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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的句法研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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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汉语非宾格现象呈显性表现,散见于存现句、非使役句以及被动句之中。在这类结构中的动词无外论元,其唯一的受事或客体内论元不仅具有宾语的性质,而且表现形式也与及物动词的宾语相同。因为动词具有非宾格性质,不能给动词后面的论元名词组指派宾格。本文认为,动词之后的论元名词组虽然无法从动词那里获得宾格,但可以将空主语位置的主格继承过来。在有显性名词组移位的结构中,英语的名词组移位是为了核查强epp特征,而汉语的名词组移位则是为了生成一个无标记话题。在论元名词组留在原位的同时,汉语非宾格句子允许句首位置出现一个表示领属的名词组。该领有名词组应该分析为基础生成的标记性话题,由述语中的语义变量所允准。论元名词组移入空主语位置则生成受事主语句。

【摘 要 题】汉语言文字学

【关 键 词】显性非宾格现象/内论元/格/话题/主语/特征核查/受事主语

【正 文】

一 引言

非宾格动词现象(unaccusativity)具有跨语言的普遍性。人们通常把依靠表层句法结构位置显现出来的非宾格属性称为“显性非宾格现象”(surface unaccusativity)。据此,非宾格动词现象在汉语中应该主要是呈显性表现,很多时候凭句法结构位置就可判定动词的非宾格属性。本文把能够从表层句法结构位置上反映动词非宾格属性的句式结构统称为“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surface unaccusative constructions)。常见的这类句式包括存现动词句(1a)、有对应使役形式的非使役动词句(1b)以及被动句(1c):

1)a. 来了客人 b. 沉了三艘货船 c. 被偷了一辆摩托车

从生成语法理论的角度来看,显性非宾格动词结构的研究涉及到动词的论元结构、名词组的格、句法移位、空语类等诸多理论问题。在相关文献中,诸如此类的问题已有过不同程度的讨论。但大多比较零散,未见有系统的探讨。由于对一些语言事实的认识尚存在差异,理论纷争在所难免。

鉴于一些理论解释还存在严重的缺陷,难以准确地反映语言事实的本质,我们拟以生成语法普遍语法理论为框架,对汉语显性非宾格结构的句法性质特征作一次系统的考察,以期就它们的一些共同特征作出统一的解释。此外,在讨论非使役动词句的生成时我们还将论及汉语中的所谓“受事主语句”。

二 非宾格假说

非宾格现象一直是许多语法学家研究动词及其类型的复杂属性时所关注的一个中心问题。perlmutter首先在关系语法(relational grammar)的框架下提出,传统意义上的不及物动词应进一步区分为非宾格动词(unaccusative verbs)与非作格动词(unergative verbs)两个次类;虽然它们都属于一元动词,而且其唯一的论元通常都出现在动词的前面位置充当句子的表层结构主语,但两类动词与其论元之间的深层逻辑语义关系却有着本质的差别:非宾格动词的终极主语(final subject)为其起始直接宾语(initial direct object),即表层结构中的主语是深层结构中的逻辑宾语,而非作格动词的终极主语是其起始主语,即表层结构中的主语也就是深层结构中的主语[1]。这就是所谓的“非宾格动词假说"(unaccusative hypothesis)。

burzio[2,3]继承了perlmutter的思想并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加以发展①。从生成语法管约理论的角度来看,非作格动词在句中只带一个受论旨标记的深层逻辑主语,属于深层无宾语结构,而非宾格动词在句中则只带一个受论旨标记的深层逻辑宾语,属于深层无主语句[4,5]。按照williams的划分标准[6],非作格动词的唯一论元是动词的外论元(external argument),而非宾格动词缺少外论元,其唯一的论元是内论元(internal argument)。

2)a. [[,ip]np[[,vp]v]]unergative

john sang

b. [[,ip][[,vp]vnp]]unaccusative john arrived

从2)可以看出,区分内、外论元是以动词的最大投射动词组(vp)为界线的。作为深层逻辑宾语,非宾格动词的独论元是在vp之内基础生成(base-generated),随后经过显性句法移位到了屈折语素的最大投射ip的论元位置上,而该位置正是非作格动词主语的基础生成位置。

随着句法理论的发展,尤其是“动词组内主语假说”(vp-internal subject hypothesis[7,8])的提出,我们有必要对williams原有的界定作适当的修正。根据动词组内主语假说,所有的论元主语都在vp之内基础生成,都在vp之内接受论旨角色的指派;ip的指示语位置只不过是主语移位后的落点位置,并不能接受论旨角色指派。该假说为论旨角色的指派提供了一个统一的解释:动词的所有论元,包括内论元与外论元,都源自vp内部,各自都在vp内有一个接受论旨角色指派的基础位置。因为同在一个动词的最大投射之内基础生成,内、外论元与动词之间的相互结构关系必然都是局域性的(local)。如果接受动词组内主语假说,动词最大投射便不再适合担当划分内、外论元的分界线。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深层结构位置上的差异会因此而消失,只不过界线有了改变而已,即外论元在vp的指示语位置基础生成,而内论元在v的补足语(complement)位置上基础生成。用树形图表示,例2)a、2)b的结构表达式分别为例3)a、3)b: 3)a ip b. ip

spec i' spec i'

i vp i vp

spec v' v'

v v np

john[,i] -ed t[,i] sing john[,i] -ed arrive t[,i]

从3)可以看出,非作格动词sing只有外论元,没有内论元,句子主语由外论元充当;而非宾格动词arrive只有内论元,没有外论元,句子主语由内论元充当。

因为深层语义结构上的差异,非宾格动词与非作格动词在表层句法结构中表现出了一系列的不同之处。人们因而将这些句法特征视为区分非宾格动词与非作格动词的诊断句式。其中,文献中提到较多的有如下一些:

(一)非人称被动句(impersonal passive) 在一些语言(如丹麦语)中,非宾格动词不允许被动化;相反,非作格动词允许有非人称被动式[1,9]。

(二)助动词的选择(auxiliary selection) 在法语、德语等语言中,非宾格动词选择与英语be(是)相当的助动词,而非作格动词选择与英语have(有)相当的助动词[1,3,10]。

(三)结果式结构(resultative constructions) 在英语中,表结果的词语语义上指向及物动词的宾语,而不指向主语。非宾格动词的主语由于实际上是动词的深层宾语,因而可以带结果补语;相反,非作格动词不能直接带结果补语[10,11]。

(四)过去分词名词修饰语(prenominal perfect participles) 及物动词的过去分词形式可以充当直接宾语相应名词组的定语修饰成分。非宾格动词可以转化为类似的形容词形式,而非作格动词则不允许有相同用法[9,10]。

(五)ne-附着化(ne-cliticization) 在意大利语中,及物动词的直接宾语可以通过一个指代性的附着语素ne依附在动词中心词上。同样的操作适用于非宾格动词,但不适用于非作格动词[3,10]。

并不是上述各项诊断式都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一些语法学家曾对个别诊断式的有效性和普遍性提出过质疑,但对非宾格动词与非作格动词的本质差别似乎已达成了共识。普遍认同的是,非作格动词的独论元具有施事的性质,句法上与及物动词的主语相似;相比之下,非宾格动词的独论元虽然出现在主语的位置上,但是句法上与及物动词的宾语相似;语义上该论元表示的是一个经过状态或者位置变化的参与者,因此所带的论旨角色为受事或客体。

三 显性非宾格动词现象

早些时候,人们研究非宾格动词时所关注的焦点是一些不及物动词的唯一论元虽然与及物动词的主语有着同样的句法位置,但所具有的属性跟宾语的却一样。随后的研究发现,在某些被确认了的非宾格动词结构中动词的唯一论元不仅表现出与宾语相同的特征,而且表现形式也与及物动词的宾语一样。burzio观察到,在意大利语中非宾格动词的独论元可以出现在直接宾语的表层结构位置上[3] p21-23。例如,以下4)中动词arrivare(arrive)的论元可以有动词前和动词后两个结构位置。

4)a. molti esperti arriveranno

b. arriveranno molti esperti

many  experts will arrive

will arrive many  experts

' many experts will arrive. '

' many experts will arrive. '

只有当论元出现在动词之后时,也就是位居表层的直接宾语位置上,arrivare这类动词才允许进行ne-附着化操作。

5)a. ne

arriveranno molti

b. *molti ne

arriveranno

of them will arrive many

many  of them will arrive

' many of them will arrive. '

如果一元动词的论元能够出现在动词之后的逻辑宾语位置上,这应该是一种显性的非宾格现象(surface unaccusativity)[10,12]。人们可以通过动词论元的显性结构位置来了解动词的性质,诊断其是否具有非宾格属性。如果动词的论元位于表层主语位置,动词的非宾格属性就不可能单凭表层的位置来判断,而必须通过上述的其它诊断式加以鉴别。换言之,这就是一种隐性的非宾格现象(deep unaccusativity)。

动词非宾格属性的显性与隐性表现形式在各种语言中不尽相同。英语中的显性非宾格现象表现在there-存现结构与处所倒装结构(locative inversion constructions)中②。

6)a. there appeared a ship on the horizon

b. into the room came a man

汉语中的部分一元动词允许其唯一的论元可以有动词后和动词前两个不同的句法位置,如:

7)a. 来了客人

b. 客人来了

8)a. 沉了三艘货船  b. 三艘货船沉了

如果不考虑话语功能的差异,单从结构上看,上述两种序列组合形式包含的词语相同、表达的意义相近,只是组合形式不同,它们应该属于深层的同构形式,即其中一种形式为基础形式(basic form),由它派生出另一种派生形式(derived form)。要是有办法证明这类动词之后的位置是论元的基础生成位置,那么就能为动词的非宾格属性提供强有力的证据。从句法生成角度说,把上述a句视为派生b句的基础形式是合理的。根据句法移位的原则,移位只能是层次位置上自下而上,或者说线性位置上从右到左的操作,必须保证移动后的成分能够成分统制(c-command)在移出原位上留下的语迹。假若以句b为基础形式,那么得到句a的办法只能是通过句法移位把论元名词组从动词前位移至动词后位。而这样的句法结构是无法得到允准的,因为移位留下的语迹得不到先行语的合理约束,从而违反了句法移位的限制条件。如果动词论元像句a那样在动词后位上生成,则可以通过显性句法移位到动词前位派生出句b,而得到的也是为普遍语法原则所允准的结构。

一般来说,基础形式受到的结构限制条件相对较少,为无标记语序,而派生形式受到的结构限制条件则要多,为有标记语序。以能否进入从句作为形式标准,可以鉴别不同序列组合中哪一个形式更为基本[13,14])。

9)a. 来了客人的家庭

b. *客人来了的家庭

10)a. 沉了三艘货船的海域  b. *三艘货船沉了的海域

以上两组例子中句a与句b的对立说明例7)a、例8)a为无标记的基础形式,而例7)b、例8)b为有标记的派生形式。在其它语言中,类似于“来”等同样用以表出现、消失、存在意义的存现动词以及类似于“沉”等同样用以表状态变化的非使役动词属于典型的非宾格动词。汉语的这部分动词不仅在宾语位置上基础生成,而且能像宾语一样在这个位置上表达出来证明了这些动词的非宾格属性,同时也说明非宾格现象在汉语中呈显性表现。就句法行为而言,这部分动词与同为不及物动词的非作格动词完全不同。非作格动词的独论元根本不允许出现在表层结构的宾语位置上。试比较:

11)a. *咳嗽了病人 b. 病人咳嗽了

12)a. *哭了孩子

b. 孩子哭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被动动词也应该看作是一种派生的非宾格动词。被动动词由对应的及物动词构成。经过被动化的操作过程,原来的及物动词的外论元受到抑制,同时动词也丧失了原有的及物性,从而成了不及物性动词。值得注意的是,被动动词原在宾语位置上基础生成的宾语有时仍可保留在原位。这是汉语具有显性非宾格现象的又一证据。

13)a. 被抢了一个钱包③

b. 被打伤了一条胳膊

正是因为发现被动动词与其它非宾格动词存在重要的共性,burzio才将它们放在一起作类比分析,并在此基础提出了在生成语法中影响至深的“burzio原则”(burzio' s generalization)[3]。该原则的大意是,如果一个动词不能指派论旨角色给外论元,那么它也不能给内论元赋宾格,反之亦然。

将被动动词称为派生非宾格动词无非是想说明它们由其它动词派生而来,同时,又具有非宾格动词的特征。其实,若从来源上说存现动词应该属基本型非宾格动词;它们是词库中的基本词汇。相比之下,“沉”、“破”等表状态变化的非宾格动词(即传统上所称的“作格动词”)也应该算作派生型的词汇。这类动词由对应的及物性使役动词派生而来,但已变成了非使役性不及物动词。这类非使役动词与被动动词有着不同的派生方式,因此也有着某些不同的句法表现。本文在后面将会讨论它们的派生机制及其句法表现。

四 动词后论元的格问题 如果将被动动词句、存现动词句、非使役动词句统称为非宾格动词句,它们所面临的一个共同的理论问题是:如何解释动词后名词性成分的赋格(或称格特征核查)?具体地说就是,为什么滞留在宾语位置上的名词性成分不会违反“格鉴别式”(case filter)?

非宾格动词,正如其名称所示那样,其最本质的特征就是不能给自己的宾语指派一个结构宾格。在英语的相应结构中,宾语都不能停留在动词后的宾语位置,而必须经显性句法移位移到表层主语位置上。这并非完全是因为句子需要一个结构主语的缘故,因为即使在句首用上一个无实质语义内容的主语填充词it并不能改变句子的合法性。

14)a. *arrived three students at the office

b. *sank a boat

c. *was broken a window

15)a. *it arrived three students at the office b. *it sank a boat  c. *it was broken a window

16)a. three students arrived at the office

b. a boat sank

c. a window was broken

可见,这类移位发生的真正动因在于格。基于管约理论框架的解释是,所有显性名词组np都必须具有抽象格或称结构格;np只有在特定的结构位置上才能获得赋格。主格赋给限定性分句中屈折语素词组(ip)的指示语位置,宾格则赋给及物动词的补足语(即宾语)位置。因为无法在其原生位置上获取结构格,非宾格动词的宾语只能通过句法移位移到语法主语的位置上获取格位。这种移位称为论元(a/argument)移位。根据最简方案的解释,a移位与np格特征核查(feature checking)直接相关[15-17]。设定单词由基本特征(atomic feature)构成,如he这个词就包含了表达其人称、数、性等多个基本特征。格位是所有np所固有的基本特征,属于逻辑式层面上无法解读的特征(uninterpretable features),它们必须在结构运算进入逻辑式之前获得核查并加以删除,否则结构式不合法。删除了的特征不会进入逻辑形式,也不会影响对整个生成式的语义解读。而核查只能是当该词在派生过程的某个阶段处于特定的结构位置时才能实现,如主语格只有在ip的指示语位置上接受核查。因此,a移位反映了普遍语法原则征核查的利己性原则(principle of greed),即语类的移位仅仅是为了核查自身的语法特征。a移位必须满足两个操作条件:一、移出位置必须是不能被赋格的论元位置;二、移入位置必须是能被赋格的非论旨角色位置。例16)的移位都属于从无格但有论旨角色的宾语位置到有格但无论旨角色的主语位置的移位。

徐杰在论及汉语相关结构中动词后面名词组的格问题时,援用了“部分格”(partitive case)概念进行解释[14,18]。根据belletti的观察,动词后的名词性成分有可能从动词那里获得两种赋格,一种是宾格,另一种是部分格。宾格属于“结构格”,而部分格则属于“固有格”。部分格是在深层结构中由词汇项指派给名词性成分,与表层结构无关。belletti指出,在有些词汇形态丰富的语言里宾格与部分格具有不同的形态标记,因此宾格与部分格之间的对立应该是各种语言里普遍存在的,尽管在缺乏形态变化的语言中这种对立没有相应的体现形式[19]。徐杰据此认为,在如下句式中“两颗门牙”与“一个钱包”所获得的正是这样一种部分格,理由是:虽然“burzio原则”说非宾格动词不能指派宾格,但并没有规定它不能指派部分格。

17)a. 张三掉了两颗门牙

b. 李四被偷了一个钱包

表面上看,“部分格”似乎解决了动词后面的名词组的格问题。殊不知,这样的解释又会带来一系列新的理论问题,实际上并不可取。问题之一是汉语与其它语言在这方面的差别无法得到说明。例如,在类似情况下,英语要求动词后面的名词组移位到动词之前的表层主语位置,而不允许留在宾语位置上。上面提到,这样的移位是受到赋格或格特征核查的驱动,与句子有无结构主语无关(见例15))。如果说部分格的存在是普遍的,那么为什么英语与汉语会有不同的表现呢?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来解释英语同类结构中名词组的格问题,说它们也能获得部分格呢?

另一个问题是出现在动词后面的名词组并非只限于表“部分”意义。据认为,部分格实质上体现了语义的无定效应。接受部分格的名词组须为无定性词组,语义上表示一个实体集(a set of entities)中的某个或某些无定的实体,意即表示该实体集中的某部分而非全部[20]。换言之,有定名词组和全称量化名词组不能得到“部分格”。据此可解释为什么以下句子不合法[18]。

18)a. *掉了张三的两颗门牙

b. *被偷了李四的一个钱包

然而事实上,有定名词组和全称量化词组并不完全被排除在动词之后这个位置之外。下面的例子就包含了这样的词语,但句法和语义上没有什么问题。

19)a. 掉了那个钱包(之后,小马变得小心谨慎了)

b. 被毁了所有的桥梁(,该地区的交通运输相当困难)

正如上文所述,有时论元名词组出现在动词的前面,这应该是名词组显性句法移位的结果。试观察以下例句。

20)a. 两颗门牙掉了

b. 一个钱包被偷了

问题是,既然名词组可以在动词之后获得格,那么它为什么还要移位到主语位置上?移位的动因究竟是什么?如果说名词组已经有格,那么移位就是从一个有格位置到另一个有格位置。这样的操作势必造成名词组的重复赋格。而显性移位是有代价操作,必须有操作的动因,否则有违普遍语法的经济原则(principle of economy)[15]。

与英语等语言不同,汉语的非宾格动词句可以在动词后面宾语位置持有宾语的同时,还允许动词前面句首位置上出现一个与宾语名词组有着广义领属意义关系的名词性成分,如:

21)a. 王冕死了父亲

b. 李四掉了两颗门牙

c. 张三被偷了一个钱包

鉴于动词前后两个名词性成分之间存在领有与隶属关系,徐杰、韩景泉主张用移位来解释这类句子的生成,即它们是领有名词提升移位的结果[14,18,21]。换言之,例21)的潜在结构为例22)。

22)a. 死了王冕的父亲 b. 掉了李四的两颗门牙 c. 被偷了张三的一个钱包

如果获得提升移位的对象是整个“领有+隶属”结构则生成23)之类的句子。

23)a. 王冕的父亲死了 b. 李四的两颗门牙掉了

c. 张三的一个钱包被偷了

至于移位动因,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为了寻求赋格。在徐杰看来,例22)中的动词后名词组因为得不到格而不能成为合法的表层结构。动词的非宾格性决定了它没有赋宾格的能力,而有定名词组又决定了它不可能获得部分格,因此领有成分移位可以为保留下来的宾语接受部分格创造条件,而整个有定名词组移位到主语位置则可获得主格[14,18]。韩景泉也认为整个名词组的移位是为了获取主格,但反对援用部分格来解释保留宾语的做法,而是主张领有成分的移位在于把所获得的主格传递给保留在原位的宾语名词组[21]。

应该说,上述的移位解释把移位的动因归结为格问题似乎难以成立。拿领有名词组来说,它本身是有格的,即所有格。有格就证明它缺乏为了格移位的动因,而移位必然造成该词组的重复赋格。而且,正如上文所指出,部分格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动词宾语的赋格问题。从维护非宾格动词性质和格理论原则的普遍性角度出发,我们这里试提出这样两点不同的解释:

第一、汉语非宾格动词同样不具备给深层逻辑宾语指派或者核查宾格的能力,这是非宾格动词的基本性质所决定的;

第二、保留在动词后的逻辑宾语名词组之所以不会违反格鉴别式是因为它在该位置上获得了主格,即汉语非宾格动词的论元可以有动词前和动词后两个获取或核查主格的位置。

如果上述解释成立,那么在“掉了两颗门牙”与“两颗门牙掉了”中的名词组“两颗门牙”以及在“被偷了一个钱包”与“一个钱包被偷了”中的名词组“一个钱包”都具有结构上的主格。一个自然而然的问题是,应该如何解释英汉语之间的不同表现?英语同类结构中的名词组必须作显性句法移位才能获得主格。为什么它们不能不经移位也能解决格问题呢?我们认为,其中必然有独立的原因。这应该与英汉语句子主语位置的形式特征强弱程度不同有关。

据扩充投射原则(extended projection principle/epp)[15,22,23],所有句子(tp)必须有主语;词汇信息体现在句法结构上④。某种意义上可以把epp理解为一条结构主语要求条件,即要求tp必须投射出一个主语位置。然而该主语条件并不意味着主语位置上一定非得有一个有形的主语成分占着。换言之,句子结构要求必须有一个主语位置存在,但实际占据该位置的可能是一个有形的词汇性成分,也可能是有一个无形的空代词(pro),甚至可能是一个空位(e)。当然,具体属于哪一种情况还得取决于具体的语言以及具体的结构。句子必须有主语,这表明epp就应该是tp的中心语t所具有的一个固有形式特征。作为t的不可解释性特征,epp特征必须通过某种方式获得核查并消除,否则导致句子结构运算的解体(crash)[15,23]。所谓t的epp特征核查,是指t的指示语特征(specifier-feature)与主语的中心语特征(head-feature)之间的特征匹配(matching),匹配即为特征的同一性。特征有强弱之分,特征的强弱在不同语言呈参数变化。可以假设t的epp特征在英语中为强特征,而在汉语中为弱特征;强epp特征的语言要求句子主语位置上有词汇性主语成分,弱epp特征的语言则不要求句子主语位置上有词汇性主语成分。这样,英汉语非宾格动词句中的不同句法表现就能够得到有效地解释。因为epp为强特征,英语既不允许以空代词pro作主语也不允许有主语空位的无主语句。

24)a. *pro likes music

b. *e exist some controversies

c. *e is raining

以上例句中的空代词pro须更换成一个词汇性的主语,而无主语句则须通过显性句法移位将句中适当的成分移入主语位置或通过第二次合并(merge)引入形式主语,若句子中没有适合作主语的成分时,就只能通过第二次合并引入形式主语。

25)a. he likes music

b. some controversies exist(或:there exist some controversies)

c. it is raining

相比之下,pro作主语以及无主语句在汉语中都是允许的。

26)a. pro 喜欢音乐

b. e 存在一些争议

c. e 下雨了

以上事实说明,虽然英汉语非宾格动词句都属于深层无主语句,或天生的或派生的,但由于epp特征核查的方式不相同,最后生成的结构形式也不一样。在非宾格动词句中,空位主语是动词唯一的论元移位的可能落点位置。因为汉语允许句子的主语空位,动词后的名词组即使不移入该空位也不影响结构的成立。这就是显性非宾格结构的情形。相反,英语要求相应的位置上有词汇性主语。以填充词there充当形式主语所生成的there存现结构是英语的一种显性非宾格结构。radford指出,其中动词后面的论元带的不可能是补语所带的宾格,而应该是主语所带的主格[16];这在名词有显性形态标记的语言里会有直观表现[24],但诸如以下的英语结构也能足以说明问题。

27)there(but for the grace of god)go i

除了there,英语的it也可以用作结构填充词。不过,前者不及后者的独立性强。这表现在:作主语时there不能决定谓语动词的数,用单数还是复数往往要视动词后面名词组的数而定,chomsky将其分析为名词组逻辑式层面上的一个词缀(lf affix)[25];it作主语时动词一律用单数,不必考虑相关名词组的数。由于充当形式主语的there缺乏独立性,它所在位置上理应获得的一些结构特征便被它所依赖的名词组继承过去,这其中就包括了数、格等。汉语没有类似there、it的结构填充词,句子允许主语空位。在显性非宾格结构中,句子的主语是以空位的形式出现,而该空位又是动词后面名词组入住的默认位置。因此,完全有理由假设,动词后名词组可以获取空位主语位置上的结构特征,而格就是其中之一。换言之,在汉语显性非宾格结构中动词之后的名词组所获得的格为主格,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获得了主语的地位,而正是主语空位的存在为动词后面的名词组获得主格提供了平台。

五 句首名词组的语法地位

例21)和23)的动词之前均有一个名词性的成分。对于这些句首名词组的来历以及语法功用,目前似乎还缺乏正确的认识,这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了大家对非宾格动词结构句法特性的了解。接下来要讨论的就是这些句首位名词性成分在句中所占的语法地位。

前面提到,相关的研究倾向于把例22)之类的结构处理成一个基础形式,认为例21)、23)均在其基础上派生得来,前者是动词后名词组中的领有成分移位的结果,而后者则是动词后整个名词组移位的结果。对此,本文有不同的看法。我们认为,移位分析适用于例23),但却不适用于例21)。

先看例23)的情况。如果说其中的句首名词组是从动词后面移位来的,那么一个首要的问题就是弄清移位的动因。既然在其源结构例22)中非宾格动词后面的名词组可以在原位上取得格或核查格特征,移位的动因显然就不应该是为了寻求赋格或核查格特征。我们认为,移位的真正目的在于造就一个话语主题,即话题(topic)。

名词组发生句法移位之后,得到的是一个变化了的序列结构。尽管它们的逻辑命题意义保持不变,但由于结构成分组合方式上的差异,各自所传递的语法意义往往有所不同,表达的信息功能也不相同。例如,“人来了”与“来人了”之间就存在着差别。就语法意义而言,“人”在前一句中为有定指称,而在后一句中为无定指称。就信息功能而言,“人”在前一句中属于已确立的已知信息,而在后一句中却是希望强调的未知信息。信息的编排须遵循一定的规律。比如说,组织言语信息片断时,人们通常用已知信息引出未知信息。从已知到未知构成了一个无标记的信息流向程式。之所以称之为无标记形式是因为该程式具有认知意义上的顺序象似性,符合认知过程的自然规律。

作为最基本的信息单位,句子往往把表达已知信息的有定性成分放在句首位置上作句子其余部分的陈述对象,即充当句子的话题。话题不同于主语,前者是话语或语用概念,后者是句法概念[26,27]。但特定情况下,主语与话题可以重合,即体现在同一成分上。在许多语言中,话题常常是无标记结构中的主语,这样的话题可称为无标记话题。有时话题与主语并不同一。这时,话题便会带上某种标记,比如说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分单位置于句首。这就是一种有标记话题。不少学者(如赵元任[28])认为,汉语的主语就是话题。把这里的“话题”理解为无标记话题是适合的。

现回头来看看例22),其中“王冕的父亲”、“李四的两颗门牙”以及“张三的一个钱包”都属于带有表领有意义修饰语的有定词组。它们一般与已知信息联系在一起,通常应该位于句首作话题。如果置于动词之后,句子则无话题,这明显有违信息结构组织的基本规律,所以例22)的结构不合格。解决办法之一就是将整个“领有+隶属”名词组显性移位到动词前面主语空位上,派生的结构为例23)。因为名词组在移位之前已获得主格,实际上具有主语的结构特征。移位之后,名词组的句法结构特征并没有改变,所带有的格特征依然为主格,继续充当句子的结构主语。因此,移位不会造成名词组的重复赋格。不过,名词组的话语地位因移位发生了改变,已经成为了话语主题。总之,移位后的名词组这时是一个集主语与话题于一身的成分,既是结构主语又是话语主题,也就是无标记结构中的话题。

如果说例22)因为句中有定名词组位于动词之后导致语句没有话题,违反信息结构组织原则,那么可能有人会问,例19)a“掉了那个钱包”中的“那个钱包”不也同样是有定性词语吗?为什么又可以放在动词后面呢?如果比较例19)与例22)中的名词组,就会发现它们之间存在重要的差别。语义上,“那个钱包”、“所有的桥梁”等名词组属于开放性单位,允许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向外层扩展,如“小马的那个钱包”、“该地区的所有(的)桥梁”;相反,“王冕的父亲”、“李四的两颗门牙”以及“张三的一个钱包”等表领有隶属关系的名词组都属于封闭式单位,意义已经饱和,很难再有向外层扩展的空间。可见,它们是两种不同语义类型的名词组。这种语义差别反过来又对句子的结构产生影响。句子传统上被认为是表达思想的最小单位,用以表达一个相对完整的意思。所谓相对完整的意思,是指能使听者/读者得到相对的满足。暂且以这一不甚精确的定义为准绳,我们可以说例22)之类的句子表达了相对完整的意思,因为其语义没有缺损,已达到了饱和程度⑤。反过来,如果听到某人说“掉了那个钱包”或“被毁了所有的桥梁”,我们难以感到满足,很可能会追问掉了那个钱包的是“谁人”,被毁了所有的桥梁的又是“何地”。在特定的语境中,这里的谁人与何地应该是说话人和听话人双方都熟悉的已知信息,或者至少是说话人设定为听话人所熟悉的已知信息,相当于语句的话题。孤立地看,正是话题的缺席造成句子语义模糊、意思不完整。当然,只要有足够的话语信息,完全可以将所缺的话题补出。补全话题后,从例19)可得到例28)。

28)a. 小马掉了那个钱包

b. 该地区被毁了所有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