，放开点儿，咱们练的就是抢，没想到第二次时，我差点儿哭出来!”
“他根本没看过规则，第二次又放开手脚了''不是切线就是并线，全部都是犯规。我胆子小，他骑得又好，根本抢不到球，但他还很得意，觉得自己表现很好。教练也认为他积极性不错，规则可以慢慢学，所以我后来就再也不和他一起上课了o”像大多数女孩子一样，赵小姐对于规则颇为敏感，她曾经在惠林翰姆的网站上，下载并求人翻译过50多页的马球比赛规则，“据说世界上通行的有两版马球规则，一种是阿根廷版的，一种是英国人写的。前者比较自由，后者限制较多，而且主要针对阿根廷那几个10级球手，因为他们技艺太高，别人学不来也打不过，所以就用修改规则来限制他们。”
最典型的例子是坎比亚索擅长的带球环绕，“他可以在一侧，一杆一杆地带球完成掉头，但从去年开始，英国的规则里就写明这是犯规，如果要掉头，只允许向后击球，再拨马反身回追。”不过类似的修改对于赵小姐并无意义，对她来说，规则的核心还是保证安全。“我知道所有角度的冲撞都是犯规的，就是为了防止危险的事情发生。”
赵小姐还记得她看过的一个关于犯规的视频，相撞的结果是，“进攻球员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我觉得初学者最容易犯的就是切线，比如在前两节的比赛里，我就犯过这种规，但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太累了没有控住马，冲过了别人的线。”
在马球比赛中，带球者击出的球线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界线。“即便球手打出的球是斜的，那他也是在这条线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并排，去干扰他。”任何正面的阻挡都会被视为犯规。很多人告诉赵小姐此时是用时的好时刻，“下一场男子比赛时，你大概会看到他们总是两两并排前进，像基友一样紧紧靠在一起，可暗地里都在用肩膀和胳膊肘使劲”。
暮色
这始终更像是一个属于男人的游戏。在李厚霖表演完最后一跃后，赵小姐重新翻身上马，此时的她除了一身臭汗外，胸口和双腿还粘满了马毛。“这是一项特别脏也特别累的运动，我周围的朋友一说到马球，都觉得是贵族般的体验，但这是一个误区，他们并不知道，为马备鞍、扣蹄、上蹄油、洗澡，甚至铲马粪也需要我们了解和尝试。”不过她也坦言，其中确实也有着令人羡慕的一面，比如比赛结束以后，她便会在会所里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上来时准备的礼服，参加接下来会所举办的丰盛晚宴。“有些好看的衣服，可能除了这样的场合，也没有机会穿。”
这或许更像是一份奖励，自从开始练习马球，赵小姐的工资卡里几乎没再有过存款，“去年一年大概花费了10多万”。她说明年的费用可能会更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得下去，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离不开马，她说当她望着翠绿的草场，想到自己可以骑着马轻松地跑到最远端时，是她最快乐的时刻。
几个小时后，球场边亮起了朦胧的灯光，一直通向篝火冉冉的烧烤晚宴。
Q&A
Q：马球马的鬃毛会被刮掉，尾巴被编成辫子，是为什么?
A：鬃毛之所以被刮掉，是因为比赛时它们很容易与球员的球杆或缰绳缠绕。尾巴被编成辫子再挽起，是同样的道理。早些年的做法更残忍，要求必须将马尾剪切至根部。
Q：为什么运动员要穿白色马裤?
A：白马裤要追溯到印度，最开始它被印度贵族所使用，主要是为了防止高温晒伤，后来英国驻印军官在19世纪开始打马球时，也愿意选择轻便的浅色衣裤。
Q：为什么进球后双方球队要互换场地?
A：这种做法源自过去的马球场通常都为东西走向，两队都不愿意长时间地面朝太阳或迎着风。
Q：为什么不允许球员用左手打球?
A：左手击球在20世纪30年代出于安全考虑被禁止，但在二战后有所放宽，直到1974年美国马球协会恢复这条禁令，原因很简单：当右手球员和左手球员遭遇时，就像是在路上，有人突然冲出来逆向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