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与左手,握不住那张爱的登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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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有过一个美好的梦，那就是能一起去美国，不为那里的繁华，只因为在那里，我们可以自由地相爱。

1

分手让人很抓狂。而且还是我向林白提出的。

她走后，我学会了抽烟，学会花很长的时间写一封信，一星期甚至更久。不过到最后。信都没有完成，每每写到一半，我就用叼在嘴上的烟点燃信纸。

分手和死亡一样，即便心里再怎么想念。最好是默默的，不能再去打扰她。

临近毕业的时候，我就发现林白怪怪的。和我说话时魂魄像居住在别的星球上，要不就是木讷沉默，一句话也不说，怔怔地瞅着我，继而低下头，反复揉搓双手，欲言又止。我曾经揣测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所以气呼呼和她大吵一架，疯子似的拿着刀架在脖子上。以死相逼，让她供出那丫头是谁。林白看了看我，抿着嘴唇不说话，呆呆地站成一座雕像。

直到无意看到她的国外录取通知，我才知道，原来她瞒着我准备去国外进修，一去就是四年。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说。才一直吞吞吐吐。

我哭了一晚。原来爱情对于林自来说，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而自由和梦想是占的比重更多。

我见她在抉择中备受煎熬。短短一个月时间。下巴都瘦尖了，还是跟我开不了口。

我就狠了狠心跟她说，分了吧。我一直以为要是哪天分手，一定是你先说。因为我爱你，但现在我才明白，这个分手由我来说，才是我对你的好。

她让我听她解释，说她去美国，拿绿卡是有原因的。

我不听。她的原因，她的绿卡都意味着。她要永远地离开我。

林白别过脸，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抱了拖我，再也没有回头。当天，她把租的房子退掉去机场，我没有去送她，而是跑去把她退掉的房子租了下来。

2

我消沉了一段日子。有天歪在床上看书，突然跳了起来。书里有句话说，爱情就像一个洞，人掉进去，然后爬起来，瘸着腿也要继续往前走。除了折断了一个人的青春，其它则安然无恙。

是，没有了林白，我还要好好生活下去。那天我洗了脸，化了精致的妆，用3个钟去做头发，打起精神找工作，还在拉拉吧里结交了一个好朋友海棠，并交了一个男朋友。他的名字很滑稽，叫麻绳。

4年时间，我庆幸我摆脱了林白。我爱麻绳，他每次来接我，从对面的树影中走出来，阳光打在他修长的身上，仿佛全身镀上了金子，闪花了我的眼。他有着小眼睛和细长的手指，一激动会看到手背上凸起的一根根血管，真是可爱极了。

我真舍不得他回家，特地从微薄的薪水里省下钱买了台相机，从窗口拍下他离去的背影，尽管有时天太黑，他的身影缩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但我很满足。叼着烟冲着他的背影笑，咔嚓咔嚓地把他拍下来，再也不写信了。

麻绳每天睡觉前都会打电话提醒我关窗，要是半夜有人敲门不要立刻去开门。单身女孩子一个人住要注意安全。麻绳说我太粗心了，所以天天都要叮嘱我。麻绳真好。符合我对爱人的一切条件。不过很快有个女孩，气极败坏找上门，二话不说抽了我一耳光，这时我才知道麻绳骗了我，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麻绳找我解释，在我门口守了几天，几夜，我都没有开门。麻绳沙哑着嗓子捶门说，我立刻就回去跟她分手。我隔着一道门冲他喊对不起。我跟他说了实话，我不爱他，他的纤瘦，他的碎发，一切一切，只是记忆里林自的翻版。

麻绳踉踉跄跄地走了，再也没有来找我。我真没出息，世界那么大，人那么多，找来找去我还是找了个像林自的男人。

我去找海棠买醉，海棠抱着我，安抚我颤抖的肩膀，那种久违的温暖。让我晕晕的。我又想起了林自，她在美国，那样一个自由的国度，在肆意地和别人相爱吗?她知道，我依然爱她吗?

3

也许真的有，只要用心爱石头也会流泪这回事儿。我没想到，4年后，林白在大雪天敲了我的门，林白说，丫头，我回来了。

纷纷扬扬的雪落了她一身，我把自己手臂咬出血，又冲上去把她的臂咬出血，看着她龇牙咧嘴微笑的样子，才敢确信，这是真的!不是梦!

林白说，靠，丫头你不让我进门，就这么暴力，想让我失血过多死掉啊。说完干脆把手伸过来，说算了吧，咬着太费牙。你现在拿菜刀把我劈两半吧。我没意见，是我当初不应该丢下你。爱情藏在时间下面，过了这些年，我才恍悟梦想和自由诚然重要，但是你才是分量最重的那个。

我看着她，眯着眼睛细细地看。时光倒转，还是那个我爱的女人。我的第一个爱人。永远的爱人。熟悉、亲切，眼里弥漫着把我淹没的温柔。我慢慢伸出手，抚摸她冻红的脸蛋，深深吻了她。

林自抱着我把房子转了一圈，房子的家具原封不动，我一直保持她走掉时的模样。林白把脸埋在我脖颈，哽咽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爱我，我花了一些时间找你，没想到你住在我原来这里。

林白说，猫儿，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解释。我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但是被爱的人误会，我会难过。猫儿，跟我去美国吧，我们可以在那里结婚。这就是我当年执意要走的理由。

我瞪大了眼睛，心理所有的怨都变成了喷涌而出的快乐。幸福似乎一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内心，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凶猛地吻林白，兴奋得大呼小叫：“要立刻结，立刻结婚!”我实在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4

我出国的事情，提上日程。签证下来之后，我告诉海棠。让她来帮我收拾行李。听说林白出国拿绿卡是为了跟我结婚，她跳在沙发上。大呼小叫，说，最感天动地的爱情，也不过于此。

酷暑，我和海棠收拾得汗流浃背，我让她继续，我去外面买可乐回来解渴。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世界仿佛骤然坍塌。我看到人群闹哄哄，一堆人挤在走廊，一个女孩在推车上，被一群人拥着从我身边匆匆而过。

海棠，有着鲜艳的唇，黑亮的短发，眼睛亮如星眸，这是我记忆里充满活力的海棠。可是。现在她满脸是血像个破碎的瓷娃娃，身子轻飘飘无力地瘫软在推车上面。怎么可能是她，我恍惚，海棠有一瞬看见挤在人群里的我，用最大的力气尖叫起来，她疯癫地伸出手，拼命去拉我的手。我走过去，默默地任她握着，她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我要是破相，小猪会不会不要我了，青猫你说，小猪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魂不守舍地跟着来到医院。直到啪地一声，手术室重重关上了门，她翻来覆去的话被截断，一半空荡荡飘在门外，一半在里面，像把我的幸福截断了两半。我声嘶力竭地冲着里面喊：“说不要怕，小猪不是这种人”。

路上我说过很多遍，可是海棠不信，歇斯底里哭闹着不肯进手术室，我向她要小猪电话，保证小猪会来看她。

我守在手术室门口，有警察找我问话。从警察这里我得知，麻绳向女孩提出分手，女孩找人报复我，一群人闯进房子，把正在收拾的海棠当做了我，幸好有领居经过报了警。可麻绳和女孩分手并不是因为我，他在离开我后认识了别的女人，想跟别的女人结婚才跟她 分手的。她却以为是我一直缠着麻绳不放。

给小猪电话，打完躲到洗手间抽烟，哆哆嗦嗦的，火机老打不着火。小猪赶来在手术室门前焦灼地走来走去，我弯腰抱膝在洗手间待了漫长的3小时。

手术室的门开了，海棠没有生命危险，可是，脸上的伤，没把握不留疤痕。得到这个结果，小猪愣住了，几天后，她在海棠的生活里蒸发了。

脆弱的海棠需要我的照顾。我知道林白在等我。我们因为出国的事情吵架，我跑掉了，没有再回去。做人不能没良心，海棠是因为我受伤的。最终我撕掉了签证，选择留下来陪伴海棠。我没勇气面对林白，害怕自己在瞬间改变主意。索性换掉手机号码。

飞机准点地在城市的上空掠过，我挥了挥手，再见了林白，再见了，我的美国婚礼梦。

5

又是4年，我觉得我都老了，眼角开始出现鱼尾纹。才听到林白结婚的消息。我以为她会很快忘记我，没想到她又坚持了4年。

我总忍不住想看林白的博客，看她的结婚照。他爱她吗?她也爱他吗?每次我有这样的念头，我就拼命抽自己耳光。我怕看林白清疫的脸，会哭会疯，会控制不住想跑过去找她。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次出差，竟然在酒店碰到林白。原来她一直在国内，她也没有上那天的飞机。

我问她为什么不回美国，她笑了笑：“正常的结婚。在国内就可以。但是我们之间的婚姻。是永远不被承认的。”

她笑得很凄楚，像我内心里的笑容一样。深夜12点，发疯的林自拍我的门。我慌乱又激动，打开门，我们沉默对视。为打破尴尬，我声音颤抖地问她要不要喝茶或饮料。

林白定定地看我，我也定定地看她，两人的眼睛都红了。我爱的女人和我一样迅速地老了，30岁，就长了白发，稀稀疏疏的很多。我几乎想不管不顾地扑到她的怀里，告诉我爱她，疯狂地想她。林白笑了笑：“睡吧，熬夜不好，我住的酒店远，想在沙发借睡一下。”

多么拙劣的借口，但我知道，这意味着，我们回不去了。第二天醒来，林白不见了，我久久地抚摸她坐过的地方，沙发有一块是湿的。那是林自的眼泪，她流了一晚的眼泪作为告别的纪念。

林白留了纸条，说结婚是个错误。希望我以后要过得快乐点。

梳头，发现后脑勺茂盛的头发下，被林白剪了一缕拿走。2010年4月1日早上，林自离开我3个多小时后，我心里回荡着张国荣的遗言，他说，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会这样?

而我和林白，为何会是这样?我们又何时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