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的知识》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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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泸州一中是百年名校。1957年我读初中时，学校有一个藏书丰富的图书馆，学生都有一个借书证，每次可借两本。文学书籍是最受欢迎的，那时，苏联作品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海鸥》、《普通一兵》等风靡一时，国内作家的书则是《保卫延安》、《百炼成钢》、《幸福的花为勇士而开》等很得学生欢迎。我因对文学情有独钟，上初一时就开始看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雨果的《悲惨世界》、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等。全班读书空气很浓，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读书也读出“问题”来了。

有一天，课外活动时间班主任老师把大家留下了。班主任姓林，是个刚从师范院校出来的女大学生，还一脸稚气，大家都亲切地称她小林老师，这次小林老师特别严肃，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她说：“我们班上出事了，有的同学小小年轻，就看一些不三不四的书，思想意识严重不纯，不像话！”说着她从提包里拿出一本书来，那时我才1米39，坐在前排，我看清了那本书名叫《性的知识》。

“看过这本书的同学都站起来！”小林老师威严地命令道。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怎么，要我点名么？”小林老师平素柔和的目光这时变成了刀剑，在教室里扫视着。

终于，有一个“阅读犯”承受不了那样的压力站了起来。

“还有呢？”小林老师再一次命令。

跟着又有四个同学站了起来，都耷拉着头，满脸胀得通红，他们都是来自农村的同学。年龄稍大一些，约有十五、六岁。

在小林老师的督促下，他们开始检查。

“我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书，借来后才晓得是谈那个的，后来他们几个也要看，我也没办法。现在我错了，是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在作祟，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作人，请老师和同学们批评！”第一个站起来的同学作了这样的检查，接下去，四个同学也检查一番，有一个还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最后，小林老师宣布了两条：一是五位同学都把检讨书贴在墙上；一是从此班上不允许任何同学再看这一类的书，否则就要送交学校处分。

风波虽然暂时了结了，然而自然的力量比禁锢的力量要来得强烈的多，越是不让看，好奇心就越强，这几个大一点的同学反而成了“性的知识”的顾问，经常有同学去请教，但毕竟“理解”不深，多是胡说一气。

几个月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新华书店发现了这本书，像偷食禁果一样，一口气读了个完，原来这是北京协和医院编的一个严肃的科普读物，并没有什么不法的内容，还翻译介绍到东南亚一些国家，不过那谈性色变年代，中学生读这样的书当然是大逆不道了，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学校都只开设了动物和植物课，生理卫生一类的知识学生都知道得很少。

后期，我在一所中学任教时，学校开始了生理卫生常识课，讲到性的知识时，女生都红着脸、低着头；男生则“噗哧噗哧”地乱笑，还有的顽童在黑板上把人的器官乱画一气，弄得老师十分狼狈，讲不下去课。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封建意识的消除和科学的昌明，性的知识在学校和社会得到了较大的普及，生理卫生也成为一门很正常的课程，当年读书时的那种风波也不会再发生了，这无疑是社会的一大进步。但是也有新的问题，学校里早恋现象风起云涌，连幼儿园的孩子也哼点“谢谢你给我的温柔”、“让你亲个够”、“我的爱人你好辛苦”之类的东西，令人哭笑不得。看来我们总喜欢两头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