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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前佛典中的几种形容词重叠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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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对东汉至西晋的汉译佛典中的形容词重叠式(包括AA式、AABB式、ABB式和ABAB式)进行了统计,并从形式、功能等方面分析了统计结果。统计结果显示:(1)AA式,形式上,多为独用;功能上主要作谓语。(2)AABB式,形式上只是AA和BB的叠加,不一定是AB的重叠;功能上主要作谓语。(3)唯一一例ABB式,是A和BB的叠加,写成ABB式而非AABB似乎只是为了满足韵律要求。(4)唯一一例ABAB式,意义也相当于AA和BB的叠加。ABAB式在同时代似乎绝无仅有,我们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独特的创造,可能是对原文的仿译。

关键词:汉译佛典;形容词;重叠式

中图分类号:B94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5)30-0040-03

一、前言

1.界定。在东汉至西晋这段时间里译成的汉文佛典,是最早的一批汉文佛典,由于翻译目的是将佛教学说推而广之,故汉译佛经与同时代中土文献相比,在风格上较为口语化。因此其中反映出来的形容词重叠式的情况,或许可以代表当时口语中形容词重叠式的情况。本文所研究的“形容词重叠式”,是指基式是形容词的重叠式,包括AA、ABB、AABB等多种形式。本文所说的早期佛典,为东汉至西晋期间的汉译佛典。实际操作中,是先将《大正藏》中标有译者的所有佛经列出,然后把译者年代在东汉到西晋之间的全部摘出。因此,通常认为失译的汉文佛典便不属于本文的材料。《e续藏》、《嘉兴藏》中多出的,也不在所用材料中。根据统计,符合要求的译者有:东汉10位,三国9位,西晋11位。共30位。佛典总计284种。

2.文献综述。传统上形容词重叠式被归为“重言”,自《尔雅》始,不少小学著作都对重言有收集和探讨。现代学者对古汉语重叠现象的研究中,语义和语法研究较多,语音和语用研究较少。从时代看,对上古传世文献的“重言”现象研究得最多,如金文战国文字材料、《尚书》、《诗经》等;而中古以后,尤其是元代的重叠式,近来越来越受到关注。而自吕叔湘(1942,1982)开始,胡行之(1957)、向熹(1980)、赵金铭(1982)、程湘清(1985、1992)、徐振邦(1998)、郭锡良(2000)等学者,从新的角度研究了“重言”。他们区分了不同结构(基式能否独用)的“重言”,考察了重言词的句法功能。尤其是石锓(2010)的专著《汉语形容词重叠形式的历史发展》,集成了之前的相关成果,为本文提供了丰富的参考资料。

二、几种形容词重叠式分论

1.形容词AA式。

(1)统计结果概要。共找到94种形容词AA式重叠,其中87种是状态形容词重叠,7种是性质形容词重叠。

(2)基式的情况。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在这里,我们说基式“独立”,是指基式除了在重叠式中出现以外,还可以独用、与同义近义词连用、带词尾等等;“独用”则是指一个字单独使用的情况。从重叠式的历史来看,先秦时期,AA式重言的基式很明显独立性较差,许多AA式重言的基式找不到独用的例子。而其中,韵文跟散文相较,韵文中AA式重言的基式,其独用性比散文更差。当然,这与韵文对音韵和谐的要求有关。不过在这一时期,很多基式是有带词尾的用例的,词尾有“然、如、若、尔、焉”等多种。不仅单音状态形容词能带词尾,AA式重言词也存在带词尾的现象。AA式重言在作谓语时,描写性易于弱化,需要用词尾加强其描写性。从结构上讲,两汉魏晋的AA式重叠式,可分析性加强了,基式能独立的也越来越多。与先秦相比,两汉魏晋AA重叠式在结构上有另一个变化:AA式不带词尾的变多了。

(3)AA式的结构特点。AA式重叠式带词尾的,在我们的语料里极其少见,仅有3例,词尾有“乎”和“如”两类,如:AA式+乎:……巍巍乎其无上,洋洋乎其无崖,非测非度,难可具陈矣。(01 册 No.0076《梵摩渝经》吴支谦译)AA式+如:是以上士。耻其秽浊其广。为之慑慑如也。(12 册 No.0322《法镜经》东汉安玄译 康僧会序)

这种现象也与前人研究的结果――两汉魏晋AA式重叠词多不带词尾了――是符合的。

(4)AA式的功能。AA重叠式的主要功能,依然是作谓语。其中性质形容词的情况值得单独指出:性质形容词的AA重叠式,在唐代以前都是不多的,到了唐代才有爆发式的发展,同时前代出现过的性质形容词AA式,也得到了高频率的使用。在我们的语料中,一共找到7个。它们有如下特点:①基式都是常用字,独用的能力都很强。②重叠之后,它们的AA式成了描摹状态的词语,功能上跟状态形容词的重叠式差不多,主要作谓语、定语,偶尔作宾语、主语。

2.形容词AABB式。

(1)统计结果概要。语料中一共出现31种形容词AABB式,其中除了“窈窈冥冥”出现12次以外,其他所有AABB式的用例都在5个以下。

(2)AABB式的结构特点。从结构上看,形容词AABB式可以分为两种:重叠和叠加。重叠是双音形容词AB重叠成为AABB,如“干净”重叠成“干干净净”;叠加是两个单音节形容词A和B分别重叠、然后再叠加,AB并不是连用的词,如“高高低低”。学界前贤早就指出,从结构上看,其实唐代以前的AABB都是叠加,而非双音词AB的重叠。的确如此。不过,在我们研究的语料中,有些AABB式看起来颇像“真正的”双音形容词的重叠,其中的AB经常连用,看上去颇像是“真正的”双音词。

(3)AABB式的功能。在我们的语料中,这些AABB式绝大多数都是作谓语,或者独立成为一个分句(实质也是谓语)。只有一个例外(作主语),就是以下这条:“窈窈冥冥者,谓为痴网……”15 册 No.0606 修行道地经 西晋竺法护译。“窈窈冥冥”一词在我们的材料中一共出现11次,只有这一次作主语,其他都是作谓语或独立成句的,可见作主语并不是它的主要功能。

(4)以“窈窈冥冥”为例,讨论这一时期AABB式的性质。“窈窈冥冥”在我们的语料中出现得比较多(与其他AABB式相比),从字面上看,跟“窈冥”一词(或词组)显然有一定的联系。窈冥,也写成“杳冥”,意为极远的地方,或幽暗深远的样子。在我们的材料当中,“窈窈冥冥”共出现11次,表示形象、抽象意义的例子皆有。但是,要做这样的判断,不可不谨慎。学界一般认为,真正的AABB重叠式产生于唐代,因为这个时候,作为基式的双音形容词才算是真正形成。唐代以前,尤其是先秦时期,一些看似能够找到基式的AABB,如“炜炜煌煌-炜煌”,其实只能算是处于过渡阶段,原因在于“炜煌”还没有凝固成一个词,再加上“炜炜”和“煌煌”也是两个词,常常分开使用。所以不能说“炜炜煌煌”是真正的重叠式,只能说它是“炜炜”和“煌煌”的叠加。于是我们也面临两个问题:第一,“窈冥”是不是词?第二,“窈窈”和“冥冥”可以单独使用吗?对于第一个问题,的确,要说它是词有些勉强。“窈”表示昏暗、幽深,“冥”也有这个义项。两者又都可以单用,且用例很多。唐代以前,这种同义连用的情况,如果不是联绵词的话,很难说它们是词而非词组。对于第二个问题,从文献中可以发现,“窈窈”和“冥冥”当时的确可以分开使用,而且这两个重言词意思也相近或相关,本来就是近义词。即使在我们所用的佛典语料中,“冥冥”单独使用的例子也有一些。所以,并不能非常肯定地说,“窈窈冥冥”一定不是“窈窈”“冥冥”的临时连用。不过,译者之所以会用这个词语,肯定也是受到中土作品的影响。支谦所译的《太子瑞应本起经》,其“窈窈冥冥”的用法与《淮南子》几乎一致,至少说明这一“临时”词组有被沿袭的趋势,这样,到汉语双音化大行之时,“窈冥”一旦被承认是词,那么使用频率不小的“窈窈冥冥”也就可以算是真正的AABB重叠式了。或者,我们说汉魏六朝时期的“窈窈冥冥”之类词处于“准AABB重叠式”的阶段。

3.形容词ABB式。在我们的语料中,ABB式有且只有一例(窈冥冥),使用次数是2次。2次都是作谓语。历史上,ABB式形容词重叠式很早就出现了,《论语》中有“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另外,从功能上看,中古以前的ABB主要是作谓语的。从意义上看,ABB式是表状态的,并且是二元状态――因为它本质上是两个形容词:A和BB的连用。如《楚辞・九歌・云中君》:“烂昭昭兮未央。”是“烂”和“昭昭”的叠加使用。所以,这个时期ABB式和AABB式都是两个形容词的叠加,也因此很多ABB式也可以变成AABB的形式,我们语料中的“窈冥冥”就是如此。而之所以用了3个字的ABB形式,很容易想到是格律的要求――这是一段偈文,译者用了六言诗的格式翻译,这句“云起可畏”译完之后,只剩下3个字的位置,所以用了ABB的形式,不用AABB式。

4.形容词ABAB式。

(1)ABAB式概说。现代汉语的ABAB形容词重叠式,是“真正”的双音形容词的重叠式,它一定是AB这个双音词的重叠。如果追溯现代汉语的ABAB式的来源,通常认为,形容词ABAB重叠式最早出现于明代。如《金瓶梅词话》里有“青白青白”、“痛快痛快”、“辛苦辛苦”等,分别是双音性质形容词“青白”、“痛快”、“辛苦”等的ABAB重叠式。这批ABAB的特点是:结构上,不能加词尾“的”,与AA式、ABB式、AABB式和同样很晚出现的A里AB式很不同;功能上,这些ABAB式只能作谓语,个别的可以作宾语,不像其他几种重叠式的应用范围广;语法意义上,这些双音性质形容词的ABAB式,有着“尝试、轻微、短时”的语法意义,已经具有动词重叠的某些特点了。以上先说了性质形容词的重叠,它们会具有动词的一些特点;而双音状态形容词的ABAB式,则不管从结构、功能还是意义上看,都与前几种重叠式更像一些,更接近一般的形容词。但是,双音状态形容词的ABAB式,出现得似乎比性质形容词还要晚。在我们的语料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形容词ABAB重叠形式(b汲b汲),并且是状态形容词(按:严格说来,是A、B分别都表状态;根据前面说过的、汉语双音化进程的原因,此时A和B连用还不能算是一个词,何况这里的AB,无论在前代还是在我们的语料当中,似乎都没有连用例。所以跟清代那种ABAB式还是非常不同的),但是,既然通常认为形容词的ABAB式最早出现于明代,性质形容词的ABAB式更是晚至清末才有记载,那么我们的语料中有这样1例,必然是十分吸引我们注意的。

(2)“b汲b汲”释义与例句。b:害怕,惊慌;怯弱。bb:恐惧的样子。不过,这个AA式的中土用例,《汉语大词典》给的是《东汉书・梁鸿传》:“口嚣嚣兮余讪,嗟bb兮谁留?”《东汉书》是南朝宋人范晔的作品,也许找不到更早的用例。汲汲:急切的样子;急切地追求。“b汲”的组合,暂时找不到用例。“b汲b汲”在我们的语料中用例如下:以诸众生从无央数亿百千垓,乃见如来,以其匆匆所作不当故,b汲b汲无宁息故,言法难值、如来难遇闻见,……(09册 No.0263《正法华经》西晋竺法护译)“汲汲”在语料中多有出现,“bb”却没有。结合语境,可以看出“b汲b汲”的意思差不多就是“bb”和“汲汲”的结合――形容惊惶急切、有所求而不得安宁的样子。从所在句子的句式可以看出,“b汲b汲”在这里,跟“匆匆”是并列关系,可以确定是个形容词,“匆匆”也是重叠形式,两者从功能到形式都是并列的,所以这个“b汲b汲”应该不是版本上的错误,而是原本如此。既然在此之前没有这种ABAB形式的形容词,而之后一直到明清时期,也不曾有过,那么为何这里会出现这样一种奇特的创造?我们猜想可能是对原文的仿译。正如前文中罗列过的一样,佛典中有很多重叠词,不仅仅是形容词重叠,几乎什么词都可以重叠。朱庆之先生认为,“佛经翻译尤其是仿译,是造成佛典众多重叠复合词的原因,对后来汉语语义重叠复合词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我们同意这种说法,译者们正是受到原典语言的某种影响,才不约而同地大量使用重叠式来翻译,这些重叠式原本在汉语中并不多见。但随着佛经流传开来,佛教文化渐渐融入中土文化,佛经中广泛存在的重叠式这类并非汉语原生的东西,也反过来影响了汉语,影响了汉语的构词法。顺着原文仿译的思路,具体到“b汲b汲”这个重叠式,我们有如下猜想:原文也许是有一个表示“b+汲”的形容词,并且重复了2次,因此译者(竺法护)会想到用ABAB,而不是AABB的形式去模仿它。这里又需要提到,根据道安、慧皎、智升等人的评论,竺法护的译文具有“烦”的特点。“烦”即详尽,这也正是佛经原典的特点。佛经原典语言繁复,中国的文言文与之相比,显得更加简洁。所以,佛经翻译上,又曾有“文”、“质”两派之说,“文”派是对原文大删改、大润饰,使之接近汉语行文的翻译风格,“质”派则是追求详尽、接近原文的风格,相当于现在所说的、带有浓浓“翻译腔”的风格。竺法护的译文是“烦”的,因此又是属于“质”的风格。慧皎对法护的译文的评价是:“依慧不文,朴则近本”,也就是接近原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竺法护译文中,或许真的存在很多模仿原文形式的东西,“b汲b汲”或许就是其中一例。

三、结论

作为面向大众的翻译作品,在东汉至西晋这段时间里译成的汉文佛典,与同时代中土文献相比在风格上较为口语化。因此其中反映出来的形容词重叠式的情况,或许可以代表当时口语中形容词重叠式的情况。AABB式方面,共发现31种形容词AABB式,虽然每一种用例都很少。由于此时汉语双音化远未完成,我们认为这些AABB式还是AA和BB的叠加,其中有些“AB”连用较频繁的,可以称为“准AABB重叠式”。从功能上看,它们基本上都是作谓语或独立成句,只有1例作主语。ABB式方面,语料中只有1例“窈冥冥”,并且只出现2次。和这个时期的AABB式相似,它也是A和BB的叠加,写成ABB式似乎只是为了满足节奏上的要求。功能上,“窈冥冥”2次出现都作谓语。ABAB方面,语料中只有1例“b汲b汲”。根据上下文的对应关系,基本可以确定,这个ABAB式不是版本错误造成的,而是本来如此。由于通常认为ABAB式首见于明清时代,因此这唯一的ABAB式显得十分独特。意义上,它相当于AA和BB的叠加,也就是与AABB式的效果一致。我们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独特的创造,可能是对原文的仿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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