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里安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绘画成因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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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德里安(1872-1944)生于荷兰中部的一座小城阿姆尔弗特，后来到阿姆斯特丹学习绘画。在此期间，蒙德里安接受了通神论，开始在绘画中体现和反映通神论理念。蒙德里安先后尝试了印象派和立体主义的绘画风格，但最终他抛弃了这些风格，形成自己独特的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蒙德里安把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视为一种手段，通过这种抽象符号把丰富多彩的大自然简化成有一定关系的表现对象。他认为：“唯有纯造型才能完成最后的抽象”。在造型艺术中“真实性只能通过形式和色彩，有动势的运动均势才能表现出来，纯手段才是提供达到这一点的最有效的方法”。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完全拒绝使用任何的具象元素，主张用纯粹几何形的抽象来表现纯粹的精神，认为抛开具体描绘，抛开细节，才能避免个别性和特殊性，获得人类共通的纯粹精神表现。

蒙德里安14岁开始学画，20岁成为当地的一位中学美术教师，开始从事学院派和写实主义创作，后又从印象派、象征派和后印象派中吸取养料。直到1911年，他在荷兰看到毕加索和布拉克的早期立体主义作品后，次年就赶赴巴黎，开始投身到分析立体主义绘画的探索之中，立体派忽略自然物象的如实描绘，而强调画面的形体构成，这样的表现在他看来很适于揭示自然的内在本质。1914年夏天，蒙德里安回到故乡看望重病的父亲，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他滞留荷兰，由于回不了巴黎，远离了那儿频繁的艺术活动刺激，他可以静下心来对艺术问题进行深入的思考。他开始对立体主义的追求产生不满，他认为立体派没有从他自己的发现里引申出逻辑的结论。它没有把抽象发展到他的最后目的――“纯粹实在”的表达。蒙德里安坚信“纯粹实在”只能通过纯粹造型来达到，而这纯粹造型又本质上不应受到主观感情和表象的制约。1916年，蒙德里安在拉伦偶然遇上苏恩梅克尔。苏恩梅克尔是一位曾做过天主教牧师的通神论者，他提出了一种新柏拉图体系的哲学思想，“强调把人们想象中的现实可以转化为理性所控制的结构、可以在自然中发现这些相同的结构。通过造型洞察自然”。通神论的思想强调：人可以凭借着精神上的自我发展而达到对神性的洞察，人类可以从物质的有形状态进化到纯粹的精神状态；而且过去的艺术家所追求的是“表面的真实”，而内在的真实则被自然形式所遮蔽，艺术家应该摒弃对现象的描摹而追求本质的东西。通神论教的信仰使得蒙德里安发现了自己思考人类存在的价值。这项转变也改变了蒙德里安创作的方向，“艺术不拘泥于具象的东西，而是要反映出事物纯粹的本质”。这成为了蒙德里安纯抽象艺术的起步，并且为蒙德里安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的形成提供了信仰上的支持。

风格派从一开始就追求艺术的“抽象和简化”。它反对个性，排除一切表现成分而致力探索一种人类共通的纯精神性表达，即纯粹抽象。风格派艺术家们共同关心的问题是：简化物象直至本身的艺术元素。因而，平面、直线、矩形成为艺术中的支柱，色彩亦减至红黄蓝三原色及黑白灰三非色。艺术以足够的明确、秩序和简洁建立起精确严格且自足完善的几何风格。对于风格派的这种艺术目标，蒙德里安更喜欢用“新造型主义”一词来表达。他把新造型主义解释为一种手段，通过这种手段，自然的丰富多彩就可以压缩为有一定关系的造型表现。艺术成为一种如同数学一样精确的表达宇宙基本特征的直觉手段，艺术的最终目的不是通过消除可辨别的主题，去创造抽象结构，而是表现他在人类和宇宙里所感觉到的高度神秘。风格派的艺术观念有完备的思想体系，这就是荷兰的唯心主义哲学，强调节制、明晰、逻辑的理性传统和所谓的“新教的反偶像崇拜”。风格派相信有一种普遍的和谐存在于纯粹精神的领域之中，在那里没有冲突，没有物质世界的物体，甚至没有一切个别性。风格派绘画的造型手段被精减到线条、空间和色彩等组成要素。风格派不仅在绘画和雕塑中，而且在建筑和设计领域，都引导着一种抽象倾向，对后来的艺术有着持久的影响。

蒙德里安早年画过写实的人物和风景，后来逐渐把树木的形态简化成水平与垂直线的纯粹抽象构成，从内省的深刻观感与洞察里，创造普遍的现象秩序与均衡之美。他崇拜直线美，主张透过直角可以静观万物内部的安宁。他认为垂直线和平行线组成的几何形体是艺术形式最基本的要素，唯有几何形体才是最合适表现“纯粹实在”，他希望用这些基本要素，最纯粹的色彩，创造出表里平衡、物质与精神的平衡，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一步步地排除着曲线，直到我的作品最后是由直线和横线完成，直线和横线是两相对立力量的表现，这类对立物的平衡到处存在着，控制着一切”。他认为艺术只有简化为最基本的形态，并从他们的内在关系或相互关系中才能做到，这种基本形态就是直线和纯粹的色彩。他自称这是他发现的永恒的真理、自然的法则。因为它们表现了世界的本质、人的本质和艺术的本质。

蒙德里安大部分作品都是严格地按照黄金分割的比例来分割画面，始终坚持直线构成的直角关系，不允许丝毫破坏，以避免情感介入。他表现的是世界的结构，是理智、科学的结构关系，而使之达到一个视觉上的平衡，然后再根据画面点缀红黄蓝三原色让他协调。理性中嵌入感性，使形式和颜色达到最单纯的境界。在蒙德里安的视觉世界里，唯有此种抽象的几何形式才能表现自然本身，让观众看到真实的本质。在蒙德里安的笔下，多变的自然景象被带领到有限的造型表现中，这种方式乍看似乎十分呆板，然而个中的变化却是无穷的，直角与颜色组合成了大大小小不同的方格产生富有音乐性的画面，这代表了垂直与水平之间的张力与和谐之间、正负与阴阳之间所领会出来的宇宙之间的基本特质，并借着新造型主义的原则去建立未来人类的新艺术与新世界。例如1930年完成的《红、黄、蓝的构成》是蒙德里安几何抽象风格的代表作之一，我们看见，粗重的黑色线条控制着几个大小不同的矩形，形成非常简洁的结构。画面主导是右上方那块鲜亮的红色，不仅面积巨大，且色度极为饱和。左下方的一小块蓝色、右下方的一点点黄色与四块灰白色有效配合，牢牢控制住红色正方形在画面上的平衡。在这里，除了三原色之外，再无其他色彩；除了垂直线和水平线之外，再无其他线条；除了直角与方块，再无其他形状。巧妙的分割与组合，使平面抽象成为一个有节奏、有动感的画面，从而实现了他的几何抽象原则，这些有限的图案意义与抽象相互结合，象征构成自然的力量和自然本身。他以其独特的水平线――垂直线和原色、非色组合的极简绘画图式，将现代抽象绘画带到了一个新阶段。

1930年，蒙德里安离开巴黎来到伦敦。由于二战烽火的波及，他于1940年逃往美国纽约度过了他生命中的最后四年旅程。纽约这座现代化大都市，以其特有的繁华深深吸引着蒙德里安。那整齐严谨的街道布局、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充满活力的舞厅和爵士乐队，以及夜幕下流光溢彩、闪烁变幻的灯光，它 们既与其绘画有着某种内在的相通，又洋溢着某种前所未有的新精神。于是，他的作品开始发生变化，那套使用了20多年的绘画程式被打破了。蒙德里安在另一幅油画代表作《百老汇的爵士音乐》中试图反映出他当时在美国的生活体验。百老汇是美国最有名、最繁华的街道，这里有各种金融机构、影院、剧场、夜总会等，大小街道成十字交错。作品中的水平线和垂直线相交的基本构图设计，就是将百老汇大街的形象抽象化了。黑色网格和大的色块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由无数小色块组成的彩线结构和跳跃其间的小块面，它们快乐、明亮，生机勃勃且充满音乐感。水平线和垂直线上的许多红、蓝、黄、灰等丰富多彩的色块，象征着百老汇大街夜景的灯光闪烁、光影交辉。由这些交替配置的色块，使人们在视觉上产生一种富有节奏的、流动前进的延伸感觉。它就是百老汇街道繁华与热闹的另一种写照。他的油画作品不仅仅体现了一种形和色组成的形式美，而且还试图表现出画家对客观世界的思想和情感。由于他主要采用水平线和垂直线以及红、黄、蓝三原色作为主要艺术语言，所以有人称他的抽象画为冷抽象的“新造型主义”。而他的“新造型主义”正是一种巧妙的“新设计艺术”的延伸。

蒙德里安的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是在伟大的时代、复杂的社会、严酷的现实等错综因素的条件下产生的。他用艺术的语言建立了他乌托邦式的和谐生活，用直线、直角、三原色和三非原色来完成了他精神的追求，达到“绝对精神”、“绝对和谐”的状态。与其他时代的抽象形式艺术或文化相比，新造型主义虽然是脱离“艺术表现之外”一切目的而创作，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抽象的形式或艺术有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对精神上的绝对信仰的表达。蒙德里安一生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政权的不平等和战争的残酷使他更加洞悉了绘画的真正意义。“身为画家的目的在于诠释各种现象之下的一般原则。那个原则就是他绘画的主题，艺术家应该根据一个自然的本质去创造一个自然的本质之上的艺术”。他寻求简明与规则形式的特制，整体和谐的节奏不被画布所限制而做无限的伸展。

蒙德里安是20世纪最有影响的画家之一，与其说他是位著名的画家，倒不如说他是一位哲学家，当人们品味他的画作之时，其哲思多于绘画本身，既饶有兴趣，又难免晦涩艰深，蒙德里安的座右铭是：“每一个元素都被它的对立面来决定”。他用绘画艺术的语言来讲述世界与自身，用理性与秩序的和谐创立了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该流派提倡艺术的共性、反对艺术的个性，主张用二元论的方式平衡精神与物质世界的关系，从艺术形式上去折射宇宙精神，为人类创建了一条通往理想世界的桥梁，并与此架构起人类与社会和谐的理念。

作为现代艺术运动的重要人物，蒙德里安涉猎了现代艺术的许多领域，并做出了杰出的贡献，特别是新造型主义和风格派的形成，基本都是他的功劳，他不仅领导影响了20世纪的抽象艺术发展，其美学思想也渗入各国的绘画、雕塑、建筑、工艺、设计等诸多领域，尤其对现代建筑和平面设计产生了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