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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城口任河寻找中国最长内陆倒流河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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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东高西低”的地势造就了大河东流的普遍现象,但发源于城口、巫溪和陕西镇平三地交汇处的任河却一反常态。它从东往西,跨越大巴山的崇山峻岭后曲折向北,在大巴山北麓汇入汉江,任河不仅是中国最长的内陆倒流河,而且也是汉江上游最大支流。

对于这条特殊的河流,重庆一群爱好地理的驴友“觊觎”已久。2014年4月的一个周末,这群驴友终于成行,来到重庆最偏远的崇山峻岭――大巴山,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线路和角度,仅凭自己双脚,去探寻这条任性撒野的河流源头,揭开城口“母亲河”的神秘面纱……

走任河支流,探奇亢谷十隧道

线路:重庆―城口―葛城镇―东安场镇―亢谷十洞―杉树湾―寒风垭

从重庆主城出发,我们来到这次徒步的集合地――城口县葛城镇。买好徒步必备的气罐和吃食后,一行人就坐上了去东安场镇的汽车。

因为任河主要由海拔2000多米的西源老鸦铺七星洞和东源万顷池幽谷汇流而成,沿着301省道一路行进,穿越过层层叠叠的高山深谷,就可以寻到它的正源。但这种方式对于常年从事户外徒步的我们来说太过简单。经过商议,我们决定选择任河的另一条支流亢河,开始徒步考察,穿越几座山岭和另一条支流羊肚河,再迂回到任河的主流正河,探寻任河的源头。

从东安场镇出发,我们的第一段行程依旧沿着301省道前行,亢河随公路走势时不时显现在我们面前。301省道是城口通往巫溪的唯一通道,这段路程要经过百步梯隧道、拜道神樟树隧道、流连古鱼泉隧道、飞跃鱼龙潭隧道、觐见大巴山隧道、楼梯桥二号隧道、楼梯桥一号隧道、风车口隧道、板壁岩隧道以及月亮岩隧道等十个各具特色的隧道,这些隧道的名称都是周边自然环境的形象写照,每出一个隧道口都能看到一道不同的自然景观,这恐怕是全国绝无仅有的隧道旅行线了。

一路行来,周边山峦叠嶂,森林密布,奇峰异石随处可见,地形也时而平坦开阔,时而深邃狭长。溯河而上有龙峡口、野人溪、大巴山动物养护站、金雕岩、猴子洞等奇异景观,但给我们印象最深的还是鸡冠石。它突兀地立在一处峡口,无论从正面还是侧面看去,都像极了雄鸡的冠子。另外,在月亮岩背后的群峰间,一块巨石横跨两尖峰,形成了一座天然石板桥。

到达杉树湾时,我们已经走了八公里路。亢河在一座巨大的山体前转了一个急弯,301省道也进入了巫溪境内。继续前行,到达杉树湾的寒风垭隧道的入口处时,我们就告别公路,走上一条机耕道,随着亢河走势往山的更深处行进。

寻觅四方碑旧迹,夫妻岩奇石迷踪

线路:寒风垭―兴田村―四方碑―夫妻石

这条机耕道在公路旁的一个山谷里,沿着河岸延伸,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它的尽头却是亢河发源的山岭。机耕道旁不时出现农家村舍和田园,一路走来,我们看到很多农家的屋顶上都长着一层厚厚的草甸,与灰白石块垒砌的墙体相映衬,显得古朴自然。由于这里已经属于高山地区,山里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变幻无常,此刻淡薄的雾气中飘落起了细细的雨丝,我们只得冒雨前行。

不到一个小时,机耕路走到了尽头,进山的小路出现在我们面前。小路沿着河岸朝着山的深处延伸,但已经没有了开阔的耕地和田园,树林显得越来越深,各种奇花异草遍地盛开,目不暇接。

“你们快看,那像个什么?”走在前面的队友“寒冰”惊呼道。原来,正前方的陡壁之上高耸着一块天然巨石,这就是当地老乡所说的金雕岩了。只见那尊“金雕”雄姿英发,展翅欲飞,尽显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越往里走,周边的崖壁越是陡峭,亢河在乱石间的流速越急,激流在山谷间轰鸣。我们以为这样走下去会越发杳无人烟,幸运的是,不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了狗吠的声音,让我们稍微松了口气,说明已经靠近山里人家了。

沿着陡峭的石阶缓缓而上,在一处密密的树林后面,一座农家院落出现在我们眼前。土墙木柱青瓦,古朴而祥和。走近的时候,狗儿已经被主人喝住,老实地摇着尾巴走开了。女主人姓黄,热情地把我们迎进院子。我们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她说只有她大伯知晓通往任河源头的路。

我们来到大伯家,那是一户搭建在半山腰上的土木结构的房屋,推开门前的栅栏,很多的蜂箱立在院前。这时太阳露出云端,空气清透,蜜蜂开始在我们的周边飞舞起来……任大伯和大婶接待了我们。通过一番寒暄交流,任大伯决定带我们进山,找到那条早已被遗弃的通往任河主源头的古道。

在任大伯家后山的垭口上,伫立着本地地标性景观四方碑。在一处高耸的岩壁之下,我们看到了那块石碑――近一人高的白色字碑,顶上有着四个角的石帽檐,碑上隐约可以看见模糊的字迹,内容已经辨别不清。老人介绍这块石碑是某个朝代的胜利记功碑,但具体情况他也语焉不详。这块石碑的奇特之处并不在于它本身的形状有多么艺术或奇特,而在与它突兀地出现在这样远离人群的荒山野岭,让人产生一种神秘的遐想。

任大伯又带我们走到一处崖边,指着对面山岭的一处悬崖说:“那里才叫好看嘞!”我们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去,云雾飘渺间,一对高耸的奇石时隐时现,那是当地人啧啧称道的奇景“夫妻石”。它们如同一对穿着古装的乡间夫妻,相视静默而笑,形态优雅传神。任大伯说:“我们村里的年轻情侣都会去拜夫妻石,以保佑他们的爱情长长久久。”

勇闯旱蚂蟥林,露宿羊肚河

线路:夫妻石―下筲箕湾―羊肚河

通往任河主源的必经之路是下筲箕湾的一条小径,但任大伯一直劝我们不要走这条危险的道路。这条路原来是当地百姓曾经为躲避抓壮丁逃亡山里的小道,解放以后就很少有人再走了。小道不但野草丛生,关键是荆棘草间有大量的旱蚂蝗。这些蚂蝗可以从很细小的缝隙钻到人的皮肤上,而且在叮咬吸血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年轻的女队员“倩雪”听到这个吓得面容失色。正在大家犹豫观望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一阵响动。老人突然喜笑颜开,说:“还是你们运气好,这下子有办法了!”他冲着那边山林大喊一声:“四儿!”

森林里走出个中年汉子,身材不高,一身地道的山里人打扮。他是任老伯兄弟家的老四,人们就叫他任四。农忙之余,他常到山里采集山药,熟悉附近的每一条道路。

老人和任四商量了好一阵,他才终于答应为我们带一段路。任四让我们每个人先打好绑腿,防止蚂蝗和蛇。经过他仔细查看之后,觉得合格才开始了下面的行程。我们告别了任老伯,跟在任四后面小心翼翼地行走。任四告诉我们,这两匹山是他经常上来采药的地方,相对比较安全,但后面的山就连他也很少去,只是年轻时候跟着采药师傅走过两次,路径依稀记得。但他肯定地说,路一定被多年的草丛荆棘遮挡住了。

开始的路并没有我们想象中艰难,一路下行到谷底,小路石阶都依稀可辨,接着就是缓慢爬升的懒阳坡。这段懒阳坡显然是段阴坡,长年缺少阳光的照射,陈年的烂草枯叶腐败一地,踩上去松软不踏实,如遇石板歪斜的,人踩上去很容易滑倒。大家只能用登山杖触实了地面才能小心迈步。越朝上行,两边的坡度越是陡峭。

忽然,走在任四身后的队员“梧桐雨”低叫一声,手臂朝空中用力地甩了一下。原来他的脸上粘了一条蚂蝗,被他一把拍掉。大家都玩笑地说:“没有看清蚂蝗的模样就把它扔掉,怪可惜了。”接着大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大家的手上脚上都有发现蚂蝗的情况,开始还有尖叫的声音,后来就变成了集体沉默。大家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尽快走出这片令人不安的地带。

终于我们翻上一处地势稍显平缓的山脊,四周望去,只见大片新生的蕨箕蓬勃生长,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任四指着对面的山岭说:“那里就是你们必须经过的下筲箕湾了,沿着山岭下的羊肚河,就可以接近任河的主源头了。”

虽然前面的路也不好走,但方向明确了,问题就不大了。感谢并告别了任四,我们沿着坡道继续前行。小路虽不明显,但走在前面的队员“梧桐雨”凭着丰富的户外经验,还是走出了一条路来。

天黑前,我们终于赶到了目标地――下筲箕湾,虽是个地名,却是个无人区,山里人赶场常经过这个路口。这里有块相对平缓的地坝,甚至有山里人用过的火堆。我们在这里扎下营。听到哗哗流水的声音,我们知道,不远处就是任河另一条重要支流――羊肚河,我们将顺着这条隐没山间的小河,看到自然奇观天星桥,找到任河的主源头。

幽谷穿行,绝处逢生天星桥

线路:下筲箕湾―羊肚河―猪钻孔―天星桥

经过一夜的休整,我们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中醒来。吃完早餐,收拾好营地,又踏上了新一天的行程。我们下到羊肚河的岸边,小路沿着河岸高低不平地延伸。小路是偶尔进山的人踩踏出来的临时便道,凭我们的经验知道,这样的小道不成型,极容易迷路。我们只有采取一种笨办法,就是尽量沿着河道两旁走,绝不远离河道。其实这也是户外生存专家贝尔・格里尔斯的经验之谈:“走出森林秘境最大的秘诀就是跟随溪流或小河的脚步走。”

但这样的秘诀具体实行起来不是说的那么容易。开始比较靠近河滩,甚至可以在滩石间穿梭跳跃而过。但越往深处走,河道不但变窄,河面的石头十分光滑,大家只有踩着上面已经干枯的青苔前进。到了最后河道窄逼,水也急深起来。大家只好迂回到崖壁上方,在灌木深草间寻路穿行。

正当大家感觉举步维艰的时候,不远的山腰森林里处有了人声动静。大家立刻呼喊起来,和上面的人呼应接上了头。不一会,从山岭上下来几个老乡,他们都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我们说:“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样的林子也敢来钻?”原来,这几个老乡是结伴进山割树漆的。城口生漆在全国有着不小的名气,价格相对高昂,所以当地老乡为了增加收入,不顾深山老林里的种种危险来采集树漆。

看到我们这群外来人的困境,他们决定先把我们带出这险恶之地。于是所有人走上了隐藏在半山腰的小路,虽然同样艰苦难行,但比起刚才经历的水路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一条沿陡壁开凿的“空中”栈道出现在我们面前。老乡告诉我们走这种路的方法,就是要把身子紧靠着石壁的内侧,重心尽量放低,手不能脱离岩壁。我们将背包挂在胸前,跟着老乡小心翼翼地前行,还好这段路不是很长,有惊无险。终于下到一个低谷的地方,看着前方好像是没有路了。没想到转过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出现了一个天然的孔洞,约有两米长,却能直接穿到山的另一面,这里被当地人称为“猪钻孔”。大家开心地觉得,像这样当一次“猪”还是挺值得的,不知道捡了多少便宜。

由于山路艰难,不知道翻越了几多的山岭,我们终于走到了那座神奇的天星桥,所有人都被大自然的神工所震撼了。原来的两座山体,经过无数岁月的演变,两个山头终于合拢在了一起,而其身下,却形成了一座拱形的天然桥梁。这座桥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是较为神圣的,他们认为这是大自然对家乡的眷顾。

由于这里的独特景观,加上今天异常的艰辛和劳累,大家决定在天星桥附近扎营休整。因为这里仍然靠近羊肚河,水源也可以得到充分的保证。大家怀着感激之情送别了带路的老乡,开始准备当天的晚宴。

柳暗花明,倒凼湾觅任河正源

线路:天星桥―望乡村―朝阳村―龙洞湾―倒凼湾

由于昨晚睡得早,早起后大家精神都恢复得不错。从天星桥出发到任河源头的朝阳村,有一条被人遗忘的古道在草间隐没深藏。顺着昨天老乡指的方向,我们试探着行进。虽然仍然在密林中行走,感觉却比昨天轻松许多。经过几小时的山林探索行进,我们终于走到羊肚河汇入任河主流正河的地方――德安乡的望乡村。

稍事休整,众人沿着任河主流一边欣赏两岸田园风光一边赶路,只走了一个多小时便到了朝阳村,一棵古老的大柏树旁有小路直通向任河的发源地大燕山(古名万顷山)。小道旁青草依依,野花盛开,河水在山间乱石间奔流,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山道的终点龙洞湾,这里住着朝阳村最边远的一户人家。主人姓王,听到我们诉说来意,出于对母亲河的好奇,小王毫不犹豫地决定为我们带路,寻找任河的源头。

离他家门前不远的河道出现一条岔流,小王告诉我们,其实这两处都属于源头,一处是源自对面山上不远处的老龙洞,另一处是要走好几里路才能到的倒凼湾。不过,民间约定俗成地认为最远的倒凼湾才是正源。小王指着老龙洞方向的一处崖瀑说,那里是“鲤鱼跳龙门”。我们仔细一看,斜向看去,只见一块天然形成的石鱼正在瀑边摆出一副跳跃的姿态,的确惟妙惟肖。

由于时间有限,我们没有过多停留,抓紧时间朝任河正源倒凼湾行去。大燕山山高林密,除了本地村民难见外人到来。山里的小道都是山民牧牛放羊踩出的便道,烂泥、石块和牛羊粪混杂在小道上,非常湿滑难行。小王从小在山里放牛,对山里地形非常适应,不断地在山石间跳跃行走。我们只能跌跌撞撞地勉强跟随,顾不得欣赏森林里的美景。经过一个又一个崎岖的弯道,我们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任河的源头――倒凼湾。

此时一缕缕阳光从茂密的枝叶间倾洒而下,只见一股清流从一块巨石的下方洞中涌流而出,一路绕过山间乱石,奔流而下。巨石上青苔密密,清幽可人,四周鲜花盛开,仿佛在慰藉远方辛苦而来的客人们。小河流汩汩清笑而去,看起来是那样的逍遥自在,可能连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流向何方,何处才是自己最后的归宿。

大巴山千山万壑,没有谁可以洞悉埋藏深山之中的全部奥秘,但跟随着一条独特的河流的寻踪,我们起码揭开了它神秘面纱的一角。任河,一条独具特色的倒流河,在中国的众多河流中无疑有着特别耀眼的魅力。它从远古走来,至今依然深深隐藏……也许正因为它的神秘,才让我们这群来自都市的匆匆过客有了对它特殊的印象和情感。在返程的车上,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河水和群山,依依惜别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