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光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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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笑倩住在我家楼上。她和我同在一所学校，而且我俩的教室仅一墙之隔。

十四五岁，正是在异面前不善于寻找话题的年龄。虽然住在一幢楼里，虽然走在同一条路上，虽然经常在学校里迎面相遇，但我们从来没有搭讪过。不是不想，而是年少的我们不懂如何去缩短彼此间的距离。

突然有一天晚上，她妈妈拉着她的手敲响了我家的门。她妈妈对我妈妈说：“我担心她遇上坏人，希望以后上学放学能跟你家小伟搭个伴……”

天知道，正写作业的我听到这番话心里是何等惊喜！

此后，每天早上，笑倩便准时敲响我家的门；放学后，她则在教室窗外向我招招手。我们之间还达成一种默契：走在学校门前的大马路时，我们自然地分开，一前一后，若即若离，惟恐走得太近了被同学们说闲话或被老师误解为“早恋”；而走进通往小区的小马路后，我们则一左一右地并排走着，近得几乎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就是在那段十来分钟行程的路上，我们感知到了阳光洒在心底的温暖和友谊蕴蓄在话语中的美妙感觉。

日子就这样慢慢滑过。很快，我们走路时形成的默契便被同学当作秘密发现了。班上有闲话悄悄响起，说我正与隔壁班的那个女孩谈恋爱。我心里涌起阵阵恐慌和不安，要知道，在我们这个制度森严的重点中学，这种传言对一个人的打击是十分沉重的。而于笑倩，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依然是每天放学路经我们班级时，朝窗子里粲然一笑，挥一挥手。

那是一个毫无预兆的下午。下课铃响过很久了，我向窗外望了N次，始终没有看见笑倩出现。几个经常在教室赶写作业的同学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脸坏笑地揶揄道：“怎么，今天你那位天使没有打声招呼就走了？”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我的脸“刷”地红到耳根。

“你们瞎说什么啊，我跟她一起走只是按她妈妈的请求尽一下责任而已。”

“嘿嘿，都开始‘尽责任’了，啥时请我们吃喜糖啊？”

我心里一阵惶恐，为了摆脱同学们的误解和取笑，我口不择言：“你看她满脸雀斑，像星星似的数不清，整天跟她一起走，都委屈死我了……”

我努力让语气变得轻松和调侃，试图以跟她“划清界线”来堵住他们的嘴。但他们没有笑，而是一脸错愕地怔在那里。顺着他们的目光，我突然发现，教室门口，正站着于笑倩！她咬着嘴唇，眸子里泪花闪烁。

她哭着跑开了。“还不快去追？”同学的话在我耳畔响起，我却无所适从。

恐惧和不安像蛇一样缠绕着我。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才步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蓦然抬头，我惊愕地发现，二十米开外，于笑倩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显然她已经等我很久了。

是不是勇敢地走过去向她道歉？但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的言辞一定像刀子一样刺伤了她的心，作为女孩子，她肯定不会原谅我的！就在这时，因前方路口是红灯，马路上的车流随之慢了下来，我迅速穿过马路，从她视线里逃离……

辗转反侧了一宿，第二天早上，我故意在家里磨蹭，希望她能按照习惯来敲我家的门。但期待中的敲门声始终没有响起。那天我装病没有去上课。我忏悔了一个上午，然后用手机给她发了一条幽默短信。很快，我便收到了她的回复，只几句话：“你太不像个男子汉了。你用语言伤害了人家，人家给了你道歉和好的机会，你却再次用行动伤害了人家。小气鬼！”我的心如坠深渊……

我在懊悔，我为什么要那么自私地去伤害她？我伤害她以后，为什么不主动抓住她留给我的道歉机会？我为什么要太在意别人的闲话而去亵渎这份友情？为什么以自己狭窄的胸怀去猜测一个女孩子的心？我伤害的不是一个女孩子的心，而是亵渎了那份纯真的友情；我错过的也不是一次简单的道歉的机会，而是一段本该美好的青春时光……

如今，虽然她已经原谅了我，但我们的心间却横亘了一堵墙。我们依然是住在楼上楼下的邻居，依然是在只有一墙之隔的班级里上课，依然走在同一条路上，但我们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一个在后、一个在前，一个在右、一个在左。虽然近在咫尺，我却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远，我们再也无法抵达彼此的内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无知和自私。

如果友情是一只花瓶的话，你一定要注意用心呵护，不要去轻易伤害。花瓶碎了，还可以修复，但你看到修复后的花瓶上那斑斑裂痕了吗？

曾经的伤害拉长了我们心间的距离，那距离很长，很长，就像一颗星和另一颗星，看上去近在咫尺，相隔，也许却是一光年的距离。

肖雨摘自《演讲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