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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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腊月好冷，天寒冻死狗。村长的心境没有往年好。

除夕夜逼面而来，这团圆饭总得吃，新年总得过，由不得你心情好不好。

吃过早饭，村长开始忙碌，准备上午打扫好卫生下午贴上对联再挂上灯笼，单候除夕夜吃团圆饭。

有跑来告急，村中那棵古柏被雪压倒了，阻碍了村民出行，得马上把古柏处理掉。村长说，古柏倒了，锯断搬走不就得了。那人说，大家想搬弄，就是不敢动手。

死脑筋，迷信！村长骂一句，就拿了锯子、斧头出了门。

村里流传着好多禁忌，古庙边的古树触动不得，否则会招灾惹祸断子绝孙。人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脑中多少残留一些信神信鬼的冥冥之念。古柏千百年来生长在村子中央的古庙边，现在倒了变成一条拦路的巨蟒，谁也不敢移动。

三四个人才能合抱得拢的古柏倒了，村长一个人显然奈何不得，就吊上几嗓子：来帮帮忙哟！有三三两两的村民拢来，皆成缩头乌龟只观望不动手。娘卖乖，古柏不搬走，这路怎么走？我请人来锯断搬运，工钱村上付！村长气呼呼地走了。

一会，村长重新出现在古庙旁，身后就跟了一帮六七十岁的男人。刚才村长到乡敬老院搬劳力，由于大雪封山，敬老院买不到烧柴木炭，正愁没办法解决取暖的问题，自然那些寡男鳏夫愿意跟着村长来搬弄古柏，他们可不顾忌什么招灾惹祸断子绝孙。

锯的锯的，砍的砍，半天工夫，古柏被村长他们肢解了。村长又叫了部拖拉机来装载古柏，拖拉机啪啪啪炸着响屁，朝乡敬老院开去。

院长一把抓住村长的手，一叠声地说，雪中送炭！雪中送炭呀！

村长说，这古柏就送给敬老院烤火吧，大家可以过一个暖和年了，说毕就要回家。院长死劲拉住不放，皱了皱眉头说，挨冷受冻大半天，说什么也要喝杯酒再走。不过今晚是个特殊日子，你是有儿有女的人，比不得这里的孤家寡人，除夕夜家家吃团圆饭，留你在这里吃饭也有点不是时候呀。

村长打个激灵，有儿有女怎样？没儿没女又怎样？没什么区别！好吧，我喝两杯。村长就留下与那些老翁老媪喝起酒来。

老婆赶到敬老院，村长已醉成一棵歪脖子树。老婆满嘴牢骚，连扶带拽把村长弄回家里。

村长歪在床上，说着胡话：我真高兴，我在敬老院和……和儿子吃团圆饭，我和儿子对……对饮了几……几杯……

老婆走上前，一把揪住村长的衣领，你看见儿子了，你说，儿子在哪里？你别用刀子来捅我！老婆一巴掌拍在村长脸上。村长没有知觉，死死的醉着。

除夕夜家家都吃团圆饭，你倒好，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村长虽然醉了，啥都听不见，但老婆仍是不停地数落村长。数落归数落，老婆还是心疼村长，给村长灌盐水，额头上搽清凉油醒酒。

至半夜，村长清醒过来。

村长长长叹了口气，你别嘟哝了好么？我回家吃团圆饭又怎样，还不是土地庙里的一对土地公土地婆！心圆人不圆，唉，我心痛呀！村长用手擂擂胸口，咕噜咕噜灌了一碗凉水。

老婆背过身子抹眼泪……

突然，村长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我梦见他了，我要给他打个电话。

村长摸出手机，拨了几回号码，打出去都是空号。

你给谁打电话，是给儿子打吧？儿子都死去整整一年多了，难道你还不清醒？老婆唔唔唔地哭了。

我知道儿子不在了，但今晚是除夕夜，是团圆夜，我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呀！村长用手捧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来……

去年的除夕夜，隔河的敬老院遇上泥石流，村里组织人去抢险。其时村长害病卧在床上动弹不得，在深圳打工回家过年的儿子说，爹，你走路都走不稳，就歇着吧，我身强力壮，代替你组织村民去抢险。儿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