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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脊上的麦田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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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在三万英尺的云层里穿梭,我的心思也跟着耳边巴赫的大提琴主曲游离开了身体。我是典型的A型血,内心世界丰富,可外表看起来很内向。这次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日本长野了,也没有第一次临行前的冲动心情了,一切归于平淡,这正是我此刻的心情。除此之外,坐飞机也是我最放松的时候,很少有时间能享受宁静的气氛。我是一个古典音乐的爱好者,喜欢巴洛克音乐,有音乐的陪伴我在长期的旅行便减少了很多寂寞的感觉。大提琴好像是一个老朋友在跟我聊天,说他的烦恼,说他的忧愁,让我也跟着烦恼,跟着忧愁⋯⋯

一边行走,一边喝酒

我并不是一个富有的人,尤其是在时间上,正因为如此,虽然走过很多地方,却永远也站不到旅游爱好者的中间。我非常羡慕那些年轻的驴友们,他们有健康的身体,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花在壮丽的风景上。我从1990年在上海外贸学院毕业,就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上班族。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国营单位制度下每个职员都没有放大假的时间,即使到了五一、十一旅游也成了一种都市行为。直到1996年我来到了一家香港贸易公司当上了总经理助理,才有机会到处走走。在旅途中有些让人疲惫,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奇遇。我一直坚信着“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完美人生计划。可是希望往往跟现实有一定距离,而我就跟我的梦想总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2003年公司接手了一个ASC精品葡萄酒公司的单,工作很简单,我们负责做ASC进口酒的保税区工作,相当于做一种简单的物流工作。那时开始我才对葡萄酒有真正的认识,在业务交流中,我发现葡萄酒行业潜在的巨大价值。后来,在合伙人的帮助下我终于创办了自己的公司――上海盖博进出口有限公司。

伴随着业务量的增加,我变得更忙了。时间变成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中年的我忽然很少有时间在电视前看新闻了,也很少有时间和家人共享温馨的家庭生活。日日夜夜都在透支着健康,让我有时候难以坚持工作。忙碌的我甚至连睡眠的时间都很少,因此也淡漠了对亲人的关心。我收藏的古典音乐CD也落上了灰尘,多年一直主张享受生活的我怎么就变成了工作狂?幸好当我发现生活在变质时,我还没有被原来的生活抛弃。

再次来到日本采购葡萄酒。说起日本的葡萄酒可能很多业内人士都没有关注过。日本的葡萄酒产地有两个,一是长野,一是千叶。我经常去的是长野。长野县在素有日本屋脊之称的中央高地上,位于本州中部,是一个内陆县。因为正好处在关东和关西之间,所以自古以来在发展过程中受到了日本东、西文化的双重影响。最初引进葡萄酒的种植技术,还有一个故事。一个日本人在法国留学,在留学期间和一位法国女孩结婚了,婚后才知道女孩的父亲是当地著名的酒庄庄主。于是这位日本留学生便在法国的酒庄里潜心学习葡萄酒酿造技术,经过几年的学习,就把原汁原味的法国酿酒技术引进到了日本。长野的酿酒技术虽然是引自法国的,但结合了长野独特的气候特点和地形特点,酿造出的葡萄酒味道也增添了不少日本特色。大概是由于产量较少的原因,所以批发价格在30欧元左右。

长野还是像我这样的工作狂人的度假胜地,这里有浅间山和横手山所在的上信越高原国立公园和南阿尔卑斯国立公园、中部山岳国立公园等风景名胜区,还有日本有代表性的避暑胜地──轻井泽,以及作为善光寺的寺院前商业区发展起来的、并在1998 年举行过冬季奥林匹克的长野市,作为“城下町”繁盛起来的上田市、松本市。在温泉资源方面,有野泽温泉和涩温泉等著名温泉疗养地,特别是涩温泉非常出名,据说附近地狱谷野猿公苑的山岩温泉中常有野生猿猴在洗澡。这些名胜地一年四季游人不断。来到这里的几天,我一直由一位叫上岗的向导带领着,他是当地一家酒庄的主人。上岗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每次来到日本都能从他这里获得很多有关葡萄酒的精确调查数据。我的日语不是很好,基本都是用英语跟他沟通。虽然他的话不多,但我们还算谈得来。喝酒聊天会持续到半夜。

泡着温泉喝酒

每个到长野的客人如果没在这里泡过温泉,就不能说他来过长野。我也不例外,每次来这里都会泡温泉。上次来的时候是寒冬腊月,开始看到当地人都在雪地里泡室外的温泉觉得不可思议。在亲身体验过后,就爱上了冬天的户外温泉。不过泡温泉的时间每个人都要看自己的体力而定,如果安排了今天要泡温泉,基本就不能安排其他事务在日程里了。日本人泡温泉都喜欢喝上点儿萨摩怡芋头烧酒,我们喝的时候,我觉得奇怪,便问上岗:“日本人不都是喝清酒的吗?”上岗微笑着对我说:“过去日本人的确都喝清酒,而且清酒文化在日本有深远的意义,可常喝清酒的人到了老年都会得神经系统和循环系统的病,据说这跟清酒有关系。我虽然没有认真研究过,只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就改喝了这种烧酒。”我点点头。其实上岗的工作也非常忙碌,而他却能在这种生活的小细节中关注着自己的健康。再配合了悠闲的温泉时间,我好像从中悟出了点儿什么道理。还没来得及细想,我已经放松得要睡着了。我可贵的休闲时光,我怕一合上眼睛就没办法享受了,可又担心失去了一个能让我安心睡觉的机会。在矛盾中,我又一次为我忙碌的生活感到遗憾。

次日我们还去游览了善光寺,据说创建于 7 世纪初叶,从长野车站北口广场过去,笔直延伸过去的中央大道正好是善光寺正面的“表参道”(正面参拜道),是市内规模最大的购物街道。“表参道”因 1998 年举办长野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而经过重修,成排的建筑是将“土藏造”(四面涂抹泥灰的房子)、西洋风格的建筑改建而成的现代风格建筑。在大道上,有一座展示古老水泵、防火衣等物件的消防博物馆,有保存着世界各国古旧钟表的钟表博物馆,有各种灯具和玻璃制品的玻璃博物馆等,还有商店的一部分作为博物馆的街头微型博物馆。

以后的几天,边游历边工作,这让我心情非常好。临别的时候,为了表示几天以来上岗的招待我送给他两瓶美洛科里・贝里奇干红葡萄酒(Casa Defra Merlot),其实这两瓶酒并不是贵重的礼物,只是想向他表示一下感谢。感谢他能教会我一种轻松的态度面对工作,面对生活。上岗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让他一个日本的葡萄酒庄主喝意大利的酒,他虽然很疑惑,却没有问我什么。

回国以后,很多人说我脾气不像过去那么浮躁了。我会善意地说:“对于别人的肯定我总是不爱去反驳的。”大家相视一笑,轻松的生活气息也降临了。办公室里我也添置了好多绿色植物,只是每天看五次邮件的习惯没有改变。在我第三次打开邮件的时候,发现了老朋友上岗的来信。

“hi,老友。你送我的红酒,昨天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研究,只是我头脑笨拙,怎么也没想出来你送我的理由。后来,还是我身边迷人的妻子。她让我稍等片刻,于是我在书房里耐心地等待了很久,等到实在让我不能忍受的地步,就跑出来打算和她大吵一架。等我走进饭厅的时候,她划着了一根火柴,点亮了桌子上的三根高脚薰香蜡。我呆呆地站在门旁,刚才的火气早就不知去向。她走过来又点亮了桌子另一端的蜡烛⋯⋯

“我的朋友,谢谢你的关心。之所以没有打电话给你,是我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用英语表达也实在不是我的强项。浪漫的生活,谢谢你的酒。另外,这酒不错!有醉人的香气,葡萄树的草本味融合水果的芳香,酒味清淡、柔和,果香浓郁⋯⋯总之是瓶好酒。我过去工作太忙了,忙得都忽略了我身边可爱的妻子,那天我们说情话说到泪流满面。这封信也是我4年以来写过的最长的一封信。祝你好运!”

这也是4年来我第一次读过的长信。他夸大了我的好意,让我有说不出的感觉。上岗的真情实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夸大一下,他给我上了人生的一课。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来中国,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把在日本泡温泉时的感想讲给他听听。