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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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开了十多年鲜花店的赵芬上个月买了辆“奥迪”车。
前几天,因为赶时间,赵芬把车开得很快,经过一拐弯处时,迎面突然出现一辆自行车,她一时慌了手脚,误把油门当刹车踩,顷刻间便把骑自行车的女人撞倒在地,同时倒在地上的还有她自行车上带着的小男孩。赵芬顿时吓呆了。那女人倒在一片血泊中,小男孩还好,趴在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那消瘦的脸痛苦地抽搐着,有气无力地哭喊道:“妈妈!妈妈!”
脸色铁青的赵芬脑子一片空白,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启动车子一溜烟地跑了。回来后,那凄惨的一幕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以致她天天做噩梦,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无时无刻不在拷问着她的良心。
二
赵芬的鲜花店就开在市人民医院旁边。来医院探访病人的人都会到她的鲜花店买束鲜花,因此,鲜花店的生意很红火。但是,最近几天,摆放在店门口的玫瑰花每天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一枝,少的又总是含苞待放的那枝。赵芬心想一定是谁经过店门口时顺手牵羊了。这天她盯紧店门,决定要逮住这个可恶的偷花贼。
盯了一个上午,除了买花的人外,她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去碰门口的玫瑰。傍晚,客人越来越少了,她正准备收市,突然看见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玫瑰花。赵芬马上站起身,看到偷花的是个瘦瘦的小男孩,好像还在哪见过。她脑子里随即浮现出撞车的那一幕:这就是那个被她撞的女人的孩子!本想追出去的赵芬像被什么狠狠地击了一下,脸色难看极了。等她清醒过来,那小男孩已跑了。她追出店门,看见他走向旁边的人民医院。“那个女人究竟伤得如何?”几天来一直失眠的赵芬最终还是抵不住良心的谴责,不由自主地尾随男孩想去看个究竟。
站在病房的玻璃窗外,赵芬看见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把原来插在母亲床头瓶子里的玫瑰花抽出来,接着又把手里的这枝去,然后俯下身子跟母亲说着话。那女人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动不动地睡在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只能听到小男孩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莫非她成了植物人?赵芬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赵芬冒充女人家的亲戚找到了主治医生。医生说女人流了很多血,脑部重伤,被诊断为深度脑震荡,送来医院后就一直昏迷不醒,“也许要昏睡很长时间,弄不好会成为植物人,但愿有奇迹出现”。医生还告诉赵芬,女人家里穷,现在只交了一千元治疗费,医生正在考虑她的用药问题。赵芬当即为她预交了一万元费用,并嘱咐医生一定要治好她的病,所有的医药费都由她来支付。
赵芬一颗负罪的心慢慢坦然了,她决定要为那个女人负责到底。
三
每天来店里买花的人还是很多,摆在店门口的玫瑰花还是习惯性地少一枝。赵芬每次从店里看到那个小男孩担惊受怕地用小手抽走一枝玫瑰花时,心里就会射进一缕阳光,脸上就会多一丝微笑。但令她不解的是,小男孩昏迷的母亲也许根本就不会睁开眼睛,而小男孩为什么每天还要送给妈妈一枝玫瑰花呢?小男孩的孝心实在太难得了!赵芬反而被他的偷窃行为感动。
这天,赵芬正在店里摆放鲜花,邮递员送给她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她疑惑地拆开信封,信纸上的字写得很工整,却很稚嫩:
阿姨:
我深深地向您道歉!
妈妈出车祸住院时,我每天都会偷走一枝您店门口的玫瑰花。因为我妈妈的病很严重,医生说她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醒,除非有奇迹发生。妈妈生下我后,爸爸就离开了我们,我和妈妈相依为命。虽然我们家里很穷,但是妈妈很疼我。我不能没有妈妈,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让奇迹在妈妈身上出现!
那天,我无意中从书上看到一篇文章这样写:花开时会有声音,这声音是生命的律动,是心灵的绽放,它会给病人带来生存的希望……我想这办法也许能唤醒妈妈,可是我真的没有钱买花。我看见很多人来医院时都会经过您的花店去买花,便壮着胆子偷了您的一枝玫瑰花。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我每插一次玫瑰花,就会轻轻地问妈妈:“妈妈,你听见花开的声音了吗?那是我在呼唤你啊!”
阿姨,您知道吗?奇迹真的出现了!当我插到第40枝玫瑰花时,我看到妈妈的嘴角动了一下;插到第50枝时,我看到妈妈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插到第60枝时,妈妈的眼皮跳动了;当插完99枝时,妈妈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我高兴地哭了。医生对妈妈说:“好人自有好报!你的一个亲戚为你付了所有的医疗费(我和妈妈至今还不知道是哪个亲戚在暗中帮了我们),最可喜的是你的儿子让你出现了奇迹。”
我说是玫瑰花让妈妈出现了奇迹。妈妈问我哪来的钱买了那么多的玫瑰花,我如实地告诉了她。妈妈哭了,哭得很伤心,叫我一定要向您道歉,还把从紧巴巴的营养费里省出来的钱拿给我,让我把那99枝玫瑰花的钱补给您。
阿姨,顺便告诉您一件事,开车撞了妈妈和我的司机心可黑了,出事后她马上逃了。和那个司机相比,您真是一位大好人,因为您的玫瑰花救了我的妈妈!我和妈妈一辈子都会感谢您,但请您原谅一个没有办法才偷花的孩子,我给您跪下了!
赵芬看完信,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打湿了散发着玫瑰花香的信笺。她决定去公安部门,给自己的肇事逃逸“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