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乡村图景”来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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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于仁泰

主演：李连杰　孙　俪　董　勇

中国电影有一大痼疾，就是自己往往说服不了自己。人物性格、情节脉络经常性倏然中断，发生突变，由南跑向北，两者之间的转换与位移并不提供合理性的原因解释，让观赏顿生断裂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连杰的《霍元甲》也要完成人物的一次突然“成长”，直接的诱因是霍元甲与秦爷之间“津门第一”之争使得霍家遭遇满门抄斩，包括慈祥有加的老母亲与稚嫩可爱的小女儿，这对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青年霍元甲来说，是情感世界的一场灭顶之灾，是心灵深处的一次强烈地震。在这个关口，霍元甲走向何方?是为此人生沉溺一蹶不振，还是咬牙切齿仇恨中烧?是为此人生转折心性彻悟，还是无所触动依然如故?电影必须拿出抉择，必须提供合乎艺术逻辑与生活逻辑的情节脉络推理。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人物性格变化而造成的叙事断裂。

电影为霍元甲选择了这样的人生轨迹蜕变：人由经历故事而成长，更因遭遇灾难而顿悟，霍元甲为此而顿时明了人生意义与真谛。而完成这场蜕变的方式是让霍元甲“走进”农村并且“深入”农村，在一个世外桃源让心灵得以全新的淘洗。

这是一个不具名的乡村小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遍地浓绿笼罩，养眼而舒畅。“阡陌相通”，梯田散布，和谐匀称，秩序井然，大自然以天然的面貌呈现于斯，饱满而放肆。人们的生活相敬如宾，无大悲，无大喜，怡然自乐，对自然的神秘力量抱持着一种集体性的虔诚与敬畏，恬静而和美。在这里，因为心灰意冷、漂泊无常，霍元甲嗜睡不已，孩子们认为这是老黄牛的脾性，所以就给他取名日“阿牛”，在这里，霍元甲遇到了女孩月慈，这个诗意的名字本身就释放出善良；慈爱的因子，缠绕在霍元甲的身旁，让他的内心深处产生碰撞并由此发酵。事实上这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女孩，直到霍元甲要离开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霍元甲，但这不过是一个符号，霍元甲的武林威名并不为她所知，她只是把这个人看成一个厄运当头、意志消沉的人，需要用她本能母性的大度与细腻给予无私关怀。所以当霍元甲凭借功夫了得，插秧疾走如飞，却忽略秧苗之间的距离，是她叮咛村人不要为此责怪，自己再默默地重新返工。更重要的是，她双眼失明，却以自己对生活的彻悟时刻用朴素的言语点醒身在迷途中沉醉不已的霍元甲：“人要经常洗洗身子，这样才能清爽地活在世上”，“生活中要懂得互相尊重，这样才能活得平安快乐”……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月慈以心灵为窗户直接扫除了霍元甲内心的积垢，让他亮堂堂地重新观察世界、思索人生。超乎电影之外，月慈对霍元甲的点醒也是早已皈依佛门的李连杰对电影观众的点醒，借助月慈这个完美的女性形象，李连杰公开了自己冲淡的人生观。

在乡村，霍元甲通过眼睛获得了物质营养，通过心灵汲取了精神营养。以此为起点，再次出山，走向城市，走向世俗，他不再以个人荣辱为求索目标，而是把民族尊严、国家权益扛在肩上，并以东方礼仪与个人魅力感召他人，完成一代武门宗师的真正座次――所谓的武门宗师，不仅要有至高武技，也要有至高武艺，更要有至高武品、武德。

到乡村走一遭，对于霍元甲来说是一次心灵的疗伤，乡村承担了“救世主”的角色。“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年代，而是故事被讲述的年代。”也就是说，清朝是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并不关键，但在新世纪这个时刻采取这种方式讲述这个故事更值得把玩。当前，工业文明肆意扩张并且被奉为社会性主流，人们触摸的是冰冷的人际关系，生活“离月球越来越近，离邻居越来越远”，传媒制造的温情泛滥但无以抵达心灵，泪流满面但内心空洞。不过物欲横流无以挡，人们依然在城市饱受煎熬，城市依然是视线角逐焦点。但“诗意地栖居”的永恒梦想不曾放弃，只不过城市这块“土地”已经被异化，只好到乡村去寻寻觅觅。

只不过，时代的剧变让星星不再是那颗星星，月亮也不再是那个月亮。现代化的洪流让乡村遭遇“骑墙”的尴尬。一方面，城市文明的浮华迅速让人性深处泛起物质性功利，乡村的心性也开始浮躁，另一方面，乡村特有的乡土气息又无法完全剔除，融进血脉，留下烙印。两者之间的角斗让当今的乡村不再天然美景，不再道不拾遗，不再盾静如斯。人们曾经诗意地期待“都市放牛”，但现在，即使是一些乡村也省略了“放牛”的职责，耕作基本实现机械化，“放牛”单纯地为了丰富都市的餐桌与奶瓶。

所以，《霍元甲》所描绘的“乡村图景”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一次超越性的电影化想象。而且可以预见，这种想象将会变得更为摩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