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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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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

谁斜扣着我的门扉?

风。我轻轻地拉开房门,看到风斜斜地从东方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

院子里的桃花突然开了,将我的眼睛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我听到一支熟悉的曲子从天而降,得到了来自冥冥之外的感召。狭小的房间已不能充满,我只能默默地走进旷野,把自己敞开,向春天向世界敞开。

谁会是我的同道,给我一颗祖传的珍珠?

我不善于向朋友介绍自己,就像打开书的封面,却不知如何讲述内容。

更多的人选择在阳光里坐着,他们用彼此的心思微语。民间习俗、社交礼仪、市井气息,繁复嘈杂,这世界给所有的事物都分配了各属的位置,像季节,每个季节都有着它不同寻常的风姿、惊喜或新奇。

风是斜的。这是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秘密。每一次有新的发现我都会有眼眸被擦亮的感觉。我的生命普通,像东风一吹就绿了大地的野草,因为普通的我拥有的生命属于自己。

风斜斜地吹着,我看到了更多的灵魂,纷纷扬扬像阳光下的尘埃;更多的愿望,起起伏伏像水面上泛动的涟漪。

风斜斜地吹着,我不是鱼,但有在水底呼吸的腮;我不是鸟,却长出可以翱翔高空的翅膀。

细雨

细雨如丝,沙沙的声音温柔而婉约,像簌簌移动的三寸小脚。

细雨是春天的主角。

我喜欢细雨,春天的细雨是一种呼唤,是唤醒心灵的声音。纤如星芒的细雨,在早春的天光中织着薄网,捕捉着鸟儿的每一声啼鸣。春天,只有春天,才会有如此的细雨,才会落在身上倍感温润与柔和,且有无与伦比的诗意。选择一个有细雨的日子走进春天,走进田野,不用打伞,这时的伞是累赘,是让你失去与细雨亲近的障碍。

隐隐约约闪着草色的小路,慢慢地不再像冬天般坚硬。脚踩上去,走着走着就有了蓬松的感觉,似乎踏在充满弹性的肌肤上;一排排的树由近而远,沾满雨水的躯体滑光闪亮,如同妆了一层新鲜的油彩;庄稼站在田里,精神抖擞,生机勃发的样子,像得到家长赦令的孩童, 每一个细胞都表现得格外活跃。一亮一亮,那一切被擦拭光洁的事物,都是细雨的功劳。

我不是画家,连作为画家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有。我不懂对于风景的铺展是该深描还是淡写,或者采用其他的手法进行垫笔。我只觉得用细雨润墨,或许会有它不可言说的功效。就像我时常想起细雨中看到的那些镜头,清洁而湿润,却一次又一次地洗着我的心情,让我在回忆的时候既充满感慨,又满怀感激。细雨轻轻,它用曼妙的单音告诉我一个消息,斑斓的风景正越走越近……

浅草

你看到过一棵草的生长吗?草的可爱不只在它的色彩,更在它生长的过程。

记得我曾学过一篇课文《小草的力量》,记得作家对小草的生长有着十分精彩的描述,那是一种精神或者更应该说是信仰,在很长一段时间给我鼓励和鞭策。那时我年龄还小,嘴上也没有一根毛。如今我好像刚感觉眨了几下眼睛,嘴巴四周的胡须就像野火烧不尽的小草,春风一吹就纷纷拔了出来。

草浅浅的,浅浅的草是一种美,是柔韧的叙说。浅草不会没过马蹄,会在眼睛不能顾及的地方慢慢生长。在城市之外,在并不遥远的远方,一群蹑手蹑脚走着的孩子,只要你稍不注意,就会在你的身后悄悄长大,给你的世界换上新裳。

第一滴雨在阳光中落下,溅起的灰尘迅速升起然后落下,只一瞬,大地仿如洇透的宣纸,浓浓的是墨,浅浅的是草。

紫燕

紫燕,紫色的燕子,春天里返回的燕子。

对于春天,我们究竟了解多少,又有多少生命复始于泥土苏醒的瞬间?

紫燕来了,紫色的燕子一路呢喃着赶来,它们是一簇火焰,是激情燃烧的春天里不可多得的风景。沿着地面从庄稼上低空掠过,是在展示它们的技巧吗?不,那是它们对土地的衷心朝拜。农人的身影开始在泥土里晃动,燕子的叫声让犁铧的刃口露出辉芒。劳作是漫长而辛苦的,丰收却可以抚平他们的痛苦,给以幸福的安慰。

紫燕,归家的紫燕在熟悉的檐下收起翅膀,它们对旧巢的留恋,远比一些人类更易让人感动。

我认识紫燕,它是一个绅士,和善友好,从不饶舌,不像麻雀鬼鬼祟祟。我喜欢紫色的燕子,从小就看过它们在我家房梁上筑巢的样子,用唾液和泥,用柔草垫底,在哺育完成之后离去,从不对谁构成威胁。

哦,紫燕,我相信我明白你对人生的理解:人生需要宽容,世界才能和谐。

清晨像梦醒了,水潺潺流动,几片去年的落叶浮在水面向下游流去。阳光从枝头洒落,露珠在草尖上闪耀,芦蒿的嫩芽可见可不见地探着星星的脑袋,家畜的啼唤变成了美声的歌唱。内心开始轻微地颤动,我感到了圣洁、爱和美。我想,我一定看到了那双慈爱而无形的大手,承蒙触摸和护养的万事万物也一定看到了它的身姿。

紫燕,我又看到了你嘴角的黄泥,那可是我小时候用来雕塑和把玩的?

(选自《咸平文艺》,有删改)

【读写联通】面对春天这个题材很多人会有“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而作者有一种化大为小的能力,大处着眼,小处落笔,化意为形,托情于象。风、雨、草、燕这些事物上分别冠之“斜”“细”“浅”“紫”逼近事物的季节特征,还让我们立刻联想到“斜风细雨不须归”“浅草才能没马蹄”“紫燕剪春风”之类的形象和境界。自然的春季和人生的春天都是丰富多彩的,只有让思维的视角去触及具体的物象,才可以寻找到写作的突破口。这样写才不会使这类题材流于空洞玄虚甚至自己都不知所云。写风的姿态,写雨的容颜,写花草的变化,写鸟兽的跳跃腾挪……春天的每一个细节都会带给我们心灵的悸动。作者还充分调动了联想和想象来打开思路,使笔下的“斜风”“细雨”“浅草”“紫燕”都具有哲理的灵性。生活本身就是一支生动的画笔,明白这一点,我们就不会咬着笔头发呆,为写作而大伤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