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绪福斯虫与父性本能(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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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传】法布尔，１８２３年出生于法国南部一个农民家庭，从小热爱大自然。１９岁时，他立志要做一名为虫子书写历史的人。３１岁时获得自然科学博士学位。１８７５年法布尔远离城市，在一个小镇的生荒地上开足生命的马力，不知疲倦地从事独具特色的昆虫学研究，把劳动成果写进一卷又一卷的《昆虫记》。８６岁时，法布尔的名字才开始四处传扬，有人曾推荐他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１９１５年法布尔逝世，他的１０卷本的《昆虫记》以博大精深的研究，将区区小虫选题写成有多层次价值的鸿篇巨制，虫性、人融，使昆虫世界成为人类获得知识、趣味、美感和思想的文学形态。他的文章《绿色蝈蝈》入选人教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语文》七年级上册。

第一个要说的是西绪福斯虫，它在我们滚粪球虫类中，是身体最小而热忱最高的一位。它手脚麻利，跟头翻得惊险，下坡滚儿打得异常迅猛，从难以行走的路上跌下来后，总是不顾一切地再往上爬。这些绝活儿，没有谁能比得了。为了让人们记住这位永不休息的体操健将，拉特来伊给它取名为"西绪福斯"。这本是古时候地狱里一位大名人的名字。那位不幸者以惊人的毅力服苦役，吭哧吭哧地往山头上推一块大岩石；每当马上就要推上山顶的时候，大石头总是脱手，重新滚到山下。从头推起，可怜的西绪福斯，再一次从头推吧，不断地从头推吧；只有当石块推上山顶，稳稳当当就了位，你的艰难困苦才能结束。

这个神话，我很喜欢。这说的差不多就是我们人间许多生灵的事。他们不是刁民，经受得了今生来世的艰辛，而且他们具备良好品质。他们坚忍不拔，他们造福于周围大众。他们只有一个必须以身相赎的罪过，那就是"穷"。拿我本人来说吧，半个多世纪在漫长的坡路上爬，留下的是多少件被恶劣路面石棱石角划破而染着血迹的碎衣片；我熬尽了骨髓，耗干了血液，毫不吝惜地付出全部体能，只求把我那重负推上山顶，卸在牢靠的地方，这重负就是维持每日生存的面包；谁知这大圆面包刚放稳，眼看着又移了位，接着便急速下滚，坠入深渊。从头推起，可怜的西绪福斯，从头推起吧，一直推到这大重块最后一次下落，砸碎你的脑袋，让你最终获得解脱。

博物学家养的西绪福斯，根本不知天下还有如此辛酸之事。它活泼轻快地行动，斜面陡坡不在话下，只管拖带着它的庞然大物前进，一会儿给自己准备食物，一会儿又给儿子们储备食品。我们这一带很难见到这种昆虫，若不是有一个助手，我永远也捉不到制图所需的这么多活虫。我只想顺便提提这位助手，因为在以后的篇章里，他还会多次出现。

他就是我的儿子小保尔，一位当时才７岁的小男孩。我每次出猎他都形影不离，因此他知道的事出奇地多，简直不像一个年仅７岁的男孩。他了解蝉、蝗虫、蟋蟀和食粪虫的秘密，食粪虫特别让他感到开心。２０步开外有一片并不起眼的土堆，他能凭着自己那双雪亮的眼睛，一下子辨别出其中哪一堆是真正的地洞口；远处传来一丁点儿蝗虫的唧唧声，我仔细听都觉得一片寂静，可他那尖耳朵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他充当我的眼睛和耳朵；作为交换，我为他出主意。每当我面授机宜的时候，他都听得十分认真，抬起透着提问意思的一对蓝色大眸子盯着我。

啊！智力第一次开出的花，是多么可爱的东西！萌发想探询一切的天真好奇心的阶段，是何等美妙的年华！正因为如此，小保尔有了一个鸟笼，圣甲虫在里面给他制作泥胚小梨；小保尔有了一块方巾大的园子，几粒花生正在里面发芽，而且时不时被挖出来，好看看胚根是不是变长了；小保尔还有了一片森林植物园，里面长着四株个头儿一般高的橡树，株株幼树的一侧，都还连着那冒出一对小的橡栗种子奶妈。这一切是不同于枯燥语法的一种散心活动，反过来也使语法学习得到长足进步。

如果科学肯放下架子让孩子们也感到亲切，如果我们的大学军营考虑在死书本之外再增设活的野外学习，如果官僚们颇有好感的教学大纲套索不把有志者的首创精神扼杀干净，那么自然史就不知能把多少美好善良的东西印在儿童们的心灵中！小保尔，我的朋友，咱们就待在乡村，置身于迷迭香和野草莓树中，尽一切可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咱们在这里一定能造就一副强壮的身体和一个强健的头脑。咱们在这里一定比在故纸堆里更能发现什么是美和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