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驱之不去的悲哀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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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科恩兄弟的电影《老无所依》是深刻的，它夹杂着忧郁和失落，沉重和阴郁。或许在科恩兄弟眼中，命运本该是无法操控的，所有的个体只能陷入无奈中，现代人的孤独、隔膜与仇视在一幕幕血腥的杀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罪恶无处不在，血腥与暴力联袂演绎着现代人的困境；未来的不可预知，生命的孤独无助，生存的悲哀与无奈。
[关键词]《老无所依》；悲哀；无奈
生命中有很多事是无法预料的，也是无法阻挡的。也许就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瞥：恶、贪、冷酷、暴力、血腥……统统卷入了我们的眼帘。生命是何其渺小，却充满了宿命式的悲哀与无奈。正如科恩兄弟的电影《老无所依》所流露出的情绪。电影改编自科马克・麦卡锡的同名小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西部牛仔卢埃林・摩斯，打猎时无意间发现了一辆装载用的卡车，车的周围躺着几具押送人员打扮的死尸，卢埃林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交易的现场，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买卖双方产生了冲突，结果统统阵亡，只留下了和两百万现金。卢埃林望望四周，人迹罕见，于是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将两百万现金据为己有，这个决定成为卢埃林噩梦的开始。于是，黑帮追杀，警察出动，血腥不加掩饰地出现了。残忍杀手安顿・舒哥开始对其展开追杀，而老警官艾德・汤姆则紧随其后侦破救赎，三个人串起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摩斯被杀，舒哥逃脱，汤姆辞职。始于暴力，终于无奈!
一、“好吧，我就接受这个世界”
影片在老警官汤姆的独自中开始的：……以前的警长不用带枪，现在的人很难相信……我总喜欢听老警察的故事，从不错过这样的机会，你禁不住会拿自己和前辈们比较，禁不住好奇，他们会怎么对付如今这世道……如今人们犯下的罪行，我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人总免不了要面对危险，并不得不对自己说：好吧，我就接受这个世界。
世风日下，这个社会已经开始慢慢地瓦解旧有的道德尺度：年轻人的堕落；老人的被虐杀残害；拜金主义横行……这个社会已经开始病态。
在这个病态的社会里，人性之恶被无限扩大，法律与道德不再重要，正义与公理归于虚无。在《老无所依》里，每个人所代表的就是一种社会类型，没有过于复杂的心理变化，人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譬如摩斯所代表的是一种人性最普遍的倾向，即渴求改变现状，让自己生存得更好，因此他经受不住两百万美元的诱惑，携款离去。同时又经受不起良心谴责，对被遗弃在荒野、渴求水喝的毒贩司机心存怜悯，去而复返，这正是造成摩斯丧命的原因。人性中所存在的贪婪私欲往往成为他人利用的对象，从摩斯离家出走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被自己的追求所抛弃，剩下的只是漫无目的的出逃而已，整部电影也因此变成一场惊心动魄的猫鼠游戏。从某种角度看来，摩斯是无辜的，但是对于那两个惨死在舒哥气枪之下的汽车司机来说，摩斯的死显然是不可避免的。在影片中，没有人是旁观者，命运之轮把所有人编织在一起，恐惧、挣扎、求饶乃至逃走都无济于事，区别只在于幸运或者不幸而已。杀手舒哥和警官汤姆分别代表邪恶与正义，犹如天平两端。可惜的是，天平始终偏向邪恶一边，正义与公理在邪恶面前竟是如此无力，汤姆从未与舒哥见面，每一次都在舒哥作案后姗姗来迟。汤姆一开始絮絮叨叨地怀念过去美好时光，这只能证明他不适宜生存在这个世界，同样的，正义与公理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反观舒哥，此人所代表的是一种纯粹的恶，他杀戮的目的极不明确，或许仅仅只是出于一种恶之本能，从开始用手铐勒死警察，到杀害主动帮助自己的运鸡车司机，舒哥的所作所为让人毛骨悚然。可笑的是，他手上拿的气枪，正是屠宰场用来宰杀牲口的工具。其实舒哥看起来更像判决生死的神，在杀人时让对方猜硬币的细节，令人胆战心惊。那个年迈的加油站老板是幸运的，他猜中了硬币，赢得生命，正因如此，舒哥才会由衷警告，“只要不是(把硬币放在)口袋，因为在那里它会与其他硬币混在一起，成为一枚普通的硬币，它不应该得到这种待遇。”摩斯的妻子拒绝猜测，也拒绝了给自己生存的理由。
影片中有一个镜头值得玩味：加油站里，舒哥盯着老板，把捏成一团的糖纸放在桌面上，糖纸艰难地展开，这个画面，与人面对命运时的挣扎何其相似。可是，挣扎能改变得了自己的命运吗?不能!所以，只有接受!无奈地、悲哀地接受。
如果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接受现状，身心的伤害还得靠自己疗救。是的，人生的伤口需要自己独自舔舐。世界的运转任谁也无法左右，要计较吗?越计较就会失去越多，不如作罢。像汤姆警官，每一次出现，都眉头紧锁，满脸无奈；面对处境，他束手无策，战胜不了邪恶，便只能绝望地接受现状，没有别的选择!
二、“我觉得力不从心，被打败了”
这是摩斯被杀，罪犯逃逸之后，汤姆去看望一个曾经被歹徒打伤的老警察时说的话：我觉得力不从心，被打败了。我总想等我年岁渐长，上帝便会选中我、指引我，可他没有，这也不能怪上帝，换了我，我也看不上我自己的。
汤姆作为警官，通过其之前的独白便可知其职业的赫赫经历，第一次到两帮人火拼的现场，其迅速得出的弹壳结论，并在对摩斯家随后搜查时的观察(门锁及牛奶)，各种细节，显示了其丰富的面对罪案的经验。然而就是这位久经沙场的警察，从头追到尾，却始终没能抓住元凶，甚至连与杀手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他无法运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获得胜利，他一生所有的成功经历都无法改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歪理”。那些勇气那些正义，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力量，无力改变失控的现状，当、年岁渐长，渐至老矣，却突然陷入了迷惘无望的深渊。影片的最后，汤姆叙述自己的两个诡异的梦境：第一个梦境比较简单，是说汤姆弄丢了父亲给他的钱。这里应该隐喻着汤姆自己觉得他没有继承好父亲留给他的事业，这是耻辱的。第二个梦境是说他和父亲在雪地里面骑马的事情。这暗示出了他的迷茫，他向往父亲那个时代的世界，他视父亲为偶像，他渴望父亲在前方给予指点(他是要在黑暗与寒冷中燃起火焰，而我知道无论我何时到达那里，他都会在那里)。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这两个梦都体现出汤姆警官的迷茫：对事业的迷茫，对人生的迷茫，对社会的迷茫，他是个警察，但是他却没有抓住凶手；他渴望改变这个社会，然而他却力不从心。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着挫败感，他被打败了!
被打败的还有一向很自信从不需要帮助的摩斯。
摩斯信奉自身强悍的对抗。但是逃亡之路上的一切，已经证明了再强悍的猎物亦无法躲避众多猛兽的追击的客观法则。在雷达收发器的指引下，摩斯的死就已成定局。不论是墨西哥人还是舒哥或者是威尔斯，所有人都有杀戮他的本钱和可能。摩斯的聪明在屡屡创造生的机会，其凭借着超群动手能力应付着一切，对装备的频频改造和将钱箱藏匿于通风道的方法，以及换房的手段都显得高出追踪者一筹。可是，他还是被杀了。摩斯想着自己完全可以与舒哥较量，在游泳池边，他拒绝啤酒女郎，有些高兴的 等待着自己的妻子，可是，命运是不可预知的。墨西哥的提箱子“绅士”通过与摩斯妻子卡拉・珍的母亲对话得知摩斯所在地。摩斯失败了。
威尔斯，试图在这起意外中赚些小钱，他刚刚向摩斯讲述冷血杀手的原则性很强，便撞上了杀手的枪口，在舒哥带枪坐在他的对面的时候，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投机商，愿意拿出自己卡里所有的钱，并且知道装钱的箱子具体在什么地方……若干的话语都在为他生命的延续乞求，可是，他还是被舒哥残忍地杀害了。威尔斯也曾自信甚至猖狂，他威胁那个老板为他处理停车罚单，他去医院看摩斯说只要交出钱可以担保其安全，可是，面对更邪恶的力量，他只有失败，连自己的生命都没能保得住。
生命是偶然的，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很多事情是无法阻挡的。生命无所依靠，不只“老无所依”。摩斯的妻子，丈夫惨死，母亲去世，孤独无助、无从依靠之时，又碰上杀手来料理后事”；汤姆警官，他和杀手一直在无声的斗争，但是他总是一次次错过，眼睁睁看着想要保护的人被杀害，那种无助感很是苍凉。即使是杀手这样的人物也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稍一疏忽就遇上车祸，人人似乎都没有稳当的依靠。因而面对命运，很多时候，我们力不从心，因为我们无法改变现状，或许也难以改变自己。常常我们被打败，被敌人、被自己、被命运、被无数不可预知的东西打败。何其绝望!何其悲凉!
《老无所依》夹杂着忧郁和失落，沉重和阴郁。影片用缓慢的节奏展开，通过独特的声效控制和蒙太奇转换，先给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在开始时，科恩兄弟极力渲染暴力，从警察局里舒哥勒死警察的血腥场面，到沙漠里横七竖八的死尸，乃至到舒哥杀害路人甚至是桥头一只沉睡乌鸦的残忍，都让人坐立不安。到了后半部分，科恩兄弟却采取了一种完全相反的影像处理方式，对于前面已经铺开的暴力场面基本采用省略法，我们看到的只是犯罪结果，譬如舒哥杀害运鸡车司机的细节、摩斯与墨西哥人火拼的细节以及舒哥杀害摩斯妻子的细节，统统都被省略。电影的结局很突兀，让人感到无所适从，没有胜利，没有英雄，一切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思考。也许，没有结局就是结局，毫无悬念，就是那么直白地把最后展现出来，让人无法相信电影已经结束。不是意犹未尽，是一种不着边际的空荡，或者说失落。
或许在科恩兄弟眼中，命运本该是无法操控的，所有的个体只能陷入无奈中，现代人的孤独、隔膜与仇视在一幕幕血腥的杀戮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里，一切的罪恶都在被无声的放大。巨大且沉重的罪恶伴着无言的沉默，在暗夜上映。
[作者简介]钟军艳(1976－)，女，陕西蒲城人，文学硕士，西安财经学院文法学院文学艺术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