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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种承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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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活着》,心里的感动多于沉重。到现在,我也还是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生命,而只能说它是一种力量,一种朴素而坚韧的力量。

余华在韩文版自序中曾说到,“活着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去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没错,一个人出生以后,这就是一个既定的事实,然后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无限地逼近死亡。那么,是否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向死而生?这未免有些太消极和悲观,甚至抹去了生命本身具有的价值。

而《活着》很好地回答了关于生命的最本质问题。它向我们展示了一场生命盛宴,形形的人在文章中走过,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生存姿态。书中的主人公福贵更是用他起伏的人生经历告诉我们,人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活着。

《活着》还展示了福贵与他命运之间的友情,他们互相感激,同时也互相仇恨,他们活着时一起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死去时又一起化作雨水和泥土。所有的人在活着时,都会呈现出面对苦难的脆弱和隐忍;所有人在死去时,又都与这片广阔的土地和黑夜融为一体。而这就是他们所渴望的最终归宿。

对于人生起伏的思考,文中有一段话令我印象深刻,就是当福贵输光家产时,他的父亲对他说过这样一段话:“从前,我们徐家的老祖宗不过是养了一只小鸡,鸡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就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而福贵的命运似乎也就同这般起伏跌宕,不断地变化着。

一开始,福贵还是个近乎流氓的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几百亩地,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甚至骑着向老丈人“请安”。这样的一个我们称之为“混蛋”也不为过的人,也许很难将他和日后他身上展现出的“坚韧”联系到一起。而当他把家产输光之后,他的人生开始有了转折。福贵在经历过一件件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他对生命的感悟也更加深刻,作为一个最平凡的人,他承受生命之重的能力也愈加凸显出来。福贵先是经历了父亲的死,后为母亲求医的路途中被国军拉去做壮丁,在战场上的日子里,与老全和春生一同抢大米夺大饼,结下了共患难的生死情谊。后来老全死了。几经生死,福贵被放回家中,却得知了母亲的死。女儿凤霞也因为高烧成为了聋哑人,后因难产而死,儿子有庆因为给县长太太献血,被抽血而死。最后,春生也难以忍受痛苦自杀而死,歪头的女婿被水泥板砸死,妻子病死,小外孙因为吃豆子撑死……能离开的亲人朋友最终都离开了,能感受到的痛苦都感受了,能流的眼泪想必都流干了。只有一头老牛陪着他回忆整个一生。福贵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却也是传奇的一生。他是那个时期千千万万底层生存者的一员,因而他的苦痛更具有普遍性,“福贵式”的苦难是那个时期中国人民共同的苦难。

面对莫大的苦难,我认为福贵真的已经可以倒下了,然而人就是如此,越是快要倒下的时候,他的脊梁反而挺得越直。福贵最终还是活了下来,我想他活着的原因,用“福贵有着乐观的生活态度”这样的话来笼统地概括是不准确的,也有人说“福贵只是不痛不痒麻木地活着”。我想,任何人在面对与亲人阴阳两隔的痛苦,都无法是乐观的,但是一次次的失去却让他的心开始坚韧,甚至有着超出我们想象的承受力。而说他麻木的人却没有看到他对生命那份大度的坦然。这,是平凡生命的力量

除了他们坚韧的生存状态,我在里面甚至看到了童心。福贵的儿子有庆在运动会得了第一名后,那段稍有曲折的分糖过程让我一度觉得温馨、可爱,然而再读却是想落泪。因为福贵经常打骂他,他的“小记仇”使他挣扎着要把自己的糖分成几分比较合适。自己、母亲、姐姐都是一定要有的,但他犹豫之下还是分出了福贵的份,然而最终还是没了。有庆的“分来分去”显现出了他作为孩子的天真可爱,但是孩子分糖的小心翼翼却让我们感受到了当时生活的艰苦,而想到他最后的死,又让我有无限惋惜,并生发出他倘若还活着的各种可能性。除此之外,有庆为了他的两只羊,每天起早割草,冬天仍然光着脚丫在雪地里吧嗒吧嗒往学校跑,在化时期,大家都只想大吃大喝,而他每天去羊圈看望自己喂养的羊,不舍得它们被吃掉,以及在后来央求福贵不要把养大的羊卖给屠户等等,我们都可以看出,贫穷的生活状态并不会泯灭孩子天真善良的天性,即使是最小的孩子,在面对苦难时他们也有着承受的力量,他们只要活得高兴,穷,甚至算不得什么。

无论是福贵还是他周围的人们,或许我们不应该用简单的“活着”或“死去”来评判他们的一生。生命的存在是一种偶然,死去却也不是他们每个人最终的形态。我们应该看到的,是他们活过的痕迹,那些活过的证据,是唯一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他们承受苦难的精神和力量最终变为一种符号,涵盖了他们整个一生。也不只是福贵,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拼尽全力去活着,有苦难,他们默默去承受,有泪水,他们抹掉让它灌溉脚下的土地。因为平凡,所以他们对生命本能的坚守又是那样让人无法抗拒,甚至不得不让人落泪。我想去为他们擦掉眼角最后一颗近乎干涸的泪,我还想替他们承受一部分痛苦,我还想……然而即使是出于真心,因为没有经历过这份深刻,也终究显得有些不够诚恳。

从生到死,福贵见证了这一切的一切。

最后,暮色中,只剩下了福贵与同样叫做“福贵”的老牛。

从一开始,福贵将徐家从“牛”逐渐变成了鸡,但是到最后,我想鸡还是变成了牛。这是精神的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