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给你完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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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拥有完整的爱和良好的成长环境，单亲家庭的孩子一样可以身心健康。

陈小渔16岁生日来临之前，我和陈志终于离了婚。陈小渔那天放学回来，看到陈志在收拾东西，脸上的笑容便开始慢慢凝结，陈志临出门的时候，像每次要出差时一样，说一声“好好照顾妈妈”，便轻轻带上了门。

我把离婚协议书推给陈小渔看，陈小渔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哗地流出泪来。当陈志的足音快要消失掉的时候，她才跑到阳台上去，很大声地朝楼下哭喊着“爸爸”。我坐在客厅里，原本轻松下来的一颗心，突然又提了上去。决定分手的我们，怎么竟忘了，给陈小渔一段慢慢适应的时间。

陈小渔其实早已习惯了我们相互的冷漠和疏离，但她还是在我们能坐下来与她吃一顿饭的时候，很开心地讲学校的趣事，来逗我们笑。有时候看着陈小渔那么卖力地笑啊讲啊，我和陈志却是因为各自的心事，连一丝微笑都难以挤出来，便会觉得有些对不起陈小渔。但我们还是走到了尽头，从今以后，陈小渔不会再有一个完整的家，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就这样一分为二。

我不想对陈小渔多说些什么，我想我应该用行动告诉陈小渔，父母的分开，并不等于剥夺了她的幸福。而且，学会正视人生中的离合，也是她成长里不可或缺的一堂课。

陈小渔生日那天，她毫不客气地跟我要四百块钱，而我，也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拒绝了她。我说：“小渔，以前的惯例我们还是继续沿用，把你要好的同学叫到家里来，妈妈给你们做顿丰盛的晚餐。”陈小渔没吱声，转身就走，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头也没回地扔给我一句冷冰冰的话：以前的惯例是你和爸爸都在！我的心，微微地疼痛。陈小渔只知道有我们相陪时的幸福，却无法体会破裂的婚姻的痛苦。但我还是匆匆地买了许多的菜回来，准备给陈小渔一个惊喜。

那晚陈小渔一推门进来，我便立刻熄了灯，继而，那些被我请来的她的好友，捧着插满蜡烛的大蛋糕，微笑着走了出来。陈小渔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等她坐下来，我说：“小渔，爸爸妈妈陪着你一起走了十六年，现在，我们想要走自己的路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再爱你，只不过，我们对你的爱要分开来付了，你明白吗？”陈小渔眼睛里的伤感依然没有退去，但我清楚地看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晚的party很热闹，陈小渔虔诚地许完愿后，便和朋友们一起疯着把奶油往各自的脸上抹，她还大声地唱歌，唱“祝我生日快乐”，一直唱到嗓子沙哑，歌也严重走了调。但我还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瞥见陈小渔在狂欢中有着些许落寞。

这种落寞慢慢变成了一种孤单，让陈小渔像个影子一样，总是我行我素地默默地走着。她再也不赖着我陪她去野外郊游，有男生写来情书，她也不会再嘻嘻笑着读给我听，而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早晨我们一块儿出门去，她总是走上一站路，才等公交车。我知道她不想在我身边，让同学看到了引发的议论。我并不强求她，只是坐在车窗旁，看到站牌下的她便高声打一下招呼。我开始故意地去校门口接陈小渔，有时候是和与我相亲的男士，两个人笑容可掬地等待陈小渔出来后，也不顾陈小渔有同学在，就走上前去，像以往我和陈志一样各自拍一边肩膀，“挟持”着她回家去。陈小渔的同学总是看着她很暧昧地笑，而陈小渔也不吱声，只是脸色难看，回到家里后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陈小渔在男生面前略带不屑的挑剔和指责，常让我觉得无法适应。我还是希望陈小渔能像从前那样，逐一评点她身边对她有好感的小男生，哪怕她对其中的某一个真的暗暗地喜欢，且背着我回情书给人家。可是陈小渔突然地不再喜欢任何一个男生，谈起来的时候，亦是带着讽刺的。有一次她甚至愤愤地吐出一句：男生里没一个好人！我知道那是因为她痛恨父亲离开了这个家，让她不能再拥有完整的爱和信任。后来有一次，我们在街头碰到陈志和一个女人散步，我微笑着迎上去向陈志问好。陈志习以为常地走过来要拥抱陈小渔，陈小渔嗖地闪开了。我看着陈小渔的眼睛，温柔地说道：“小渔，给爸爸和阿姨问好。”陈小渔想拒绝，但她看看我的脸色，终于低声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就不介意呢？”回来的路上，陈小渔问我。我说，“因为在离婚这件事上，谁也没有错，我们只是想寻找更适合自己的生活，而我们的分开并不会影响对你的爱，你也应该比从前过得更加快乐！”陈小渔在听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里有点疑惑，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出声。我想，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开心头的结。

我请求陈志每天都给陈小渔打电话，像他与我在一起时一样，听她细细碎碎地谈学校里的事。起初陈小渔不愿意接，但慢慢的，她还是抵挡不住对爸爸的思念，开始在电话响起的时候，很兴奋地跑去接。她给陈志讲身边的同学，讲学习的烦恼，又问陈志怎么对付暗恋她的坏小子，还有借讨好她来接近妈妈的成熟男士。我在隔壁听着他们的悄悄话，心底里最坚硬的那一部分终于开始变得柔软。我想，陈小渔也跟我一样，在慢慢找回从前的幸福。

半年后的一天，我和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士轧马路，迎面碰到陈小渔走过来。我原以为陈小渔又会躲开，或者假装没看到径直走过，但她却从同学堆里停了下来，与身边的朋友说了一句，然后冲我走来。我问她，你跟同学说什么呢？她一脸的平静，说，我告诉他们，那是我妈和她男朋友。

我知道陈小渔是真的成熟了，成熟到足以正视父母的分手带给她的苦痛忧伤，明白怎样才能守护住本不该失去的幸福。

谢红艳摘自《青年心理》200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