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其实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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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意外的电话

充满了诱惑

早晨还在电梯间里，手机就响了，这么大早的有谁会找我，我边迟疑边拿出手机，看到一个比较眼熟的号码，但在当时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谁。我按下接听键，随即电梯在25层停下了，我迈着轻缓的脚步走出来，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最近好吗？呵呵，还能听出来我是谁吗？”我迟疑了一下子，随即放慢了脚步，走到靠近窗口的地方，我已经听出来电话那端是谁了，连忙答道：“哦，呵呵，是啊，当然知道了，老总您好啊，最近怎么样？公司情况还好吧？……”随便寒暄了几句，我听到那头传来了唉声，知道情况不好，也没敢继续说下去，于是屏住呼吸，听着对方的反应。打电话过来的正是我之前那家公司的总经理，他的谈吐依旧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力量，我想当初我之所以选择那里也许正是源于对他的信任。

这次他突然给我打电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粗略算了一下，我离开那里大概有一年的时间了。

“唉，现在公司的经营状况越来越糟糕，我都不知道手下这帮人是怎么做事的，好好的一个公司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唉，其实我的责任最大了，不该放你走……”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我也笑了，“您别这么说。公司到底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还能怎样，唉。我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跟你说吧，我想请你回来。”我正要说话，被他的话挡住了，“你先别立即做决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真的需要你回来，公司总经理的位置给你留着，董事会已经通过决定，将提供给你非常优厚的待遇――月薪1万元，另外给你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还没等我说话，他接着又说：“不止这些，只要你肯回来，提什么条件，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我举着手机，呆立在了那里，“这个……您让我考虑考虑吧，可以吗？一会给您答复。”“好的，当然没问题了，总经理的位置在等着你。我等你电话，先这样吧。”说完，他挂掉了电话。

真不敢相信，这个我一年前曾经放弃过的职位，如今又来到我面前诱惑我，惟一的不同便是待遇更加具有吸引力了。月薪比我现在供职的这家外企要高，而且还给一套房子，在北京那套房子少说也得七八十万，天呐，这对我一个外地在京打拼的穷小子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你也许会问，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呢，赶紧收拾行李回去吧。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我不禁回想起过去的那段日子。

蓦然回首

往事清晰如昨

初来北京，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找到了这份工作，这是一家加拿大的外企，我应聘了经理（副总经理，负责公司技术）助理这个职位，并最终得到了这样一个工作机会。起初，只做公司的口笔译工作；虽然简单而单调，但每一份文件，每一个会议，我都以最认真的态度和最大的效率去完成；为了能让大家在英语语言环境下的沟通更加顺畅，我在下班时间为同事培训英语；为了能让现有的员工，尤其是新加入的员工尽快熟悉单位所属行业的行业术语，并统一规范大家的专业用语，我又牺牲了自己一年多的业余时间为公司编纂了内部的英汉－汉英电子辞典……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在眼前，而回头想想，已经是好几个年头了。

也许是得到了命运的眷顾，不到半年我就被提升为行政兼人力资源部门经理。当得知这一消息时，心里没有太多的激动，只有稍许的欢愉，因为自己清楚地知道这半年拼搏的历程，可以坦率地说，工作上，我尽心尽力了，没有什么缺憾，所以也没有意外的感觉。每天做着近乎相同的工作，但我觉得很锻炼自己的能力。

转眼间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了，我停下来细数走过的这段岁月，有很多感受。这家公司相对较小，我在三年的时间内对公司的情况有了非常透彻的了解，包括它的文化，它的背景，它的内部现状，它的外部氛围，它的组织战略，它的发展方向等等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喂养自己的孩子，我了解他的喜怒哀乐。

正在这时，公司总经理因为身体不适，要退居二线，急需人员接替。经董事会研究决定，从内部提升人员来出任公司的掌门人，而我，成了他们所圈点的候选人中的一个，后来经过董事会内部几番的听证和讨论，最终做出了一个令好多人吃惊的决定――公司决定启用我，而不是其他的三位元老级员工来做公司的掌门人，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个从未奢求、从未企及过的机会，它可以把我的职业生涯提升到一个相当的高度。我心动了，连续几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要接受这个提升么？

当时自己的状况是：从能力上讲，我相信自己完全能胜任这份工作，虽然当时只有25岁；但是从个人发展的角度来讲，诚然，公司能给我提供一个很好的空间，让我充分地成长，但是，我对公司的一切实在太为熟悉了；我似乎更需要为自己注入新鲜的血液，似乎更需要到新的环境中去学习，去成长；公司当时的状况是，虽然也是一家小外企，但在创建企业文化和进行日常管理中，存在着诸多不完善的地方。在三年前我进公司的时候，有管理，没制度，完全是人在管，这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高层领导很累，员工之间相互推诿，最终管理一片混乱。

诚然，三年之后，公司的各项制度也相对健全，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高层领导有时还可以凌驾于制度和程序之上，而且对待员工，采取的是一种强硬的非人性化的方式，不懂得遵照程序，不懂得充分信任员工，也不懂得尊重员工。

就在我举棋未定的时候，一次员工的罢工，坚定了我舍弃这个职位的决心。罢工的诱因发生在一个周五，有两名焊工想找我谈谈加薪的期望和个人发展规划，当时我在河南出差，没有找到我，他们便去总经理办公厅，当时总经理因为一些事情正在气头上，两人张口说明来意后，总经理立刻指着他们厉声喝道：“下去！马上下去！”。在诸多同事面前，他俩没有说什么，转身下楼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又来找总经理，总经理依然黑着脸，“你们怎么那么急？还让不让人家吃饭了。”说完，一扔筷子，上楼了，两人又在诸多的同事面前走开了。

最初的一件小事终于在周五下班的时候升级了，他们俩人组织了焊工组所有的成员找总经理，要求集体谈加薪。总经理狠狠训斥了他们一顿，大家又无功而返，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结果周六开工的时候，所有的焊工都找不到了――他们罢工了（当时公司的生产任务过剩，所以周六要求所有焊工加班）。周一周二……焊工都没有上班。焊工的罢工，不但严重影响了工期，也给基层的其他员工带来了负面影响，别的岗位也出现了消极怠工。更严重的是，周三下午，焊工联名向总经理递交了辞职申请。总经理急了，让我从河南驱车连夜赶回。

回来之后，我把所有的焊工都找回单位开会。我耐心地做了大半天的思想工作，为每一名员工分析了一下公司和个人的现状，并为每一名员工做了发展规划，最后所有的焊工都答应留下来，加薪的要求也暂缓考虑。会议尚未完全结束的时候，因为有环保部门领导的造访，我离开了一会，等我再回来的时候，所有的员工都走了，总经理却坐在那里。看到我站在门口诧异的表情，他连忙对我说：“我怕你处理不好，加上现在工期太紧，客户那边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我答应给每个焊工加薪200元，然后让焊工马上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开工了。”……事情到了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可说了，悄悄地走开了。

意外的邀请

又一种别样的感受

那一年也许是我的幸运年，在这个当口，我又意外地接到了一家美资跨国公司的邀请，做全球招聘。公司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它的企业文化和管理方式，在它的企业文化中有这样一条，“公司是一个伟大的公司，因为我们有更加伟大的员工”。在它的管理中，我能较为清晰地看到，通过自己的努力，我能有一个怎样的成长轨迹，能达到一个怎样的状态。在它的框架中，我能清楚地知道，每个人的工作权限是什么……虽然我也很清楚，到了这里，很难为我提供如此高的职位，但有些时候，退后一步，可以更好地前进。比较了之后，我毅然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总经理的位置，选择了后者。

来新公司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中，我感受到了大公司所具有的气度和丰富的文化底蕴。这里的环境和上一家公司截然不同，虽然也强调团队合作，但是更需要个人的独立工作能力。这是一个专业化程度非常强的公司，对于新加入的我，没有任何培训，也没有人指导，只能自己在摸索中适应，在摸索中探求自己的工作内容，并在摸索中求解适合自己的工作方法。最终我还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并在到岗一个月之内完成了自己三个月试用期所需要完成的指标。后来知道，这种自我适应的方式，是公司对员工的第一个考评项目。半年之后，鉴于我的出色表现，公司决定让我全面负责一些主要工程职位全球范围内的招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在挑战自己的同时也在适应着这个新的环境，并期望与它共同成长，这种成长的感受是用金钱买不来的。

时至今日，相比前面的公司，我总感觉这里的氛围是最适合我的，也想在这里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

接到前老总的电话时，我虽然有些犹豫，但还算理智的我，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又该放弃什么。于是我马上打电话给他:“喂，总经理吗？我觉得现在的工作环境比较适合自己，谢谢您和公司董事会的好意。相信一定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加入到公司的行列中……”

我的话没有说完，就听到那边电话里一阵叹息，“你不再考虑考虑吗，小卢？你想要提什么要求尽管提。”

“总经理，我已经考虑好了，房子和高薪确实对我很有诱惑力，可有些事情不是这些东西能够取代的。”

“好的，我也不强求你了，不过我们说好，如果你在那里工作不开心了，我们这边公司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小伙子！”

挂掉电话，我的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就像一首歌中唱到的“我得到了，并不是梦寐以求的真实；我失去了，却是美好引向的永恒！”

我突然想到，人心，其实如水，虽然没有形状，却能呈现出千百般的样态；虽然可以清澈透明，却能孕育无尽的生命；虽然能够平静柔弱，却可以汇聚成比想象中更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