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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城赏菊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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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终没有忘却:自己不过是草本植物而已,能保持内心超逸、外貌超脱,便足够了,得失荣辱,任由他人论短长吧!

记得那年暮秋的一个夜晚,京城出现了多年罕见的一场雷雪。

自然难忘那一时段的感受:当夜的羽翼还未完全展开时,天地间维系着冷寂。而后,是初雪飞扬,万家灯火,但见楼群无数个窗幔被拉开,一双双热情的手伸出,承接大自然的清润,雪花以柔曼舞姿,在街巷上空微颤,人们渐渐熄灯如梦。零点刚过,风雷之声便由远而近,雪花变为狂舞的精灵,把酣眠者的梦境搅乱。我的梦,也随着风雪袭来而变得激越。

入梦初见的花,是菊,只是色调多了些朦胧,形态也显得难辨。蓦然,风雷突起,雪花狂舞,隐隐传来林木被摧折的断裂声。在春夏时曾风光无限的枝桠,经不住雪的重压、风的粗放,纷纷败落在肃杀的景象中。而菊,恰在此时,傲立于风刀霜剑之间,彰显着既高洁又坚韧的精神。

第二天清晨,我在上班的途中,看到了报纸上登载了“一夜风雪,京城被袭树木达百万株”的消息。我很困惑:昨夜那“雷雪摧万木、更灿然”的画面,到底是梦是真?

菊在“岁寒四君子”中排列最后,自然事出有因:竹,在史书里出现得最早,见于《禹贡》;兰,最早被作为专题吟诵在《离骚》中;梅,早在《诗经》、《尚书》里便被生动描述过;而菊,尽管在《礼记》、《尔雅》、《离骚》中被简略提起,也是轻描淡写。真正让“她”活跃在传世诗章的时段,华夏历史的“白驹”已腾跃到东晋时期,把“她”当作精神支柱的大贤,便是那位不为五斗米向小人折腰的陶渊明。我一向欣赏五柳先生性情率真、处世超逸,尽量不做违心之事:他在彭泽当县令时,上级派一位督邮来检查工作。同僚劝他束带迎候,他说:“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间小儿。”说完,自解印绶,辞职归隐。

在竹篱观山的隐居生活中,陶渊明对格外喜爱起来。他采菊的目的很简单,既赏读又品尝,他把一腔情感倾泻在上,让“她”的清韵绵延千余年。

我国以菊展为观览主题的名城不下数十座,有两座城市的名菊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尽管在那里观菊,已是10余年前的事了。然而,一提起那些城市,一想起那段游程,舒展的菊瓣恍然近在咫尺;弥散的菊香似乎萦绕身边。

上海的名菊约有千余种。其类型大致分为品种菊、大立菊、标本菊、吊菊等。我依稀记得,20年前在那里游览时,朋友把我请到宝山县彭浦乡的花园村,那是一个种花史达300年的村庄,500余种名菊让往来游客大开眼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金丝纶”和“雪晨”。金黄色的金丝纶轻舒妙延,丝瓣伸展,如一根根柔韧的金线斜飞天际。名为“雪晨”的更是妙不可言:娇姿似开似合,“香裙”欲张又拢,乍看如半掩的窗幔,细赏又如惺松的睡眼,墨绿色的枝叶,漫不经心地擎起了一片银白色的梦,高雅中隐现一种超逸美。尤其令我吃惊的是,轻拨堆雪般的花瓣,能看到内层有一抹淡粉色,那或许是少女深藏的春心?或许是雪夜后初见的晓霞?

古城开封的繁华,一部分被定格在《清明上河图》里,另一部分,被历史沉淀在地下。余秋雨先生在《五城记》里说,开封“淤泥下的一切属于记忆,记忆像银灰色的梦,不会有其他色彩。”语调及论述虽然深沉但过于苍凉。其实,开封城至今遗存北宋繁盛时期的色彩:那就是名扬海内外的汴绣、享誉华夏大地的。

10余年前,我途经开封,在那里小住一日。当时,恰好是农历十月二十八,是这座古城 “花会”的高峰时段。我站在城内的十字街头向前后眺望:城郭楼台、民居店铺像被“菊海”托起来的花市,满目灿烂,不禁让我忆起《东京繁华录》中的一段描述:“九月重阳,都下赏菊,有数种,其黄白色蕊如莲房,曰万龄菊。粉红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黄色而圆者曰金龄菊。纯白而大者曰喜容菊。无处无之,酒家皆以缚成洞户。”

当时,我陶醉于花海,竟忘记去观赏“开封八景”之一的大铁塔,放弃了赏读龙亭的建筑风貌和朱仙镇的年画,观菊之余,浮想联翩。

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墨牡丹”。它枝条粗实,叶色墨绿,黑中透紫的娇瓣弥散着淡淡的清香。细赏墨菊时,想起曾坐镇开封府的“包青天”。清官如菊:在百花争妍时,默守本分;在群芳凋零时,独领。只可惜墨菊虽为珍品,却品类稀少、难得一见。

离开开封古城时,我在车上忽然想起两则有关的逸事。一是官菊;二为野菊。前者是《坚瓠集》中记载的事:北宋宰相王安石写过两句咏菊的诗:“黄昏风雨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一向恃才傲物的苏轼看后,不以为然,在诗后面不客气地续了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王安石看后不悦,找到苏轼做官的纰漏,把他贬到黄州当团练使。苏轼到了黄州,方知唯有黄州的,在入秋后随风落瓣,因此愧悔不已。我在想,本为很超逸的花,一旦与人间的明争暗斗纠缠在一起,就变得十分沉重。

相比之下,雨果在散文《雏菊》里描写的那朵野生的,如狂欢和灾难里超脱出来的情韵,使人诵读起来便十分轻松。

那是一个晴好的日子。雨果在一片被大火焚毁的废墟上散步,突然发现一朵娇艳的雏菊。绽放之地,恰是当年滑稽歌舞剧院喧闹的中心位置。嫩黄色的雏菊静静地开着,几只飞虫悄悄依恋着它。面对此景,作家写到:“这朵花凝结了多少事物,多少失败和成功的演出,多少破产的人家,多少意外的事故,多少奇遇,多少突然降临的灾难!对于每晚被吸引到这里来生活的我们这些人,如果两年前眼中出现这朵花,这些人会把它当作幽灵!命运是作弄人的迷宫,多么神秘的安排。归根结底,终于化为这洁光四射、赏心悦目的小小黄太阳!”

我在想,不论是家菊还是野菊;不管是雏菊还是老菊,其命运与欣赏价值,往往取决于所依存的社会背景或者目击者的心态。因为,它与人一样,也离不开凝聚亿万尘埃的土壤、离不开浮游着无数菌群的水,也难以摆脱含有各种动机的指点和评论。幸好,“她”始终没有忘却:自己不过是草本植物而已,能保持内心超逸、外貌超脱,便足够了,得失荣辱,任由他人论短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