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扣子蕴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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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的那个黄昏，这座被老舍先生称为“塞外苏杭”的绿城裹满了玫瑰色，尤显幽静与温馨。我随心所欲地散步，深觉作家王笠耘写这里“出门三步入画里，到此不再忆江南”的诗句是那样逼真。

在这以前，我的一本诗集在黑龙江出版，那时没有稿费，但出版社给200元夜餐补助。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这200元比我半年工资的总和还多。于是我来看望我的语文老师，是报喜也是答谢。

不知不觉走到火车站的站前广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突然，一个小姑娘向我伸出了小手：“叔叔，行行好，借我一点钱吧。”她怯生生的，一直瞅着我的眼睛。一打听才知道，她家住在偏僻的山沟里，妈妈患了肺结核，正在市医院住院治疗。小姑娘流着泪说：“妈妈的病治得见好，医生说再有50元钱就能救妈妈的命，可家里连一分钱也拿不出来。”看她可怜的样子，我心疼了，便掏出一沓1元的票子数了10张递给她，她不住声地说：“谢谢，谢谢！”我转身一迈步，心想救人救到底，回头就把剩下的40张1元的票子全都送给了她。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下给我磕头，问我的名姓，说这钱一定要还。我双手扶起她，说不用还了。她猛然扯下我衣襟上的一枚扣子，紧紧地捧在心口处：“叔叔，你是救命恩人，我会永远记着的！”

多少个春秋过去，这件事我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又来绿城，是参加文学方面的会议。作家朋友老李请我们几个人喝酒，说到颇有名气的扣子小吃店。他告诉我们，这家小店一色农家饭菜，都是粗粮细做，吃着能让人想起以前的岁月，特别有味。他还说老板娘人长得俊俏，做生意没钻进钱眼里，善良而又贵气，大家叫她扣子嫂。

走进干净而舒适的扣子小吃店，老李一打招呼，老板娘就笑吟吟地迎了出来，看来她跟这些文人墨客很熟悉。看到我时，老板娘停下眼神，仔细端详起来，让我这个耳顺之年的人一阵窘迫。她激动地上前跟我紧紧握手：“叔叔，是你，我家的恩人！”我这才想起来，她是当年乞求的小姑娘。原来，她把妈妈的病治好后，就回家辛苦劳作，既种地又搞副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成为小康户。她以为我家住绿城，多少次进城，四下打听，都没找到我。后来便进城开了小吃店，并且起名叫“扣子”，是表示感恩，更希望这怪怪的名字能让我想起我自己的扣子，引起注意，或许能得以相见。她确是一片苦心，但她哪里知道我不是绿城的人，离这里远着呢。

在绿城，当年的小姑娘要送给我一块高级雷达表，我怎能收下。不过我还是带回来她复制的扣子店标，我觉得那是一颗心，闪烁光亮，看一眼让人温暖。我始终认为每一个生命都有与生俱来的善念，而播撒善念是相互的，既帮助和感动了别人，又淡定和快慰了自己，还能收获善念的回声，不管时间过了多久。

（摘自《每日新报》2013.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