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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礼容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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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 要:商周时代的礼容可以单称容,也可以称作颂或威仪,《诗经》等传世文献多有记载。由于礼容较为繁盛,商周时代形成了掌管礼容的世官世家,青铜器铭中的木羊册册、木工册册、木见齿册等就是这些家族的族徽。《洪范》九畴的第二畴“五事”,是殷商时代的礼容,在政治生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因而与八政、皇极等组合为九个范畴,成为治理国家的根本大法。孔子将商周礼乐统称为“文”,表明以礼容为重要元素的礼乐,其实质在商周两代基本相同。

关键词:商周;礼容;木羊册册;木工册册;木见齿册;《洪范》五事

DOI: 10.16758/ki.1004-9371.2016.02.003

礼容,是行礼者在行礼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容貌、神情、动作、体态、声气等,是礼的要素之一。然而礼容“用文字表达终欠显豁”,1因此在先秦时代没有形成专书,致使长期以来较少有学者进行研究。近些年,随着郭店简、清华简的出土与释读,礼容开始受到学者的重视,先后发表了一系列专门研究礼容的论文,2其中代表学者是彭林先生。彭先生将郭店简与传世文献相结合,探讨了礼容的纲目、礼容与性情的关系、礼容与治道的关系等问题,3彭先生的研究,不仅确立了礼容在古礼要素中的地位,而且为今后研究礼容问题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由于受所用材料――《论语》、《礼记》、郭店简《成之闻之》等――限制,彭先生探讨的礼容主要是春秋末年以后的,西周时代乃至殷商时代的礼容则较少涉及。其他学者也大致如此。实际上,礼容与礼相伴而生,正如《礼记・冠义》所云“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4因此有必要在学者已作研究的基础上,将传世文献与青铜器铭相结合,对商周礼容进行考察与论证,以期揭示礼容在华夏礼乐文明兴盛时代的发展演变的概况。

一、传世文献所载商周礼容考证

礼容,在商周时代可以单称“容”,也可以称作“颂”,也可以称作“威仪”。

首先,礼容单称“容”。西周礼容称作容,出现在颂扬宋、杞二国之君来周廷助祭的诗歌中,《诗经・周颂・振鹭》云:“振鹭,于彼西t,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荆庶几夙夜,以永终誉。”《振鹭》的主旨,《毛序》认为是“二王之后来助祭也”。1其中“我客戾止,亦有斯容”之容,就是礼容,郑玄注云:“二王,夏、殷也。其后,杞也、宋也”,“来助祭于周之庙,得礼之宜也。其至止亦有此容,言威仪之善如鹭然。”2《振鹭》的时代,传统的说法是西周早期,当代学者因其语言较为浅显,认为是西周晚期。3无论属于早期还是晚期,作为西周庙祭乐歌,其描写的礼容都应是西周时代的礼容。

商代的礼容,称作商容。《礼记・乐记》云:“武王克殷反【及】商……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4其中“商容”的含义,历来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是商末历史人物,以班固所著《汉书・古今人表》为代表,5一种认为是商代礼乐官员的概称,以《乐记》郑玄注、孔颖达疏为代表。郑玄云:“行犹视也,使箕子视商礼乐之官,贤者所处,皆令反其居也。”孔颖达云:“容为礼乐,故云视商礼乐之官。知容为礼乐者,《汉书・儒林传》云‘孝文时徐生善为容’,是善礼乐者,谓之容也。”6当代学者许维y先生对“商容”是人名还是礼乐之官的问题,有过精辟的辨析,他说:“详郑此注,知‘商容’为商礼乐之官,非一人名,故使箕子行视之,以当时惟箕子存也。后人见‘商容’与箕子、比干并称,遂亦谓人名。”7细审《乐记》文意,以及古今学者的注疏辨析,我们知道,容的含义首先是指代礼乐,然后是指代礼乐之官。这个解释显然较为合理。果真如此,那么商容之容当是源自礼乐之官的职业技能,即礼容。

其次,礼容称作“颂”。颂就是容,二字音义相近,可以通假,《周颂谱》云“颂之言容”,8《释名・释言语》云“颂,容也”。9礼容称作“颂”的典型例证,是《诗经》中创作于西周时代的《周颂》与创作于春秋时代的《鲁颂》、《商颂》。

《周颂》、《鲁颂》、《商颂》之颂的含义,到目前为止,大约有十种说法。10在这十种说法中,清儒阮元所持,颂就是“容”,就是俗称的“样子”的主张,得到多数学者的认可。他说:“‘颂’之训为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且‘颂’字即‘容’字也……‘容’、‘养’、‘k’一声之转,古籍每多通借……岂知所谓‘商颂’、‘周颂’、‘鲁颂’者,若曰‘商之样子’、‘周之样子’、‘鲁之样子’而已,无深义也。”11这句话被许多著作反复引用,几乎成了《周颂》、《鲁颂》、《商颂》含义的经典解释。

但稍感遗憾的是,阮元在此基础上为强调颂与风、雅之别而认为颂专指舞容,则未免狭隘之嫌,他说:“何以三《颂》有‘样’而《风》、《雅》无‘样’也?《风》、《雅》但弦歌笙间,宾主及歌者皆不必因此而为舞容,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12实际上,《周颂》、《鲁颂》、《商颂》作为诗、乐、舞三位一体的综合性艺术形式的宗庙祭祀乐歌,13舞容只是其舞蹈中的一项内容,而且是不太重要的内容,原因在于舞蹈不是主祭者和与祭者即宾主的主要职责,而是舞者的专职。舞者的身份地位较低,《礼记・乐记》云:“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14舞童的表情容颜,怎能成为庄重肃穆的国家祭典的代称?虽然三颂中有舞容,但以为三颂专指舞容,则遗漏了其中的礼容内涵。

最近李瑾华先生从祭祀仪式与诗歌关系的角度,全面考察了颂的发展与颂诗在祭祀仪式中的作用,明确指出:

“颂”起初是指舞容,随着礼制的不断完善,颂分化为专门的舞蹈和规定性的礼容,而颂诗就是伴随着这些乐舞仪容的祝赞词。

颂诗的句子……是一种作用式语言,是和特定的礼容――即仪式动作相联系的,在仪式场合,于升歌、金奏的同时,还要求主祭者和与祭者配合规定的仪式动作,颂诗不仅有配合舞容者,也同样有配合礼容者。1

对此,笔者深表赞同。李先生的观点不仅纠正了阮元的偏颇,而且为笔者所持礼容可以称作颂的主张,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第三,礼容称作“威仪”。威仪之威是“威而不猛”,3威仪之仪是容的同义词,4所谓威仪,就是礼容。关于威仪的含义,春秋时代的北宫文子有精到的论述,《左传・襄公三十一年》记载北宫文子的话说:“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德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5由北宫文子的话可知,威仪与包含了容貌、神情、动作、体态、声气等内容的礼容在内涵上有很大的交集,所以阮元说:威仪是“容貌最近之地”,6裘锡圭先生说:“古代所谓威仪也就是礼容。”7

《诗经》的宴飨、祭祖乐歌中关于威仪即礼容的描写很多,此处引用较为典型的两例,以窥其概。《大雅・假乐》云:“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群匹。”抑抑,庄美之貌。8这是描写宴飨中的礼容。《周颂・执竞》云:“钟鼓牛磬`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反反,慎重之貌。9这是描写祭祀中的礼容。

除此之外,在《大雅・抑》、《大雅・A民》等诗篇中也有一些“威仪”,而且也用华丽的形容词来进行描绘,此处不再赘举。这些诗句足以表明,西周时代的贵族对于威仪即礼容的重视程度是很高的。

除了上举例证,《诗经》中还有一些没有标明“容”、“颂”、“威仪”,但仍然描绘了礼容的诗篇,如《周颂・t》之“有来tt,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tt,和睦之貌;肃肃,严肃恭敬之貌;穆穆,端庄肃穆之貌。10这是祭祀中的礼容。再如《小雅・六月》之“薄伐猃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有严有翼,即严严翼翼,威严谨慎之貌。11这是军旅中的礼容。

礼容在不同的场合――宴飨、祭祀、军旅等――有着不同的表现,因此《周礼・地官・保氏》将西周时代的礼容分作六种类型,即“六仪:一曰祭祀之容,二曰宾客之容,三曰朝廷之容,四曰丧纪之容,五曰军旅之容,六曰车马之容”。对于六种礼容所应表现出来的气象,郑司农用联绵词语进行渲染:“祭祀之容,穆穆皇皇;宾客之容,严恪矜庄;朝廷之容,济济跄跄;丧纪之容,涕涕翔翔;军旅之容,阚阚仰仰;车马之容,颠颠堂堂。”12《周礼》是春秋或战国时代的构拟之作,所记礼容未必符合西周实际,但足以反映后世之人对于西周礼容的艳羡,从中我们也可以感知西周时代曾经存在的礼容盛况。

二、青铜器铭所载商周礼容考释

传世文献所载商周礼容,可以得到商周青铜器铭的印证。记载了商周礼容的青铜器铭有:木羊册册、木见齿册、木工册册。

1、木羊册册。铸有木羊册册的青铜器铭,到目前为止,一共发现了十四器十八例,属于作器者折的有四器七例(三器是器盖同铭),1丰的六器七例(一器是器盖同铭),2的二器二例,3的二器二例。4其中折、丰、所作器铭是木羊册册,共十六例,所作器铭是木羊册册的省略形式羊册册,共二例,现在以丰作父辛爵上的,

与羊册觯上的为例,来概观其结构布局。

这十四件青铜器,除了鼎是过去著录,其他十三器都是在1976年发现于陕西省扶风县庄白村西周遗址一号窖藏。四位作器者与著名的史墙盘的作者墙,5是一个家族的祖孙五代,即:折(康王、昭王)――丰(穆王)――墙(恭王)―― (孝王、夷王、厉王前半期)――(厉王)。6这个家族在商末时居住于微,入周后世代担任王朝史官,所以学者称之为微史家族,而木羊册册是微史家族的族徽。

作为微史家族的族徽,木羊册册与西周礼容有很大关系。要说明这个问题,须从微史家族的史官职责讲起。

微史家族在西周王朝中担任史官,其职责是“胥尹叙厥威仪”、“司威仪”,请看下面两例青铜器铭文。

(一)曰:丕显高祖、亚祖、文考,克明厥心,胥尹叙厥威仪,用辟先王。不敢弗帅祖考,秉明德,恪夙夕,佐尹氏。

(,《集成》247,西周中期)

(二)曰:景皇祖考,司威仪,用辟先王。不敢弗帅,用夙夕。

(簋,《集成》4170,西周中期,器盖同铭)

两例铭文中的“威仪”,就是上节考证的礼容。司,是掌管的意思,所谓“司威仪”,就是在西周王朝中掌管威仪。例(一)中追溯的高祖是折,亚祖是丰,文考是墙。7折自称作册,作册在商末西周是史官;墙自称史墙,当然是史官;自称“胥尹”、“佐尹氏”,即辅佐尹氏,而尹氏是史官之长,那么也是史官。由此可见,担任史官,司掌威仪,是微史家族的世官世职。

这两例铭文中的威仪还稍嫌笼统,而另一件铭文记载的微史家族所掌威仪则较为具体。

(三)武王既殷,微史烈祖来见武王,武王则令周公舍寓,以五十颂处。

(《集成》251-6,西周中期)

在这例铭文中,将自己的史官家世追溯到了商周之际的微史烈祖,而微史烈祖的“以五十颂处”,裘锡圭先生认为“就是掌管五十种威仪的意思”。1这五十颂,不论是否当时礼容的全部,但既然标以“五十”的数量,足见其纲目之细。同时,由微史烈祖的自商入周,也可见商周礼容的一脉相承。

考察了微史家族在西周王朝世代担任史官掌管礼容的情况,再来看这个家族的族徽木羊册册的含义。

木羊册册主要附缀于微史家族所作青铜器铭文的后面,因而其含义与微史家族的世官世职有较大关系。

册册,也可以省为册,是作册或史官的职业标志,反映了微史家族世代在西周王朝担任史官的事实。

木羊,唐兰先生隶定为样,2在此基础上尹盛平先生认为:“羊与样音同字通,故‘’可以隶作样,样与容、颂是一声之转……‘样’即‘颂’,寓意‘威仪’,标志微史所司”。3二位学者直接将木羊隶定为样有所不妥,因为上古文献与出土古文字中没有样或字,另外在羊、样与颂、容之间也还缺少一些必要的过渡环节。4

笔者以为,木羊二字应该分开来讲。由鼎、羊册觯上的羊册册看,木不是微史家族族徽的核心元素,只是一个辅助成分,其在微史家族族徽中的意义,容下文“木见齿册”小目论证。羊,读作像。羊的上古音是余母阳部,5像是邪母阳部,6二者韵部相同,声母属于齿舌旁转的关系,可以通假。像的意义与仪的本字――义,繁体作x――相通,7因而这个羊应是以羊为形旁义符的x。《说文解字》我部云:“x,己之威仪也。从我羊。”8训我为己,训羊为威仪。对于从羊到威仪的演变过程,杨树达先生有详尽的论证,他说:

(《说文》)十二篇下“我部”云:“x,己之威仪也,从我羊。”按字从我,故训己,羊与威仪不相涉,而字从羊者,羊为像之借字也。(《说文》)八篇上“人部”云:“像,象也,读若养。”按今字作样,像读若养,养从羊声,故x字借羊为像也。我羊即我像,故训己之威仪也。9

补上从羊到x之间的音与义两个方面的像、象、养等环节,明了羊与x、仪、威仪之间的发展演变过程,我们就可以明确地指出,微史家族族徽中的羊,表示威仪,反映的正是微史家族在西周王朝世代“胥尹叙厥威仪”、“司威仪”的事实。

西周开国之初微史烈祖以“五十颂”投奔于周,微史家族从康王到厉王间至少祖孙五代人在朝廷中“胥尹叙厥威仪”、“司威仪”,这种世官世职的现实,使得微史家族积累了厚重的文化传统,其外在的表现形式,就是家族徽帜木羊册册。木羊册册向我们昭示,西周王朝在礼乐活动中不仅有礼容,而且礼容纲目较为详细,以至于形成了专门执掌礼容的世家。

2、木见齿册。铭铸有木见齿册的青铜器,《殷周金文集成》一共著录了七件,其中铙3,编号400、401、402;鼎1,编号1762;尊1,编号5694;1,编号9792;戈1,编号10952。现在以木见齿册鼎上的为例,以概见其结构布局。

除了木见齿册,七件青铜器上没有其他铭文,因此木见齿册的性质无疑是族徽。这七件青铜器的时代,《殷周金文集成》都标明是殷,那么木见齿册就是殷商时代的某一家族的族徽。

尽管木见齿册没有与之相关联的铭文以资比较研究,但其本身已经包含了足够的信息,使我们能够大略了解该家族在殷商时代所担任的官职。

木见齿册家族的官职是史,其职责是执掌礼容。木见齿册中的册字,可以成为该家族的官职是史的证据,而木见齿三字,则是其执掌礼容的证据。

殷商时代的礼容,虽然今天做不到眼见为实,但既然“礼容的合理性,是建立在人类普遍共有的人性的基础之上的”,1我们就可以由自身的生活经验进行推测。木见齿的核心元素是齿,在礼容的各种表现――容貌、神情、动作、体态、声气中,牙齿的显露与否,具有标志的意义。这一点在当代的各种礼仪训练中也被特地强调。

比如2008年北京夏季奥运会礼仪小姐的培训项目中,有一项是“奥运微笑”,即“微笑时牙齿露出6颗到8颗,脸部表情不能僵硬”。2除此之外,一些接待服务,如民航空乘,对相关人员也有微笑显露6到8颗牙齿的要求,这是大家都熟知的生活常识,不必一一赘举。

喜庆礼仪活动中接待服务需要显露牙齿,而日常的礼仪则不必显露牙齿,如大学生“行为举止礼仪”,要求微笑“不露齿”。3之所以如此,当是日常礼仪只要做到了庄重大方,便是恰到好处。

在另外一些场合,如慰问、吊唁、服丧等,则须不显露牙齿。这些礼仪在西周春秋时代称为凶礼、丧礼,当时在久丧中不显露牙齿的人,成为世人褒扬的对象。《礼记・檀弓》云:“高子皋(孔子弟子)之执亲之丧也,泣血三年,未尝见齿,君子以为难。”4只有不显露牙齿,才能表示发自内心的哀痛,郑玄称之为“丧纪之容,累累颠颠”。5

针对不同的情况,举行不同的礼仪,表现不同的礼容,而各种礼容的差异,牙齿的显露与否,是一个鲜明的外在标志,因此执掌礼容的木见齿册家族的族徽就用“见齿”――如上举木见齿册鼎上的族徽所示,正好显露8颗牙齿――来代表礼容,这在修辞学上叫作借代的艺术手法。

久丧时做到不显露牙齿很难,微笑时做到只显露6到8颗牙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严格规范的训练,而训练时大家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相似的方法,即用门牙咬竹筷。此处引用《空中乘务百科》中的一段话,以见其六项要领:

1、用上下两颗门牙轻轻咬住筷子,看看自己的嘴角是否已经高于筷子了。2、继续咬着筷子,嘴角最大限度地上扬。也可以用双手手指按住嘴角向上推,上扬到最大限度。3、保持上一步的状态,拿下筷子。这时的嘴角就是你微笑的基本脸型。能够看到上排8颗牙齿就可以了。4、再次轻轻咬住筷子,发出“YI”的声音,同时嘴角向上向吓【下】反复运动,持续30秒。5、拿掉筷子,察看自己微笑时基本表情。双手托住两颊从下向上推,并要发出声音反复数次。6、放下双手,同上一个步骤一样数“1、2、3、4”,也要发出声音。重复30秒结束。综上所述,对称性的、嘴角上翘的、发自肺腑的微笑是最真诚的微笑!6

由此可见,竹筷是训练微笑的得力工具。当代如此,商周也当如此。竹筷与木棍,都是由木本植物制作而成,效用一样,因此木见齿册家族以及木羊册册家族的族徽中都有木。木只是工具,不能与“见齿册”或“见齿”组合成一个文字。同样的道理,木羊册册中的木,也不能与“羊”或“羊册册”组合成一个文字,这就是笔者在上文考释木羊册册家族族徽含义时,不赞同唐兰、尹盛平二位先生将木羊直接隶定为样的原因。

论述至此,笔者必须强调,当代在喜庆典礼中微笑时显露6到8颗牙齿,不仅只是对女性的要求,而且也是对男性相关人员的要求,比如2010年3月召开的人大与政协两会上,负责安保的男性武警就用竹筷为工具训练笑容。1为什么如此?是因为在什么场合表现什么礼容,最终是由行礼主体来决定。据此,我们似可推测,在商周时代,礼容的规范虽然不排除适用于女性,但主要的还是作用于男性,因为商周毕竟是一个男权的时代。

木见齿册作为殷商时代的一个家族的族徽,表示该家族世代担任史官,职责是执掌礼容。这充分表明,殷商时代的礼容,不仅确实存在,而且在礼制中的地位很重要。

3、木工册册。铭铸有木工册册的青铜器,《殷周金文集成》一共著录了七件,其中鼎2,编号2246、2328;簋1,编号3666;尊1,编号5929;觯1,编号6502;觚1,编号6993;壶1,编号9547。鼎、簋、尊、觯上的铭文是木工册或木工册册,觚与壶上的是木工册或木工册册的省略形式工册、工册册。现在以作母甲觯上的,与天父己壶上的为例,以概观其结构布局。

《洪范》五事是史官职责的确定,为判断其时代创造了条件。西周中期恭王朝的木羊册册史官世家的成员,在追溯商周之际自己先祖的事迹时,曾经讲到微史烈祖凭借“五十颂”,即五十种礼容,而被周公安排在周原居住的事实。这五十颂是否当时礼容的全部,不好确定,但礼容是一个整体,割裂开来分别执掌的可能性很小,笔者倾向于商周之际的礼容大约有“五十颂”。到了西周时代,礼容的规模有所扩大,《诗经・豳风・东山》称婚礼“九十其仪”。九十可能是虚数,3但既然标以九十,其细目较多则可以肯定。仪式尚且如此,礼容也应与之相称。到了春秋时代,礼容已经相当繁复,从颜面到手足,从声气到动作,从站姿到坐姿,都有具体而细致的要求。比如君子见尊者的礼容,《礼记・玉藻》描述道:“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坐如尸。”4《礼记・中庸》称之为“礼仪三百,威仪三千”,5以至于连孔子都感叹:“礼仪三百,可勉能也;威仪三千,则难也。”6

从商周之际的五十颂,到西周时代婚礼的九十其仪,再到春秋时代的威仪三千,组成一个连续不断的礼容发展演变的过程。将五事放到这个过程中,用从简单到繁复的规律来衡量,其所在位置无疑应该在五十颂的前面,也就是说《洪范》五事的时代是殷商。这个判断,既与礼容从人的头部面容开始,逐步扩展到肢体动作的趋势相符合,又与第二节考释木见齿册、木工册册、木羊册册三个史官家族族徽的含义而得出的殷商时代存在繁盛礼容的结论相照应,因而是可以成立的。孔子说“虞夏之质,殷周之文,至矣”,7可谓一语中的。

对商周礼容的考论已经结束,现在以此为基础,尝试着对传说时代的礼容作一推测。

夏代的夏。夏金文作形,《说文解字》夂部云:“夏,中国之人也。从夂,从页,从臼。臼,两手。夂,两足也。”8阮元云:“‘夏’也,人身之动容也”,“(夏)与‘颂’字义同,周曰‘颂’,古曰‘夏’而已”,“明乎人身手足头p之义,而古人名《诗》为‘夏’为‘颂’之义显矣”,9是夏与颂同义。众所周知,夏与雅,同音通假。姑且不论夏代的典章制度如何,只就夏字而言,或起源于礼容。

颛顼。颛顼是传说时代的五帝之一。颛与顼二字都从页,从页之字都与人的头部有关。颛,《说文解字》页部云:“颛,头颛颛谨貌。”1顼,《说文解字》页部云:“顼,头顼顼谨貌。”2颛颛顼顼,都指头部的姿态,而其后缀以“谨”字,则为姿态注入了礼容的因素。颛顼的事迹,主要是命重黎绝地天通,3其得名之由是否与其事迹有关,我们不敢遽断,但至少颛顼两个字,或起源于礼容。

夏、颛顼与礼容的关系,都是推测所得,不是定论,但作为记录语言与意识的符号,夏、颛顼等字在绰绰约约中反映了传说时代的礼容的影子,当是不争的事实。笔者相信,这个推测即使不中,也不会很远。

五、结论

论证至此,本文对于商周礼容的认识,可以归结为:礼容是人的性情在行礼过程中的自然流露,因而和礼与生俱来。殷商西周时代在朝礼、祭礼、军礼等礼制中有较为繁复的礼容,这些礼容或称为容,或称为颂,或称为威仪。商周礼容的践行主体是各级贵族,执掌者是王朝史官。由于礼容较为繁复,需要专业的知识,于是商周时代形成了专门掌管礼容的世官世家,其代表是西周时代的木羊册册史官家族,商周之际的木工册册史官家族,殷商时代的木见齿册史官家族。

《洪范》九畴的第二畴“五事”是礼容。五事的第一个层次是貌、言、视、听、思五种面容,第二个层次是五种面容的五种表情或属性,即恭、从、明、聪、睿,第三个层次是五种面容、表

情或属性应该达到的效果,即肃、V、哲、谋、圣。在第三个层次上,礼容的作用已经由个人修养扩展到政治领域,因此与八政、皇极等组成九个范畴,共同成为治理国家的根本大法。《洪范》五事的时代是殷商,其与商周之际微史烈祖执掌的“五十颂”,《诗经》所载西周婚礼的“九十其仪”,《礼记》所载春秋时代的“威仪三千”,正好组成一个从简单到繁复的礼容发展过程。这个过程与商周礼乐文明的发展过程相一致。

作为《洪范》九项治国大法之一的礼容,史官家族族徽木见齿册、木羊册册等所折射的礼容,共同表明殷商是礼乐文明的发轫时代,西周是礼乐文明的兴盛时代。孔子将商周礼乐统称为“文”,与虞夏礼乐的“质”相对,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应成为今后研究商周礼乐乃至于商周历史的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